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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大院外传[灰黑]1 ...

  •   【初】

      他的心里有道疤,这道疤,起因是一次偶遇。

      黑子一直在想,假如那天他没有从城内河边的小路回家,没有遇到灰崎。那之后的事情,是不是可以不会发生。只是那次偶遇,就像是一株有着庞大根茎的花草。它被连根拔起,把整片大地都搅得天翻地覆。

      【起】

      “黑子?黑子哲也?”

      黑子一阵懊悔,偏偏只有今天,没有从往常一直走的那条路回家,而是选择另一条可以绕着城内河的散步的小路,他就被灰崎截住了。
      与灰崎本无几面之缘,加上初见时对方痞里痞气的模样,和对方与青峰的过节,实在让黑子无法提起对他的好感。

      这次也是一样,都已经是深秋,灰崎还是只穿着件薄皮夹克,大敞着衣领,靠在他不知道哪弄来的无牌摩托上。笑容也一如既往的促狭。
      黑子绕过灰崎横在自己面前的长腿,面无表情朝前走。灰崎那家伙倒是看起来觉得他这样有趣,黑子才刚刚往前走了两步,领子就被勾住。他伸出大手,用拇指和食指拈着黑子的打底衬衫领。
      他那嚣张而硬气的脸慢慢凑近黑子,黑子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嘴中的热气和他灰发刷在自己脸上,那让人厌恶的瘙痒感。

      “他乡遇故人啊。怎么?你也到这个穷乡僻壤来了?也被老爹当作没希望的家伙,给流放到这儿了么?”
      黑子用力扯了扯领子,把它从灰崎手里给扯出来:
      “是我父亲调任,我和家人一起搬来的。”
      灰崎对黑子的解释不感兴趣,他从怀里摸出根烟,装模作样递给黑子。黑子当然不接,他局促地摇头。这个和初二那年,他被灰崎堵在小道时的反应一模一样,灰崎觉得逗,他又笑了起来:
      “一年多了吧?你还是那样,嫩得出水。我刚刚在街对面看见你了,你是读一高么?”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被灰崎跟了一路,黑子暗骂自己的迟钝。他想用手臂挡开了灰崎横在他面前的手,却反被对方捉住。捉住还不行,还厚着脸皮把他拉得靠近了那个散发着火热的少年气息的胸膛。

      黑子知道,灰崎一直以来就不是个正经玩意,比起他,青峰还真是个能坐在课堂里听课的乖宝宝。对初二以来青峰的变化已经心有余悸,黑子更是不想和淌水淌得更浑的灰崎有什么瓜葛。难得硬一次,对付这种家伙,装娘们才不是对策。打定了主意,黑子干脆脸一扬,不甘示弱地看了回去。
      他那双又倔又直的亮眸子一瞬间闪得灰崎的眼一眯,一抹危险的光溜过:
      “黑子哲也,我算是有点摸着门路了。我还纳闷,你说青峰也算是个爷们,怎么就栽到你手上了?”他那根本不输青峰,甚至更加嚣张的脸,凑近了黑子,还贱次次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小脸蛋:
      “这眼神,也勾得了本大爷啊。”
      这次,也如两年前那样,黑子被舔了个浑身抖。他再也忍不了,用力甩开灰崎的手,撒丫子就顺着城内河边的小道跑走。灰崎看着那个瘦弱的背影,就像是野狗看着小鹿临死前的挣扎一样,眼神里包含恶劣的玩弄。
      可以骑着摩托追上去的灰崎,倒是好整以暇,他干脆就对着那个背影喊:
      “现在青峰大辉那混蛋也不在你身边,你干脆就从了我呗?我比青峰那家伙细心多了,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啊?”

      黑子一路大气不敢喘地跑回了家,他听到灰崎在自己身后吼着什么,但是脑子热得脸臊得根本听不清。初二那年,他吻了倒在吉普车座上的青峰,那个时候他心中就有股可怕的东西,在使劲往外冲着。他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一种让人疯狂的荷尔蒙,能让他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他并不怕变成喜欢男人的变态,也不是为了躲避青峰才从西京离开。可是,他走的时候,在心里发过誓的。
      能让他变成这样的人的,只能是青峰大辉一个人。别人的戏弄,他要把它们赶离自己身边。

      来了木城一年多,路痴的黑子也熟悉起了这座市井气十足的小城。他背着书包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奔过热气腾腾的晚饭铺子和油茶摊,也奔过这座城里唯一的高楼,这才绕回了家。
      在进入军部大院之前,黑子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喘着气,汗水因着秋风而变得冰凉,让衬衫黏在身上,怪不舒服。他扯了扯衬衫的领子,打量着身后的路。柏油路两旁是参天的梧桐,由于这附近都是些机关的家属院,所以人烟稀少,也就偶尔一辆挂白牌子的车驶过。
      哪还能看到半点灰崎的影子。
      以为自己只是不小心被对方看到才被纠缠,黑子此时,松了口气。他让自己滚烫的脸颊凉了下来,才走进大院。院子里都是些老苏联的喀秋莎式建筑,红砖绿瓦,衬托着那些从窗檐子下飘出的炊烟,有种诡异的画面感。
      然而黑子倒也觉得没什么,他从小就在这样的地方长大,成长对他来说,不过是从这个大院,换到了另个大院。

      是的,一年前,他从西京的大院,换到了木城的大院。
      那个院子里的一切,粗大的树,藏在西墙下的秘密基地,许多小伙伴,还有青峰大辉,都随着黑子的离开,被他咔嚓一声,剪碎得如同尘埃,手一挥便消失得毫无踪迹。
      有好几次,黑子想要联系青峰。这也不是什么鸿雁传书的年代了,想联系谁,一个电话就成。但是黑子下不了那个狠心,他只敢窝在被窝里,念叨那个人的名字。

      正是在这个时候,黑子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只喜欢男孩子。喜欢那充满强大力量的躯体,喜欢他们在盛夏运动后身上混杂着汗味的热气,喜欢他们的手臂和怀抱。
      黑子不敢跟父母坦白,黑子爸是个老学究,哪接受得了这个。黑子妈跟黑子一个性子,都文弱得不行,黑子怕他一撂出这个话题,能把他妈给吓得半死。
      反正,我也只要青峰君。
      抱定这个主意的黑子,觉得这个秘密能隐藏个十年八年的没问题。
      谁知道啊,这世事难料。正如5岁的黑子哪能想到接下来的十年他要和他不喜欢的青峰大辉一起长大,又正如16岁的黑子也想不到,他还是没能守得住,那个要把一生只交付给青峰的誓言。

      这事吧,且慢慢道来。

      那日一别后,小半年飞快过。黑子过得日子是杯白温水,实在无味又无害。他那原来还拿得出手的成绩,由于高中的课业难了起来,也渐渐变成了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在黑子爸那死要面子的家庭政策下,黑子哲也,也没逃得过万千普通学生的命运,大踏步地走上了补课的道路。

      晚上六点半从一高放学,不爱骑车的黑子在汹涌的自行车流中灵活穿梭,走北巷那条小路,大概十五分钟,就能走到补课的地方。那是个挺有名的退休老教师办的小班,在他家两居室里支出一个房子,挂块黑板,就能把5年来的高考数学大题都反复写个好几年。
      乖孩子黑子握着钢笔坐在下面,把老师说的解题步骤都细心抄在硬皮本上,还仔仔细细做了好些个错题集,可是这数学成绩,还是跟吊着个秤砣似的,使劲拽也拽不起来。
      这两三个月下来,他就有了干脆别去上课的念头。
      黑子哲也这人,面子上,长得细嫩白净,举止有礼,那乖巧的性格真是十全十的温柔。可是里子里,也有股16岁少年的顽劲。也许是曾经跟着青峰混得久了,那人身上那股英气逼人,闪闪发光的气势也影响了黑子。黑子喜欢他,更是把他的样子当作自己人生的模板。
      他好些次梦回过去,在昏暗的西京里跑着,跟着青峰骑着车的影子。可是他怎么也追不上他,就看着那人渐渐透在了眼前,连缕风都没留下。
      “青峰君!”
      这个梦,老让黑子从深夜里喘着气醒来。虽然总也追不上青峰,可这梦也让黑子暗地里觉得自己也要像青峰那样活得够劲才行。

      夜间的梦魇吹口气也就过去了,白天黑子还是得面对让人着急的数学成绩。第三次月考下来,黑子不但没有进步,反而还退步了许多。他心里沉甸甸的,放了学也不愿意再去补课。趁着做值日的借口,他拖到校园空无一人的时候才收拾书包往门口走去。那孤独的夕阳烧着了整个操场,拖着黑子的影子单薄地摇曳着。
      低着头想心事的黑子,走起路来也旁若无人的。结果,硬是撞在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上。
      “啊,实在是抱歉。”黑子后退一步,鞠了个躬。这礼数全的,让对面的人忍不住笑了出来。听到那个笑声黑子心说不妙,抬头一看,这不是灰崎还能是谁

      灰崎倒是因为黑子温柔道歉的样子心里一软,他笑得也没那么不正经了:
      “哲也,怎么,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他假装思考:“该不会是在想我吧?”
      黑子懒得搭理他,绕过他就走。灰崎眼疾手快,抓住黑子的胳膊:
      “好冷淡啊哲也,这么久不见我,你就不想我么?”
      黑子一甩胳膊:“灰崎君,不好意思,我还要去补课,请你放手。”
      灰崎那锐利的眼珠子就在黑子身上上下打滑:“哲也,大好青春,你就浪费在补课这种屁事上?”
      “那也比跟灰崎君在这里浪费时间好。”黑子也不服输。
      灰崎看着黑子那死倔的样子,又配着一张透白的小脸,他心里就跟被挠了痒似的跳动。他忍不住,一个大手把黑子勾在怀里,弯腰对黑子耳朵吹气:
      “哲也,别嘴硬了。你根本不想去补课吧?”
      黑子吓了一跳,那长睫毛都跟着颤动了下。灰崎笑得一脸痞气,他伸手就把黑子的卷子从书包里抽了出来,举得老高,剩黑子踮起脚尖也够不到,只能干生气。

      “哎呀,只有56分呢。小哲也,数学没有及格啊。”
      灰崎那调笑的语气惹得原本就不喜欢他的黑子更加不开心,他干脆一个大力掌推就打在灰崎肚子上。同为男人,黑子的力气也不小,这一掌可是把灰崎打得疼到眼角流泪,手里的卷子也被夺了回去。
      “哲也,你太狠了。好歹我们也是同一个地方来的,算是半个老乡。”灰崎捂着肚子,在后面装可怜。黑子哪会理他?不过他矮,脚程慢,没走几步,就被灰崎追上了。

      “陪我去玩。”灰崎凶了很多,黑子不怕:“我要去补课。”
      “放屁,你根本不想去补课。”
      “是,但是我更不想陪灰崎君去玩。”黑子坦率:“灰崎君能去的地方,无非是游戏厅,地下录像厅那种去处。”
      这话说的准,灰崎身为一个混混,也不爱上学,家里又有点势力任凭他胡来。他能打发时间的地方,也就这些不三不四的下流处。可是,他就偏不爱听黑子这么说了,他也不知怎么的,就喜欢在黑子面前逞面子:
      “我只请你吃个饭啊。”灰崎伸手拦住黑子,黑子一个转弯:“我不饿。”

      看着黑子滴水不进那态度,灰崎病急乱投医:“跟我去玩,我保证把你数学成绩搞上去!”
      “……?”黑子疑惑的眼神投来,灰崎伸着舌头笑:“信我。”

      黑子后来,特后悔当时这个决定,你说他怎么就信了灰崎那嘴胡话。可是当时,他面对灰崎那正经的表情就是无法拒绝。他不知道这个少年,在那之后的岁月中,对他会有多么重要。
      黑子就这么,呆头呆脑地点了点头。一向嬉皮惯了的灰崎,竟然非常开心,他甚至还把黑子抱起来转了个圈才把满脸通红的对方放下。

      赌上黑子本就不想去补习的念想,灰崎成功利用一个假大空的牛皮把他哄骗到一家餐厅陪自己吃饭。那家店灰崎是熟客,因为吃不惯家里阿姨做的土家菜,灰崎老是偷偷溜来这里开小灶。反正他爹不差钱,也懒得管他。
      骑着摩托载着黑子,一路违章来到了这家餐厅前。刚刚走进去,灰崎就跟回了家似的:
      “老板,老三样,酱烧肘子卤牛肉,再加一扎冰啤。”
      膀大腰圆的老板比划了个ok的手势,灰崎就拉着黑子坐在靠窗的位置。他自顾自地点燃烟抽着,又伸出手来像逗小狗似的摸了摸黑子的脑袋。
      黑子有哮喘,闻不得烟味。但是他也不喜欢跟灰崎解释这个。这事除了父母,也就只有青峰知道。全全被黑子当作一个和青峰的共有秘密,在心里甜蜜地藏着。

      灰崎抽完了根烟,菜就上齐了。他先是豪爽地干下一大口啤酒,发出了舒心的声音。黑子好奇地盯着灰崎手中的扎啤,被灰崎给捉到了:
      “哲也,想试试?”灰崎坏笑着在黑子面前摇晃酒杯。黑子正经拒绝:“不用了,我不喝酒,灰崎君请自己享用。”
      灰崎可不会善罢甘休,他扣住黑子的手腕,就凑近道:“哲也,试一试吧。做了你青峰君身边那么多年的乖小孩,也很好奇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吧?”

      青峰君才不会喝酒呢。黑子心里为青峰辩解,可是他说谎了。那么多次,他都闻见过青峰身上的酒味。那时,他们也才初三。也许现在的青峰更加变本加厉。
      只是黑子对啤酒的关心,并不是因为青峰,而是因为他自己本身的,萌发出的少年时代的叛逆。他想要像同龄的男孩子那样肆意玩闹,而不是因为家庭,外表和虚弱的身体向命运妥协。
      他本不是那种会屈服的人。
      灰崎知道黑子想飞,想飞得又高又远,比任何人都要恣意任性。他看出来了,所以才有意无意引诱着黑子。这不黑子动心了,他的手都要伸向灰崎手中的酒杯了。只是,下个瞬间,灰崎手腕一转,就把那杯酒夺了回去:
      “我啊,果然还是喜欢乖乖的哲也。”灰崎把酒干了底儿净:“喝酒这种事,还是我来做就好了。”
      黑子感觉自己像被捏了命根子,又不让发泄的小雏鸡。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在灰崎面前还真就是这么个角色。他有点沮丧地趴在餐桌上,透过啤酒瓶绿色的,扭曲的瓶身,他看着灰崎那张大快朵颐的脸觉得心中有些古怪。

      他好像,也没那么坏,没那么让人讨厌。

      看着黑子都不动筷子,灰崎有点火。他夹了一大块肉,放在黑子碗里,强硬道:
      “吃!”
      “我不爱吃油腻的。”
      “那你平时吃什么?”
      “水煮蛋。”
      灰崎狠狠把嘴里的烟给掐灭,凶神恶煞道:“吃那清水鸡蛋有个屁营养,你看看你那小胳膊小腿。”灰崎干脆一个劈手,捏住黑子的下巴,就喂了他一块酱牛肉:“男人,就给我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喝酒嘛,你就算了,肉,给我吃双倍的。”
      黑子被那块牛肉噎住了,好半天才咽下去。他刚刚要指责灰崎的无理,却看到灰崎带着笑在看他。那笑一点也不流气,一点也不促狭。反而是正经的笑,还带着那么丁点点点的温柔。
      灰崎无声的,指了指自己的眼角。黑子意识到,他在暗示自己眼角有泪痕。
      还不是因为刚刚被牛肉噎的。

      黑子喝了大口茶水才让憋红的小脸恢复正常,可是灰崎的脸色反而难看了起来。
      餐厅正门那里浩浩荡荡来了十几个人,一看都不是善茬。为首的是个黑发浓眉的男人,长得倒是不错,不过目光非常阴狠。
      灰崎小声对黑子道:“低着头吃,吃完我们赶紧走。”他本想打算等那些家伙坐到包厢里去之后,带着黑子离开。谁知道算盘打空,他还是被那浓眉男人给发现了。
      “哎哟。独行狼,灰崎祥吾嘛?”浓眉男人不怀好意地凑了过来,走得很近才发现了坐在灰崎对面的黑子。灰崎看似平常,其实全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那男人叫花宫真,是当地有名的混黑。年龄比灰崎和黑子虚长个一两岁,做起事来狠厉又不留情面。加之父亲也算是个当地只手遮天的土财主,所以这些大街小巷上提着钢管打人的家伙没几个不认识他的。
      灰崎惹到他也算是正常,他也不是会低头的人。不过,他还是不想在黑子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遇到花宫这个混蛋。

      花宫拿那个黏糊糊的眼神看了黑子好几遍,他慢悠悠地说:
      “灰崎祥吾,别人,吃饭都带着个妹子。你?吃饭带个小男人?”
      他恶劣的笑夹杂着嘲讽:“你该不会是个兔儿爷吧??喜欢男人的小屁股??”
      低着头的黑子被这兔儿爷三字说的心中一疼,青峰那张脸又浮现在了他的心尖尖上。他还呆愣着时,灰崎当机立断站起来,挡在他和花宫之间。那平时因为一副二世祖模样总也站不直的身体,如今挺得板儿直,瞬间从少年成为了男人模样。
      他笑,笑得杀气十足:“怎么?我是不是兔儿爷你这么关心?我告诉你,我还就是了!”
      花宫被灰崎直接的话堵得一瞬间无法反应,灰崎趁此拉起黑子就要往外走。谁知花宫还想挑衅,却被店主一声怒吼,给镇住了:
      “小兔崽子们,要打架,都给我滚出去打!”

      店主是个退休了的□□,况且他和灰崎有交情。如今花宫他们人多,灰崎势必会被狠揍,他这一吼,倒也让花宫忌惮三分。他只得恶狠狠地看着灰崎和黑子离开,眼神在黑子那瘦弱的背影上停留了很久。

      “灰崎祥吾,你这个小男人挺不错啊。”他阴暗地低语,十足像个潮湿阴沟里的蜘蛛。

      灰崎拉着黑子沉默不语,骑着摩托载他一路飞驰到军部大院前的那条柏油路上才停下。黑子把头盔摘下来还给灰崎,后者打算无言离开。
      “灰崎君。”没想到,黑子倒是叫住了他。他平淡的表情让灰崎猜不透他要说什么。
      “今天,谢谢你请我吃饭。”黑子竟然对他道谢。灰崎那厚惯了的脸皮,突然被黑子的小摸样给戳得薄了些:“啊,没事。下次有机会再请你。”
      黑子摇了摇头:“我不想给灰崎君添麻烦。”
      “啊?”
      “如果今天不是我的话,灰崎君会和他们堂堂正正地来一场对决么?”
      灰崎被黑子那理想化的幻想给逗笑了,他把大手摁在黑子的头上:“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吧?要是你不在,我溜得还快呢。”
      黑子的脸一窘,幸亏天黑看不到红:“是吗,我以为同为男人,尊严是最重要的。”
      “对哲也来说,尊严非常重要么?”灰崎又揉了揉他的头发,那蓝发可真软,灰崎想。
      “是的。”
      “对我来说,活的自由,活的爽最重要。”他又有了那调戏的笑:“而且,你不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啊?”

      黑子被灰崎逗笑:“这么说,灰崎君觉得自己是强龙了?”
      灰崎脑子一抽说:“是啊,反正不会比花宫那种玩阴的家伙差。也不输给青峰大辉。”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提到青峰的名字,倒是黑子,听到了这俩字,心又开始像被抽干了血液那么紧。看着黑子低下了头,灰崎心中有些心疼:
      “你真的没再跟他联系了”
      黑子不言语,也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凉风习习,吹得梧桐树上,为数不多的树叶孤单翻飞。偶尔驶过辆车,大灯照在黑子的脸上。给他那白皙的小脸,照出些虚弱的苍白。

      他像下定了决心似的说了:
      “灰崎君,觉得……同性恋是怎么回事呢?”
      他以为这个秘密他可以藏很多年,可是他也是个血性的少年,这个秘密憋得他好苦好苦。灰崎刚刚那承认自己兔儿爷的态度让黑子心动,他虽然知道对方八成是口舌之快,却又把对方当成了唯一的稻草。
      灰崎漫不经心:“什么怎么回事,就是喜欢跟自己一样的人呗。”
      黑子声音越来越小:“那,承认是一件很难的事吧。”

      被青峰踩断腿的那天,灰崎是看到黑子吻了青峰的。他心里猜出了黑子的想法,猜得八九不离十:
      “还好吧,我要是的话,当然会直接承认。”
      但是他说这话,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承认,多他妈没用啊!”

      灰崎喜欢抢夺别人的东西,此时对黑子的感情,除了好奇,也有点窥伺青峰的人的意思。这话虽然出自真心,可是说得格外用力,倒真是说给黑子听的。黑子听后,脸色更加凝重,他嘴唇嗫喏了好久,最终,也没说出什么字来。

      “谢谢,灰崎君。”他又道谢。灰崎被这谦恭的态度弄得心烦,他干脆把那人搂入了怀里,调笑道:“不过,要是对方是哲也,这个同性恋,我还就真认了!”
      黑子分不出那不正经的脸下到底几分真假,他使劲挣扎出灰崎的怀抱。灰崎看着他的眼隐藏在夜幕中分辨不清,表情倒是格外的认真。

      黑子深吸口气:“对了,灰崎君还欠我一个承诺。”
      “什么?”
      “灰崎君,我的数学成绩就靠你了。”
      灰崎懵了,他没想到黑子是个这么较真的人。可是他好歹也是个‘强龙’呢,说出去的话总不能当放屁吧。

      他咬咬牙,答应了黑子的要求。在目送黑子进入军部大院之后,他骑着摩托就飞驰回家。进入那个小二层别墅之后没干别的,把压箱底的数学书,从初中到高中全翻了出来。
      他打电话给他家老头子,对面接起来不情不愿,以为混账儿子又惹事要自己擦屁股:
      “有事快说。”
      “老头。求你件事。”
      “行了,钱还是打老帐户上。我挂了。”
      “等下啊,”灰崎急了,张口就来:“爸,给我请个数学家教呗。”
      被灰崎要学习的要求给吓了一跳,又怕再犹豫儿子马上反悔。灰崎爸赶快答应了他的要求。挂断电话之后,灰崎大字型地躺在自己的大床上。他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看了好久,才浮起一丝微笑。
      他把什么东西从脖子上取了下来,那是一个色泽上乘的翡翠吊坠,一看就是颇具年代之物。他对着那个吊坠,头一次脱下戾气,换上柔软的外衣:
      “妈,我觉得,我要找到你儿媳妇了。”
      他笑着,脑海里出现了黑子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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