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鬼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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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丫头，别乱讲！”老者一手抚上女孩儿的头，一边小声威胁道，“再乱嚼舌根小心鬼母把你抓了去炼药！”
那小女孩儿却不吃这一套，冲着老者做了个鬼脸。老者也不纠结，只见他摇头晃脑自命不凡，“本仙精通易理，博古通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前知八百年，后算五百载，怎么说是忽悠呢。”
小女孩儿眉头一挑，板着小脸问道：“那你刚才所讲的那个小弟弟的命格是真的咯？”
“不知道。”老者摇了摇头，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摇着头叹气。他周半仙给人相了大半辈子的面，什么命格没见过，这小子的命格却是生平仅见。不是因为命格复杂，而是因为太过简单，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就好像一张白纸一样，什么也没有。这不应该啊，难道说……难道说他命该早夭？还是……唉，天机难测，岂是他这个糟老头子能够臆测的？至于是好是坏，那就看天意吧。
回到家后，零凝反复思索今天发生的事。首先是城门口的悬赏榜文，最近常有小孩莫名其妙的失踪。奇了怪了，最近真是怪事常发，之前是失踪牲畜，现在开始失踪小孩，以后是不是还要失踪妇女、壮男？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谁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怪事要发生。但无论是发生什么事，她和弟弟是难以置身事外了。后是算命先生给她和弟弟批的命。那首送给她的晦涩难懂的批命诗究竟有什么含义？弟弟的命格是否如他所言是大凶之命？看那老者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不像是个骗子，若果真如此，那未来的生活可就不会这么平静了。唉，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怎么就那么难。她越想越不放心，眼看天就要黑了，一颗心也吊了起来，便抱起弟弟去寻找师父。
城东猫宅中除了无数只猫没见到其他活物，想必蓉姑师父出去办事还没有回来，零凝无奈，只得暂去城南酒肆。
零凝抱着孩子进了酒肆小院儿。
李青趴在石桌上的头微微一动，鼻头朝空中嗅了嗅，口齿不清地问道：“徒儿来啦？”
零凝点了点头，也不管李青是否看到，便走到石凳处坐下。
自从李青住到这里，这一店的酒就成了他的宝贝，每天抱着酒坛子狂饮，醉了醒，醒了又醉，不知道什么时候醉酒过去就倒在哪里睡着了。开始的时候晚生和老管家还会把他拖到屋子里，哪知道他一醒过来就去寻酒喝，又不知道醉倒在哪里。如此循环往复，二人也懒得管了，任由他在哪里醉酒。
“乖徒儿，”李青打了个酒嗝，喷出些许酒气，“今晚来此何事啊？”
零凝见他醉成这个样子不由得扶额叹息。没有办法，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到，也只好把今天的事说给他听。
李青半睡半醒地听完了零凝的遭遇，忽的叹了口气，嘟嘟囔囔地抱怨：“晚生这臭小子，这么重要的事居然没有说给我听。”听声音就像他在嘴里含了一把枣子一样。
零凝眉头一挑，当真在听啊，这个师父还真是个怪人，便调笑道：“呦，颠道人的心里还有重要的事情呀，不知是何事情能让我这位师父大人唉声叹气的。”
李青嘿嘿一笑，醉醺醺的回答：“听到你说算命先生，不禁让为师想起一故人。如今物是人非，想必斯人已逝……”说到这里，李青又连连叹气。
零凝见癫道陷入陈年往事的思绪之中，完全忘了刚刚自己的嘱托，便试探性的喊了句“师父”。李青被她这一喊，拉回了现实，赶忙咳嗽两声，“哦哦，对了，那你就和小零落暂且住在这吧，有为师在，妖怪想必不敢前来。”
话音刚落，只听屋内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凝姐来了吗？”屋子的门打开，晚生穿着一身白色睡衣，揉着眼出现在门口。晚生打了个冷战，好冷啊，便跑回去换衣服。
癫道似乎没有注意到门口那边的情景，抬起鼻子在空中闻了闻，忽然大惊道：“徒儿，快护着小小徒儿进屋！”零凝还没反应过来，天上便突然阴云密布，遮住了明月星光，阴风四起，吹的树叶是飒飒作响。看这阵势，怕是妖怪又要出来作祟了，零凝正要抱着小零落往屋子里跑，一低头却发现怀里的弟弟已经不翼而飞。
零凝大惊失色，急忙呼唤李青。李青暗道不妙，看来是低估这妖怪了，没想到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儿明目张胆的抢人。看这手法应当是来自魔国的妖术，阴风探云手，只要知道所要之物的位置，便可与百里之内施展妖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让人防不胜防。当下也不多说，立刻双手掐诀，嘴中振振有词：“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阴阳晦明，速显妖踪。神兵急急如律令。”法诀念完，只见李青背后长青古剑嗡嗡作响震动不停，铿的一声出鞘而起。古剑散发着淡淡蓝光，悬在半空，在空中打了几个转，突然剑尖指向一个方向不动，此时剑芒暴涨，剑身豁然变大，李青喊道：“徒儿跟我来。”接着二人相继越上古剑。
晚生此时已穿好衣衫，出门见到的正是这一番场景，便高喊一声：师父凝姐带我，也一跃而上。
少阳城，凤来楼客栈。
“臭丫头，叫店小二准备一盆公鸡血和一盆黑狗血，老夫要用。”老者捋着白胡子吩咐道。过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他向床上望去，见小女孩抱着枕头流着口水直喊“好吃”，老者摇了摇头。
“臭丫头！”
小女孩明显是不想动，在床上翻了个身，揉着双眼嘟囔着小嘴抱怨：“你自己去要不就成了，干嘛还要折腾我？我还要去梦里吃我的糖葫芦呢。”
老者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我若是不折腾你，恐怕以后你都没机会做梦咯。”
小女孩无奈，只得翻身下床。她知道，虽然不是亲生，但是这老头对她可是极好的，恐怕在心里早就拿她当亲人看待了吧，反正听他的总没错。想到这里，她不禁在心里小小的感动了下，但是脸上仍是一副不情不愿的神色。“知道啦知道啦。”说罢，蹦蹦跳跳的三下两下出了门外。
不一会儿，小女孩和店小二各捧着一小盆红色粘稠的血液回来。老者将店小二请出，便取出朱砂笔在门窗上画起来。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门窗上已经画满了虫爬式的符咒。小女孩好奇，坐在床上托着腮看老者施为，只见他盘腿坐在房间正中，手捏金刚指，口中急念到：“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气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只见满屋符咒金光乍现，随后隐去。老者惊讶，金光突转，这隐去的也太快了点，便开口发问：“臭丫头，这两盆血是不是掺水了？”
小女孩翻了个白眼，“掺水的血能有这么稠吗，我怕他掺水，亲眼看着他宰了一只老母鸡和一条小黑狗，唉，那叫一个惨啊，看得我心里怪不落忍的。”她一边说着还做出个痛心疾首的表情。
“不落忍？我看一会儿老头子我就要对你不落忍了!快去要一盆公鸡血来，母鸡血没用的！”老者急道。
话音刚落，只听屋外狂风骤起，吹的窗外是伞倒摊飞，树影摇晃不止，树叶沙沙作响。风中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啪嗒啪嗒的撞击窗户。满屋符咒顿时金光大盛，抗击着窗外的异动。小女孩儿被这眼前的镜像惊得呆住了。但是毕竟血符的材料掺假，在金光顶住几次窗外的撞击后，再也不能抵挡，只见窗户砰的一声被撞开，狂风灌入，蜡烛骤灭，满屋金光轰然崩塌，瞬间暗淡了下去。
一切归于平静。
“唉，无知误事啊！”老者气急，也顾不得他那“神机妙算，博古通今”的招牌，一跺脚，消失在了原处。
西山。
“凝姐，这里不就是我们上次来的西山么？”晚生站在剑上指着下面大呼小叫。
零凝点了点头。下面就是他们大战食羊兽的地方，如今食羊兽的尸体早已腐烂，鲜血却没有凝固，汇成一个丈许方圆红色水洼，传出阵阵恶臭，水洼中浮出一具白骨。那应该是食羊兽的的骨架，身体被血液腐蚀了，骨头却仍然完好无损，不知道那是怎样一具神奇的躯体啊，很难想象具有极强腐蚀性的血液和极难被腐蚀的骨架以及普通的糟粕皮肉是怎么组合成一具身体的。
“呵，不毛之地！”地上的景物飞快地倒退，颠道人向下张望，却只看到荒山、沼泽、矮树、杂草以及密密麻麻的树藤。“西山、北山、东山只有一水之隔，想不到景象却是大变。真是穷山恶水出妖孽啊！”李青不住的感叹。
“师父，看那！”零凝一指，颠道人和晚生四只眼睛齐刷刷望了过去。只见一道白光划过地面，消失在了山背处。
“看样子和我们是一个方向。”晚生惊讶道。
李青轻喝一声“疾！”，三人御剑朝白光消失的地方急速追去。
追到山背处，是一处悬崖，白光却不见了踪迹，三人正待寻找，忽然一阵哭笑声传来，吓了众人一跳。这哭笑声的确像是人发出来的，而且还是一个妇人。哭声里蕴含着无尽的凄凉和哀伤，笑声中又充满着无限的怨毒和愤恨；声音随风断断续续地从悬崖下面传来，有时哭有时笑，有时哭笑混杂，当真是怪异无比，直听得众人心里发毛，浑身起了一层起皮疙瘩。
这种情况就连颠道人也是第一次遇到，虽说仗着一身道术不怕妖魔鬼怪，但是对这瘆人的声音还是犯怵的。没有办法，为了救人只得硬着头皮往下冲了。他急忙灌了几口大酒，大喝一声，为身后二人壮胆，然后御剑向崖底飞去。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崖底的景象还是叫众人吃了一惊。
他们到了崖底却未发现白光的踪迹，那阵诡异的女人的哭笑声也戛然而止，周围静的有点可怕，就好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安静。
崖底是一片石子地，中间凹陷，四周较高。看来这里不知何时也曾是个湖泊，现在却早已干涸，湖床上散落着各种动物的尸骨。枯湖中间裸露出些许龟裂的泥土，四周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和沙子，有鹅卵石，也有沙土，走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若放在平时他们肯定是玩心大动，但此情此景下听到这些声音就活像魔鬼在霍霍磨牙或是怪物在咀嚼骨头，不禁叫人头皮发麻。地势较高处，大大小小的石堆错落不堪，有些石堆中露出半截枯骨，偶有几株杂草几棵歪脖树从石头缝里挤出，点点磷火漂浮在空中，到处弥漫着森森鬼气。
“是乱葬岗!”晚生一声惊呼。
原来这里有一条小径通向少阳城，由于这里偏僻，又人迹罕至，就被人们开辟成一片乱葬地。像那些早夭的婴儿，暴尸当街的乞丐，城里人养死的猫猫狗狗，尸体都不免被扔到这里。除了这些，还有不少野兽的尸骨，当然这些尸体不会被掩埋而只能暴尸荒野了。是以这里聚集了很多乌鸦、秃鹫、狐狸、黄鼠狼等以腐肉为食或者杂食的飞禽走兽。由于这里尸体众多，不免积郁了很重的怨气。
零凝打了个寒颤。在她的认知里，乱葬岗是大多数乞丐的归宿地，她在心底里庆幸，还好遇到了弟弟、晚生还有师父等人，自己不再孤单，可是……想到这里她不禁又为弟弟担心起来，不知道弟弟被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抓走了，性命有没有危险。
她抬眼看向晚生，却见晚生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满是惊恐的看着远处。
“师……师……师父，凝姐，看那边！”
零凝顺着晚生的目光望过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在目之所及的黑暗处，竟然生长着一棵巨树，虽说谈不上是参天大树，但和周围的营养不良的草木相比却是异乎寻常的茂盛。可能是因为天色太过黑暗，隐藏在黑暗里的大树一时间没有被发现，经晚生一惊，大家才注意到这棵树的存在。让零凝惊恐的是，这棵巨树的枝干上竟然挂着无数白花花的物体，这些东西不是婴儿又是什么!
李青皱眉，“这些娃娃不哭不闹，多半是凶多吉少，快去救人！”
三人抬步便要跑过去，此时那消失的哭笑之声却又忽然响起。
三人同时一愣，只见大树近处有黑影晃动，那哭笑之声就是从这黑影身上发出的！三人心中发毛，此时已经距离那黑影只有几丈之遥，他们待要发问，却忽然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原来，树木的枝干上密密麻麻地缠绕着触手一般的藤蔓，那些小孩子们全都被藤蔓缠绕着挂在了树上，这些藤条不知是从那里生长出来的，却依附在这棵大树身上。它们外表虽是植物，却具有一些野兽才有的习性，平时缠绕在树上一动不动，一有生人靠近就开始躁动起来。他们的闯入使这些东西突然活了过来，张牙舞爪的对准树下的活物。很明显，这三个外来者已经成了他们敌对目标又或是要捕猎的食物。
零凝看着一树扭动的藤蔓，心中隐隐掠过一丝不安，不知弟弟现在怎么样了。
藤蔓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与诡异的哭笑之声混在一起，在静谧的夜晚中显得特别刺耳。
三人背靠着背，摆出防御姿势，只听李青嘱咐道：“徒儿们小心。这藤蔓有古怪。”
只听晚生一声惊呼，“难道是怨灵藤妖？”
“怨灵藤妖”这四个字还是晚生在老鬼、老怪这两个老头子的口中听说的。据说怨灵藤妖是阴灵与植物的结合体。人死后灵魂出窍，无主的灵魂又叫做阴灵或者鬼魂，这些灵魂因死于非命不得往生，又由于怨气太盛而成为怨灵，也被专收枉死之人的枉死城拒之门外，所以就成了孤魂野鬼。一些怨灵执念太重，与一些东西结合就会生成新的妖怪。他们所杀的食羊兽就是执念与动物的结合而产生的一种妖怪。这种妖怪往往凶恶暴戾，嗜血嗜杀，只是不知，为何这些藤妖只作势把他们合围起来，却迟迟没有动手。
哭笑之声越发的凄厉，面前的黑影微微晃动，竟然站了起来，露出脚下刚被抓来的两个孩子，那不是小零落与臭丫头又是谁。小零落一声不发，小女孩儿也晕倒在地，不知二人此刻是吉是凶。不不不，吉是不可能了，不知道他们离凶还有几步之遥。
黑影站起，看样子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她一身黑衣，背对着众人，除了手脚露在外面，其余的地方都和黑夜融在了一体。
“你是谁，抓这些孩子来做什么？”李青厉声问道。以他以往的脾气早就拔剑冲上去了，才懒得和妖怪多做口舌，只是这两个未出师的小徒弟不知道能不能抵挡住怨灵藤妖，更何况对方还有人质在手……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阴仄仄地发笑。她缓缓抬起双手，把脑后的头发分开，竟露出了一张惨白的人脸。那是一张女人的脸，脸上白得毫无血色，双眼发直毫无神采，一双嘴唇却是艳红无比，在脸上咧出一个极不协调的弧度，冷冷的发着笑声，看那脸色不像是活人。
三人还未来得及惊呼，女人红若滴血的嘴唇又改变了一个弧度，与此同时笑声立刻变成了凄厉的哭声。
虽然没有见过这张脸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姿色，现在这幅尊容看上去也决不敢说是美艳，但是他敢肯定，他曾见过这张脸！一个绝代美人的脸！
只听颠道李青大喝一声，对那黑影吼道：
“鬼母妖姬！”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鬼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