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青黑/all黑]》白苍云狗

9、大院[第四章]

　　【第四章】

　　2001年的春节，如今十几年之后，已经没人记得是怎样的光景了。其实这些张牙舞爪的日子，无非就是许多人凑在一起，吃吃喝喝，再说说不交心的话。对于黑子来说，春节，他并无太多感受。犹记得还在家里的日子，过年无非爷爷奶奶一起吃个饭。过了初一初二日子，父亲就约上三五至交，去郊外会所喝茶，谈论些如今看来曲高和寡的事情。
　　2001年的寒假过得平平无奇，青峰与黄濑打架之后，原本黄濑定的与黑子一同郊游的事也泡汤了。虽然三人去了警局，执勤民警只接了个电话，唯唯诺诺连连点头之后，就态度恭敬地把他们仨给放了。但这一去一回，心情是被糟蹋了大半。青峰走在最前头，一路上黑子就觉得那高大的身躯里，有熔岩般的热血要崩裂出来。

　　三个人的脸就这么冷着，第二天，黄濑就给黑子买了机票，送他到机场告别。那之后黑子的记忆，无非是漂泊无依的白云，与之后夜空中闪放不停的烟花爆竹。
　　也就是在这一段日子里，他度过了他的20岁生日。生日的那天他接到了两个电话，一个，是来自放假回家的灰崎。那家伙打了好几个，非要黑子亲自接了才敢说话。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事情，又快乐道马上就可以回来了。黑子的心竟然在那沙哑的声音中获得了一些放松。灰崎说了好久之后终是挂了，黑子放下电话之后，没过多久，竟又响了起来。

　　那电话响得魔怔，黑子被吓了一跳。他的手轻轻拿起听筒： “喂 ？请问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电波杂乱的响动，半天之后一声深深吸气，才有了低沉的声音：“哲，是我。”
　　“嗯，青峰君，新年快乐。”
　　“刚刚没打通，是叔叔在用么？”青峰没扯虚的，直接问。
　　黑子迟疑了一番：“……刚刚是灰崎君打过来。”

　　出人意料，青峰没有口出任何恶言，他只长久沉默，沉默得比冬雪降落还要安静。黑子拿着话筒不动，黑子妈从客厅经过，问道：“是谁啊，哲也？”
　　“是青峰君。”黑子咬着那个让他心里柔软的名字。黑子妈知晓青峰黑子从小要好，她微笑着：“你俩好久没聊了吧，快多说会儿话。孩子时候的朋友以后可碰不到了。”
　　青峰在那头听着了：“你没告诉你妈我们在一个宿舍？”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黑子如实，他与青峰的关系有些错乱，他不希望许多人知道。青峰那个闷脑壳似乎也感受到了黑子的心，只是他此时更加乱。这鬼使神差的电话打来，却如同水壶倒饺子一样，该说的，一句都说不出来。
　　“生日快乐，阿哲。”
　　这头黑子也觉察到了彼此的尴尬，加之父亲在餐厅里催促他，他便对青峰道谢，转而就问还有别的什么事没有。
　　青峰想了许久，最终沉沉说：“2001年了。”
　　“嗯。”
　　“明年的生日，之后的生日，都想给阿哲祝福。”
　　黑子心中一暖，脸上倘徉着笑意：“青峰君，还记得么小时候，你说要保护我一辈子的。”
　　“这话，我当然不会忘。”青峰说得底气十足。他终于在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中放开了自己，正打算说些真正想说的话时，黑子却急忙道：
　　“我先挂了，青峰君。父亲这边要用电话，那么就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接下来，迎接青峰的就是漫长而枯燥的嘟嘟声。那黑肤青年久久不愿放下电话，他最终还是对着早无人听的话筒说道：
　　“快开学吧，我想见你，阿哲。”

　　窗外绽放起绚烂的烟花，转瞬就被无边的黑夜给吞噬得一干二净。

　　2001年春天，对火神大我来说是特殊的一年。这一年，他正式跟随在天朝做生意的华裔老爸定居到了这个国家。作为一个基本没有在国内生活过的，只会讲点国语的香蕉人。火神竟然主动要求不住在国际学院的二人宿舍里，而是倾向于条件不咋地的普通宿舍。火神本人虽然外表看起来凶悍，其实并不骄傲，并且诚恳热情。其父深知儿子想要融入国内生活的想法，就与校方打了招呼，让他们随便安排火神到哪去就好。
　　这一安排，就安排在了438。
　　438这个寝室，是个谁也不愿意接管的烫手山芋。不只因为它面北偏僻，主要是因为它里面住了俩不好搞的主子。青峰和黄濑都算是人尽皆知的二世祖，在与几个室友都不欢而散，学校又不好拿他俩说什么的情况下，438就成了一个雷区。不过令人啧啧称奇的是，这个雷区，最近屡屡被进犯。一开始是个叫黑子哲也的平凡青年，而后，连这个叫火神大我的家伙也站在了这个雷区之前。

　　他，一个高大的火色发色的男人，如今拖着两大口箱子，站在438门前敲门：
　　“您们好，请问有人么？？！”
　　火神人高马大，声音自然洪亮。在这东西方向的贯穿着冷风的长走廊里，那嗓子吼得回音阵阵。但，纵使如此，印着438仨数字的木门还纹丝不动。火神正又敲了几下，他身后437的门倒是开了：
　　“你谁啊？这么大声？他们三个都不在。”一和火神差不多高的茶色发色青年开门，虽然是娃娃脸，但是脾气不大好的样子。火神拧着眉头问：
　　“他们去哪了呢？”
　　“我不知道啊。”对方理所应当。
　　火神一副没了办法的样子：“那怎么办，钥匙宿管那里没有了，我这边还有好多东西。”
　　对方事不关己地耸肩：“我也没辄，不过黑子可能快回来了。他是最有希望今夜归宿的人。”
　　“黑子？”火神挑了挑眉毛。对方则撇了撇嘴：“一个蓝头发的小可爱，是个幽灵。”
　　然后，带着有点恶劣的笑容，对方重重地把门给关上。想起最后‘幽灵’二字，火神竟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虽然他是个无神论者，可是他从小就听说，天朝的牛鬼蛇神特别多，多到他叫谁都保佑不了他。

　　黑子下了课回宿舍楼，大老远就从走廊的尽头看到了那个火色的脑袋，耷拉着，旁边还有两口大箱子。冬日稀薄的阳光洒落在那人身上，为他的后颈勾出亮边。前两日黑子偶然听说，最近会有新的室友来报道，想必眼前这个就是了。他蹑手蹑脚地靠近对方，那人似乎坐在地板上睡着了。呼吸沉沉浮浮，煞是有力的样子。
　　这淡色青年就心中一动，蹲下来面无表地看着。火神低着脑袋，头一点一点。他那一头短毛也跟着小鸡啄米似的上下。黑子发现了刘海之下藏着的古怪眉毛，也不知怎么得，他突然冷着脸就摁住了火神的眉骨。
　　火神被黑子指尖的凉意弄醒了，三两秒之后，面前的人才从模糊一片成了人形。也许是太阳刺白的光线打了黑子满脸，竟让那小脸有点透明起来。迷糊着的火神就登时想到了‘幽灵’二字，他掐着黑子的脸就嗷嗷地叫了起来：
　　“你！你谁？？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
　　黑子被捏得两颊发红，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请放开我，你的反应太大了。”
　　又是两三秒的休整，火神清醒了许多。面前这人虽然白得透明又轻淡飘渺，但是仔细看来当然是活生生的人。他突然想起刚刚对门的话，口里无意识道：“黑子？”
　　从火神手中挣脱开来，黑子点头：“是我，你就是新来的室友吧。”
　　眼见着黑子从书包里摸出钥匙开了门，火神心中才确实的放下心来。他把自己两个箱子推进了438的门，然后对着整理书架的黑子支支吾吾：
　　“啊……那个，我叫火神大我啦。我是美国来的，汉语不是很好。”
　　黑子扭过头来：“火神君眼神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火神理亏，舌头越说越大，真一副香蕉人做派：“啊，那个……对面的人说有幽灵……”
　　“宫地前辈？”
　　“就，就是他!”火神才不知道什么宫地什么宫天的，他赶紧得把锅给推给别人就是。黑子歪着脑袋想了想，竟然笑了起来：“火神君今年几岁。”
　　耿直的火神答：“八月满20。”
　　看着火神完全没注意到问题所在，黑子故作正经：“火神君已经成年，竟然还会相信这种东西，被无良的前辈给骗了，真的非常单纯。”
　　火神似乎发了火一样，眉间都是黑气。他一步一步逼近无情吐槽他的黑子，双手撑在了黑子的两边。那个高大的家伙散发出惊人气势，但黑子却不知为什么，他一点也不害怕。
　　火神身上氤氲着他熟悉的感觉，似有非有，仿佛另一个在舌尖吮吸的名字。

　　黑子那火神不会伤害他的直觉是对的，对方紧紧怒目瞪着他。半晌，先败下阵来 :
　　“为了给你道歉，我请你吃食堂。”
　　黑子心中一暖，勾着嘴角：“请我吃食堂，火神君，很没有诚意的样子。”
　　谁知那家伙竟然一脸正经地说：“黑子，天朝的食堂就是最美味的饭店！”
　　黑子这下才真真切切地相信了，对方长着地道亚洲人的脸，但是个从来没有在国内生活过的美国人。

　　“忘记介绍自己了，我叫黑子哲也，初次见面，请火神君多多关照。”
　　这个笑容与那人万千的普通笑容一样，但就是这万千笑容叠在一起，让人无法忘却。火神一路上走在黑子身边，他高大，步伐要放慢才能两人一致。不过他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慢了下来，也并无刻意，大概是想时时看到那张侧脸。
　　与自己相同的，东方人的侧脸。带着一点从小到大培养出的，内敛含蓄的气质。火神眼睛看惯了美国那套奔放的东西，头次见到这样的人，心里还蛮新奇。他跟着黑子一路饶着Z大七拐八拐的小路，最终来到了一座雅致的小二楼前。
　　“自作主张地把火神君带到翠园这里，希望你不要见怪。”黑子微微鞠躬：“因为你是刚刚来Z大，还希望你能对Z大糟糕的饭菜有一个好一点的印象。”
　　火神不自然地挠脸：“其实，我之前来吃过。”
　　“哪里？”
　　“第三食堂那里，感觉还可以。”
　　黑子略惊讶看着火神：“火神君能吃得下那里的饭菜，真不愧是美国来的呢。”
　　半天没听出黑子话中有话，火神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嘛，只要吃得充足就好了。”
　　那蓝发青年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火神说的是吃饱就好。对这个平易近人却坦率的青年很有好感，黑子便引他进入翠园。翠园说是Z大的食堂也不算是，平时里多些小炒菜，虽然因得有学校的补贴，饭菜都很便宜。但饭卡和食堂用的却是分开来的，要买票才能吃。
　　这些火神作为一个新来乍到的，统统不知道。他撩开塑料帘子进去，径直就走向西北角。谁知走了两步才发现这里不像其他食堂一样有打饭的窗口，登时愣在原地，加之个子很高，非常显眼。

　　黑子从他身后不动声息地绕了出来，拉着他的胳膊就坐下。火神有点尴尬：
　　“不是食堂么这里？”
　　“是的，不过也有点不同。”黑子抿着嘴，尽量不笑出来：“是点菜的，也不能用你手上的那张卡。”黑子指了指火神手中的饭卡。
　　火神的脸更加红了，他咳嗽两声：“那可以付现金么？”
　　“可以，不过也可以用饭票。”黑子打开单肩包，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的纸片：“这次我请你，就当是为火神君接风。”
　　火神直肠子，没有天朝人那拐弯抹角的虚浮。见黑子如此说，便也坦然接受。他双手双脚一伸，灿烂露牙笑道：“那就下一次，我再请你回来。”
　　黑子也被感染了一样，憋不住的笑意浮现：“无功不受禄，我不能白白让你请。”
　　“嗯……”火神又歪着头不知想什么：“黑子，我刚刚来到这边，一切都不是很熟悉。如果你能陪我逛逛，那算不算是我可以请你客？”
　　火神的语言还不是很溜，说的话有点颠倒。黑子咀嚼着明白了，重重地点头。火神得到了肯定，开心地伸出了手掌。只见黑子愣愣看着，他就拧起了眉，催促一般：
　　“give me a five”
　　外院的黑子登时明白，就与火神重重击掌，仿佛是定下什么诺言一般。

　　青峰并不知道火神和黑子什么时候熟悉起来的。
　　过年之后，他只是偶尔回438住住。和黑子的关系不说多么尴尬，却依然有些冰凉。黄濑一开始还是很喜欢粘着黑子的，但自从火神到了之后，那家伙的脸也绷不住就往下垮。
　　黄濑觉得自己总算找到了和青峰的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不太喜欢火神。怎么形容呢？虽然知道对方家境优渥，却依然不感觉和自己是一路人。火神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比天朝人还党员的做派，身为富家公子哥却非常喜欢平民化的东西，让有意无意显露优越感的青峰黄濑觉得不爽。明明背负着海归富商之子这样的头衔，不仅喜欢吃街边的小吃，而且连辆车也没有，也并不在校外租房。按照火神的解释，他不喜欢受父亲太多恩惠，显得自己不够独立。青峰和黄濑倒是无所谓这点，黑子却很欣赏。
　　青峰看得出来，黑子是把火神当作值得一交的朋友在处的。那份举手投足之中，半点私情都没有。可纵使这样，青峰看着依然心里梗。不知为何，他有种火神是个巨大的隐患的错觉。也许是因为对方与自己太过相同的气质，抑或是其他。

　　他们确实太像了。
　　这一点，却也成为了青峰私下里不满的原因。

　　“阿哲。”
　　晚课下课，黑子从教学楼里拐出。刚从三楼下了二楼，就听见黑暗里一声呼唤。黑子握着单肩包带回头看，只见备用楼梯口一个红点一明一灭，隐约印出一人的模样。那模样化成灰黑子都认识。
　　他走过去，站在他面前：“青峰君，请不要在教学楼这边抽烟。”
　　青峰没有熄灭烟蒂，却拇指指了指外面，教学楼外一缘窄窄的阳台，平时是他们抽烟的家伙们的集聚地。青峰径直走了过去，黑子叹了口气，也跟随而上。
　　他们并肩站着，看着楼下熙熙攘攘骑着自行车的学生。天空中星辰稀缺，寂寥的黑盖了满脸。黑子侧过头去看着青峰，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那眼睛比星星还亮，亮得黑子心惊。
　　“突然来找我，干什么？”黑子知道，青峰不在这个楼上课：“有什么事可以回宿舍说。”
　　“我不乐意回去。”青峰道。
　　黑子无奈：“你这么大还那么任性，要是伯父知道了……”
　　“别扯老头子。”青峰打断了黑子，“阿哲，我找你是想说说你的事。”
　　“什么？”
　　青峰二指捻着烟 :“你和火神。”
　　黑子的眉头拧了起来：“我和火神君怎么了？”
　　青峰看着那倔强的小脸就心中微妙，他想占有他，却也有点力不从心。青峰只得再次吸一口烟：“不管你怎么样，我是看他不爽。装模做样一脸正直有什么意思。”
　　“需要人人都像你一样才是真实么？”黑子下意识为火神说话：“火神君为人善良，却也成为你批评他的理由了？”
　　青峰看着那粉嫩小嘴里火神君火神君说个不停，心中的燥气尼古丁也再压不下来。他只拧住黑子的下巴，嘴就凑了上去。口中的烟草味呛人，黑子拼命推开了他，然后淡淡咳了两声。
　　想起了黑子小时哮喘，青峰不由自主低下了头：“抱歉，阿哲。”
　　拿袖子擦嘴的黑子眼里不知是什么，蒙着一层淡淡的阴霾。
　　青峰挠着头，嘴里的恶语没了，却也结结巴巴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就是看到阿哲和那小子在一起……心里就不开心。”
　　黑子许是没缓过刚刚那吻的劲，口中乱言：“青峰君这么紧张我，该不是也中了魔道，喜欢上男人了吧？”
　　青峰的脑子嗡的一声就炸开来了，耳边也尽是些嘈杂的声音。什么‘同性恋’‘二尾子’这样的话都有，甚至还有他家老头操着火钳子打他的样子。按照往常他肯定失口否认，如今却无力地趴在阳台栏杆上。下边的小路有些空旷，一个青年骑着自行车载着他的女朋友从青黑二人面前悠悠骑过。

　　青峰把烟摁灭：“我不知道，想不出未来是什么样的。”
　　黑子那双眼停在骑车而去的情侣背影上，久久收不回来。他的声音很轻，如同化在了水中：“我这辈子，除了父母之外，就只希望青峰君能幸福。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吃穿不愁。”
　　青峰心里又热又酸，他拉住黑子的手：“阿哲，我也希望你能幸福。”他说出祝福的话，却对幸福二字定义模糊。黑子惨淡地笑了笑：“那是不一样的。我和你的幸福肯定是不一样的。”
　　青峰隐约感到了黑子说的话的意思，也许与他喜欢男人有关。那颗心跳起来如同在刀尖上滚一样，他只得握着黑子的手，越来越紧。黑子吃痛想抽出来，竟然半点不能。他抬起头，看见青峰的双目，眉头拧在一起，不似他往常那样暴戾，却有种怆然若失的感觉。
　　他粘连着发音，低沉的男人腔也有股子犹豫：“阿哲，你喜欢男人，是改不了了么？”
　　黑子细细用目光描摹青峰的五官，这人，果真是被烈火烧尽，化作尘埃，他也只一嗅，一触，就能认出来。他叹了口气，苦笑：“改不了，一辈子都改不了。”
　　“那……我只问你……”青峰抬头，气势沉重：“你喜欢男人，和我有关么？”

　　夜风凉意袭来，吹得骨子里都打了颤。黑子冷疼得都眯起了眼睛，他只长久看着青峰，似乎看到了他的过往与未来。心中有的不止酸楚，又有愤恨。他不该把他拉下水，但心中又多有不甘。凭什么，凭什么只他自己承受呢？但若喜欢，不应该就祝福他在世俗中平凡到老？矛盾的心让黑子无法说出话来。他模糊晓得，世间感情都大抵如此，越是深情，越是疼入骨髓。
　　那淡蓝人半晌才道 :“我不知道。”
　　他想，若是老天让青峰悟了，那就是他该走这么一遭，那就是他青峰大辉的命，并不是他黑子哲也害他的。
　　青峰只慢悠悠地：“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大脑壳子里想了什么东西。

　　火神觉得自己比想象中还依赖他那个瘦小的室友。
　　初来乍到不假，但他也是个190的大男人，又哪里需要另一个人一直陪伴着呢？火神与黑子在刚开始的那几天结伴出入之后，就由于课程不同而各走各的。说起来，438除了黑子之外，其他三人都是工学院的，应该是他们三人见面多些才正常。不过也许同性相斥，这三个看彼此不顺眼，竟然形成了一个距离很远的平衡态势。
　　这就让火神不由得觉得有些寂寞。在美国，他也有点呼风唤雨的气势，来了天朝之后，竟然形单影只。也有些人主动靠近他，无论男女，都被词不达意的表达和凶悍外表给赶了全跑。
　　那个如火焰一般的大高个子如今背着包，走在不熟悉的校园内。脚边落落黑影，是路边大树的残像。一阵冷风吹过，凉意从火神的脖子一直窜到他的脚底。这个靠北的城市让火神怀念起阳光灿烂的加州，加州这个时候，恐怕已经穿起短袖来了。

　　火神这头还怀念着故乡的温暖阳光呢，就只听一声轻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配合三许冷风，吹得火神骨子里抖：
　　“火~神~君~”
　　火神一鼓作气转过身，身后却树影绰绰，空无一人，连半点气息都没有。他吞咽了口口水，战战兢兢：“出，出来！好好说话！”
　　“我有好好说话。”声音又从火神背后传来，吓得那男人一个后跳。他定睛看了三秒，才恍然看到了黑子的影子。刚刚下课的黑子回宿舍的路上正巧遇到火神，上前打招呼却被对方误认为是神秘生物。
　　黑子见着火神架势，猜到三分：“这样的反应很伤我的心。”
　　“我魂都要给你吓掉了！”火神似乎还怒火未熄，大声叫道。黑子平淡：“既然火神君那么害怕，我就陪你一起，有我这个幽灵在，其他魔鬼也不会出现的。”
　　黑子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本也没指望火神听出来。但那家伙的表情比平时更纠结，蓝发青年就驻足他前，静静等着。果然，在冷风凉月之下，火神的思绪也忧郁起来：
　　“我不想回去，你陪我走走吧。上次说好了要再仔细转转校园，好多地方我还不是很熟。”
　　黑子也略知道火神与其他二人并不投机这一说 :“其他地方，可都是有些故事的地方了。火神君愿意和我这个男人一起去么？”
　　火神却也咧嘴一笑：“怕什么啊，幽灵黑子我都不怕了。”
　　那笑在月光下也神采奕奕，有着不逊与阳光之下的暖意。

　　黑子与火神所来到地方，就是Z大有名的情人湖。Z大历史悠久，传说在国有难的时候，有一对情人都是志士且彼此深爱。但二人父母立场完全不同，自然是要让他们分开的。一人要出国，一人要留下来继承家业。无论哪边的路，都不是他们所愿。于是在分别当年的七夕，两人在湖边饮酒做诗之后，便双双投湖自尽，殉情而死。
　　黑子在情侣成双成对的湖边，把百年前的故事讲给火神。那个平时大老粗的男人，这个时候还硬挤出点感想：
　　“和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嘛。”
　　黑子似乎了然：“火神君这样有感想，是不是也有谈过恋爱啊？”
　　黑子的话本是无心，但火神反而被问倒了。这事是他的一块心病，小时候家里借住着父亲的好友，一名叫alex的金发美女，但过早接触成熟美貌的女性反而让他有些压抑了自己的本性，导致到19岁，仍然是大白纸一张。
　　不过，没谈过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火神马上虚张声势：“那，那当然的啦。谈过三四个呢。你呢，黑子？你应该也谈过恋爱吧？”
　　黑子的眼皮垂了下来，盯着湖中破碎的月，笑言：“没有，很遗憾，火神君。”
　　不知怎么的，黑子那略有悲伤的表情让火神心中也一揪。他伸手拍了拍这个他还算欣赏的家伙的肩：“你不用担心，喜欢你的人肯定很多。”
　　“被火神君一个男人这么说，总觉得有些奇妙。”黑子还不打算在火神面前露出端倪，所以说出些伪装的话：“我希望是一个女孩子跟我说这些。”
　　谁知火神倒非常认真，目光炯炯地看着黑子。那面目上皆是端正的神态，看得黑子心中也暖和了起来。火神用无比严肃的语气说：“反正，我觉得你很好，很值得人去喜欢。”
　　白鸭略过湖面，三两涟漪如尾绽开。远处情侣你侬我侬，而火神黑子这处隐蔽在树影之下，并不显眼。唯有一束月光从树缝间落在了火神的脸上，让那五官阴阳有秩，正气十足。
　　黑子久久地看着火神的脸，虽然气质与青峰相像，但是他并未想起那个人。两人毕竟是天差地别，黑子此时，只想对火神道谢：
　　“谢谢火神君。”
　　火神又咧着嘴笑，用手再重重地拍黑子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