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点》独酌相留醉

5、欣然

　　黎宇慕盯着苏洛微信头像的照片，微微有些出神。那是苏洛今年初的时候，和日本同事一起去志贺高原滑雪拍的，照片上的苏洛脚踏滑雪板，双手撑着雪杖，看着镜头笑得灿烂，冬日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在侧面留下一片影子。即使隔着屏幕，黎宇慕也能感受到苏洛当时的心情，应该是真的很开心吧，上翘的嘴角，左边脸蛋一个浅浅的酒窝，这样的笑容黎宇慕不知道在梦里见过多少次了。
　　纪祯玚跟他说起苏洛的时候，他总是微微皱着眉头，他不是不想听，而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选择留在日本，因为他知道苏洛是独生子女，难道她真的舍下父母定居在日本？卜一听说苏洛要回国了，他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这么多年了，她做事还是想一出是一出，不知道这次是什么原因让她回来了。纪祯玚那天问他有没有空出来聚聚，他下意识地就拒绝了，纪祯玚忍不住调侃道：“难不成你心里有鬼？”黎宇慕又问了一下苏洛回来的日期，心里算了算，说自己真的在出差。
　　后来又听纪祯玚说苏洛居然来DBS面试而且通过了，黎宇慕的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应该是有一点紧张和期待吧，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今天早上他一走进电梯间其实就看见她了，在一群人里苏洛并不显眼，可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她的容貌几乎没什么变化，看上去还和学生时期差不多，只不过换了发型，利落的短发让她看起来更加青春洋溢了。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他发现她似乎看到他了，赶紧往人后退了退，他不害怕，只是还没做好准备。踏进办公室的那一刻，他环顾一周，最终找到了她的身影，背对着他的办公桌，不知道在忙碌什么。当他身后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时，他已经准备好去面对和她的再次相遇了。可是她却没有，她的惊慌失措，她的语无伦次，全数落入他的眼中，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清澈的双眸甚至透着一丝丝心疼。黎宇慕真的想立马开口问她，是因为自己而心疼吗？因为他不止一次听身边的旧相识提起，他现在好瘦。确实，如今他的的体重比高中时期少了近五千克，大学毕业之后，没有儿女私情的束缚，他只能寄情于工作。他愿意加班，愿意出差，短短几年的打拼，让他从一个零基础的毛头小伙子，成为这个行业小有名气的从业人员，因为他处事谨慎，所以至今经手的业务从没出现过呆账坏账。
　　中午下班的时候黎宇慕也听见苏洛在休息室里打电话了，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去洗手间必须经过休息室门口，而休息室的隔音效果确实很一般。听见她气急败坏的声音，黎宇慕心情大好，这才是真实的她，而不是上午那个对他客客气气的新同事。他不知道要多久苏洛才会像从前那样，对他大呼小叫，对他蛮横无理，他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挺怀念那种感觉，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犯贱。
　　黎宇慕来到平常和同事吃饭的餐厅，刚坐下不久，就瞧见玻璃门外面的苏洛了，看样子她也准备来这里用餐。他知道她看见他了，不然也不会落荒而逃，他刚想张嘴叫住她，不曾想还有人比他快一步，Lillian把她给叫回来了。点餐的时候她说不知道吃什么，他就点了麻婆豆腐和西芹炒虾仁，都是她爱吃的。小文叫她试试秋刀鱼，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她不吃”。他不由得想起第一次和她去吃日料的情景，她尝了一口秋刀鱼，还没嚼又原封不动地吐出来，受不了地说：“这什么味儿啊？”当大家诧异地望着他们，他也心慌了，幸而他们提到了日本，他随口编了个理由糊弄过去了，也没人怀疑。
　　整个下午黎宇慕都心情愉悦，时不时还吹几句口哨，Ben过来撞撞他的肩：
　　“怎么，哥们儿，今天批了个大案子就这么高兴？”
　　“那是自然！”黎宇慕顺口应承。
　　“你做的大案子还少啦，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兴奋？”Ben表示很不解，带着疑问走开了。
　　苏洛回复完邮件一看时间，18:10，可以下班了，于是收拾了桌面准备离开。转身的时候悄悄抬眼望了望，那把椅子上空空的，兴许人家早走了吧。苏洛也不多想，提了包走出办公室。黎宇慕端着一杯水从茶水间出来，蓦地发现苏洛居然不在了，放下水杯拿起西装外套，像风一样跑出去。只听得潘攀在后面问：“喂！你今天怎么不加班了？”没人回答，潘攀又看了看办公桌上满满一杯冒着热气的水，还有未关的电脑，挠挠头表示很无语，怎么看怎么都像赶去约会的节奏啊。
　　说时迟那时快，电梯门开始慢慢合拢，黎宇慕冲出来按了键，门又缓缓打开，当看到门里那个惊讶的表情，他心底长出了一口气。电梯下行之后陆续有人开门进来，苏洛不得已和黎宇慕挤在一起，她不敢看他，只得抬头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希望电梯快点到达一楼。
　　走出大厅，苏洛心里如释重负，却又听身后一个不高不低的声音：“你去哪儿呀？我送你吧。”
　　“谢谢！不用了，我回家，坐地铁最方便。”
　　“哦，你家还住在三阳广场吧？那倒是地铁最方便。我要去壮志路吃饭，干脆我也坐地铁得了，这会儿开车铁定堵得厉害。”黎宇慕边说边赶上苏洛，和她并排走向地铁站。
　　下班高峰期，一号线也特别拥挤，苏洛和黎宇慕在第三趟列车驶来之际，终于排队进了车厢。人太多，基本不用手扶也不会摔跤，正因为这样，苏洛旁边那个女生才会在列车停下来的时候，一时重心不稳撞在苏洛肩上，还不偏不倚踩了她一脚。苏洛也控制不住自己向右边倒去，幸亏黎宇慕及时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带向自己怀里。苏洛重重地撞上他的肩胛骨，顿时眼冒金星，脚也正吃痛呢，苏洛心想自己简直是倒霉到家了。站稳之后，苏洛看看眼前黑漆漆的西服反应过来了，鼻腔里充斥着一种清新的气味，她知道那是某个品牌的须后水。苏洛的脸估计跟熟透的西红柿差不多了，想要退一步却感觉到黎宇慕的手还搭在她腰上，只得保持这个姿势。黎宇慕看出了她的害羞，讪讪收回了自己的手。一路上他们没有说一句话，事实上想要在这嘈杂的车厢里聊天，除了说得很大声，就只能靠近了交流，显然两种方式都不适合他们。
　　到了三阳广场站，车门一开，苏洛丢下一句再见，看也不看黎宇慕就跑出去了。黎宇慕无奈地盯着她的背影直到车门再次关上，装作不经意地抬手，似乎还能闻到手上带着一股甜香。下一站就是壮志路，黎宇慕下车以后，径直走到了对面等地铁，事实上他压根儿不在这里吃饭，那只不过是他为了送苏洛胡编乱造的而已。原路返回公司去开车，黎宇慕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从冰箱里拿出速冻水饺煮了吃，他想这次就跟着自己的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