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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没心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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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接到楚辛夷打来的慰问电话,徐行的瞌睡虫消失得无影无踪。丫的,这扰人清梦的坏习惯,一点没改。按楚辛夷的话来说,没睡醒的她最好骗,最实诚。
“徐瀚阳那二货说,你被调回来了,亲爱的,你怎么不跟我说?”楚辛夷大嗓门地喊着电话,祸害左邻右舍。
“你咋知道的,使用了什么非法手段,让瀚阳招了。”瀚阳的嘴巴紧地很,连齐御风都拿他没辙。
“人家这不是有他的把柄嘛,擒住了把柄,当然要好好利用。”
医大的高材生,遇到了她高中的死党楚辛夷,据说丢盔弃甲,一泻千里。
“哈哈。”
“听说,你又见到齐御风了?”大大咧咧的楚辛夷,问出这个问题,小心翼翼,带着些许刻意的漫不经心。
“是啊!”带着感叹,她的眼眶慢慢发酸,涩得湿润润的。楚辛夷是关心,才问的,这个电话打得不随意。
“你跟他较什么真啊,别跟自己过不去。学学潘金莲,不喜欢的毒死就好了,多简单的事”,楚辛夷吹着指甲,摆弄着不同花色的指甲油,说:“武则天不是也说过,男人听话的就留着,摆弄不了的,就直接弄死,能动手的尽量别吵吵,能灭了的尽量别留活口,磕碜。”
“哈哈,楚辛夷,按你的逻辑,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妖精们都抢着嫁给唐僧?”
“能过则过,不能过就吃肉!”楚辛夷恶狠狠地说。
“咋听起来如狼似虎。最近干嘛呢?”
“如狼似虎”,这词可算是踩到楚辛夷的痛楚了,手一抖,黑色的指甲油刷到了手背上,慌忙之中打翻了透明的护甲油,搞得地板上到处都是。
“啊!不跟你说了……咣当……”楚辛夷急急挂了电话。
她叹了口气:粗线条的女人,不知道又整出了什么幺蛾子。
既然起来了,闲散的日子,她打算出去走走。一出门,接到家长打来的电话,说是孩子星期六一整天没回家。家长开口便是责备,学校老师没有教育好孩子。三年级的孩子夜不归宿,算不上是教学事故。三年级的孩子,说不见就不见,家长心急,说出的话难免不中听。
挂了家长的电话,学校各层领导的电话接踵而至。随时待命,除了警察,还有教师和医生,孩子的突发状况总让人惊出一身汗。
n市的夜已经悄悄来临,徐行拖着略带疲惫的脚步走在略有夏味的路上。吹来的微风带着些冷意,她紧了紧敞口的衣领,浑身凉凉的。毕竟不是夏天,毕竟这里是n市,连着这里的人都让人喜欢不起来。
那孩子最终找到了,徐行是在一家网吧里逮到熊孩子的。趾高气扬的家长,当场就给了她这个孩子的班主任一巴掌。徐行不示弱,回了他一巴掌,凭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给了她一份“丰厚的大礼”。她一人民教师,恪尽职守,凭什么就被人轻贱到如此。联系孩子要好的同学,知道他可能呆在网吧。陪着家长,一家网吧一家网吧的找,那是她做班主任的态度,不是义务。孩子不学好,责任不全在老师。孩子的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一样重要,甚至有的时候家庭教育要重于学校教育。孩子为什么迷恋上网,为何不好好找找原因?
本来挺美好的周末,被这事搅得一点都不美好。神经放松下来,脚趾上的痛感一阵阵传来。再低的鞋跟,走久了,都会觉得累,磨脚。她疲惫地掏出手机,想借着手机的灯光看看脚,手机上显示着好几通陌生的未接电话。手机放在宽松的衣兜里,一晃一晃的,她压根没感觉到震动。
不知道是谁。
回拨,熟悉的声音响起。
“芷儿?”
大概是他的语气急切中带点温柔,叫的又是昵称,徐行觉得重重的疲惫感扩散开来,找了个路边的位子,坐了下来,就再也不想动了。她支撑了很久,接到他的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却像个被扎破的气球,彻底漏了气。
“芷儿,在哪儿?”齐御风听到她那头汽车的背景声,以及她浅浅的呼吸声,“没听到吗?”
“在!”
齐御风大概感觉到了她的声音传来的疲惫,多年的直觉,肯定出了什么事情,对她的声音不自觉得又放温柔了些:“你在哪儿,我过来接你!”
徐行顺从地报了地址,她难得在他面前乖巧。齐御风连拖鞋都没换,立马拿着车钥匙出门。最近,他工作也忙,想干晾她几天,让她好好想想。却挨不住,给她打电话。打了她一个下午的电话,没人接。他本来有个饭局,期间走出去打了不少电话。设宴的人也识趣,见总裁难得的心不在焉,草草结束。
齐御风赶到的时候,徐行正低着头坐在昏黄的路灯下,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身影落寂地像个被丢弃的孩子。
“杵在这儿干什么怎么一个下午都不接我电话。”
徐行抬起头来,眼泪“哗哗”落下,戴得再好的面具在此时落地,碎得捡不起来。担心,委屈,气愤,紧张,压抑,各种情绪像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哗啦”,突破了她一直以来修饰地很好的底线。
齐御风眼神一滞,凌厉地眸光一闪而逝。一只手缓缓地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右脸。他没看错,赫然是个巴掌印,红红的五指印在上面,右脸颊有些发肿。他仔细察看她的右脸,习惯性地皱起眉头,狂怒地将车钥匙甩在地上,询问的语气中带着狂风般的怒意,一字一顿:“谁、打、的!”
被齐御风的怒气扫到,徐行反而不生气了,委委屈屈的情绪“哧溜”不见。亮晶晶的双眸可怜巴巴地盯着他,小手揪着他的衣角不放,两颊粉粉的,看不出是因为害羞还是被打。
她看出来了,这个阔别三年的男人心疼了。没有伪装,没有怨怼,全然是一付在意和宝贝的模样。蹑蹑地伸出双手,颤巍巍地抱住他,她不打算再挣扎。
他怔住,身体僵硬。相遇后,如此主动的徐芷阳,他第一次看到。想退开,身体本能的退不开。暖暖的,软软的触感,他舍不得。
本想轻而易举地收复失地,谁料敌人太狡猾,没使什么手段就让他缴械投降。
“徐芷阳,说一句‘想和我在一起’,有那么难吗?”
难,怎么不难。明明知道一切过不去的坎最终都会过去,一切好不了的伤口最后都会好起来。可身上一道叫“齐御风”的伤口,明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却老让她感觉到伤口修复的疼痛,甚至觉得这个伤口是不是未曾愈合过。
“周琦白跳楼的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去学校食堂吃早饭。吃着吃着,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吃饭的人群中,有人轻声说,‘学校又死人了’。我起初并没有在意,几万多人的学校,出个意外,不可避免。谁知道会有那么一种可能落到她的身上……”徐行的眼神迷茫,卷入了那天的回忆之中。“离开了我们租住的地方,我不知道去哪里,就搬回了寝室,全当是临时的落脚的旅馆。为了去图书馆抢个复习的位子,我起得很早,走东面的侧门出去了。等占了位子,发现图书馆的空调温度太低,想回寝室拿件衣服,顺便吃个早饭。可……可回到15幢寝室,就看到正门前拉起了警戒线……警察都围着……我一眼就认出那件粉色的小外套,因为我也有一件……她……她再也不会啃着苹果,出现在我面前了……没有伤口,没有线索,没有征兆……内脏大出血,送医院的路上就已经没有生命体征……”
“出事的前几天早上,我打电话给她,想陪喝多了的她上医院,没想到她已经出门,她拒绝……我……我想她不想自己那么狼狈了,还被其他的人看到吧。换上风淡云轻的表情,继续伪装。谁想她会……会……我……我怎么忘了,她眼睛肿得像核桃……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儿……”
和周琦白在一起的这些年,她自认为他们要好到任何秘密都可以分享,不仅仅是快乐,还有悲伤。可连她要走,都没发现,她是失职的。
猝不及防,2012年的某一月,信任感全被颠覆,人生观均被摧毁。友情,爱情,分崩离析。究竟是她太傻,还是大家都藏得太深?
在她十五岁那年,父母意外离世,往常与父亲交好的叔叔伯伯就再没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以为自那时起,她便练就了刀枪不入的神功。世界如此冷漠,她为什么还要温柔相待。
再冰冷的心,依旧是带温度的。被大学里一群人慢慢捂暖。孤独的心有了一个坚强的依靠,她开始相信自己有个稳定的社会支持系统。后来发生的事,让她再次缩回了丢弃的外壳中。
既然不能依靠,就不要任何人的依靠。不依靠别人,不付出感情,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离开三年,感染风寒,医生诊断失误,风寒变肺炎住院一个星期,她没哭;晚上家长会后回家,被一群混混打劫,她没哭;骑着电驴出门上班,被岔路蹿出的车撞飞,司机逃逸,腿上缝了十针,她没哭……一个人,再大的事,她也看成小事。要是看成大事,接下去的漫漫人生,她该如何安放?
听着徐行话中还原出的场景,齐御风心疼又心凉。心疼的事,不言而喻;心凉的是:即便如此害怕,她也没想起来找他。虽然他们之间有误会,但在如此大的事情上,她完全撇下了他,从未想过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可以依赖的他。
他总是为了某人不断地修改自己的底线,不停地为某人找借口,不停地想去原谅,不停地靠近她。是不是一段感情,认真的,至始至终只有他一个。她可以随随便随便想走便走,想留就留,绝情不带留恋。他应该要多怨恨她,曾经有过她,就不愿接受身边的其他女人。
“徐行,我真想恨你,没心肝的!”半响,齐御风只说了一句。
真想恨,多想恨!
徐行走后的几年,他觉得自己是很恨这个女人的,但是她一出现,他才惊觉,那一腔的恨,只为等待她的再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