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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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宗结合是没有好结果的，你们不听，终于招来祸患了吧。真是报应，报应啊！”随着这怨号声，一个银发满头的老夫人在众丫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从后堂走出来。
“娘？”欧阳一愣，随即双膝一曲跪在了地上，“娘，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您就让静怡留下来吧。”
“不行。”
“不。”
二人同时出口。
欧阳转过头，看着大厅中那个柔弱而又倔强的女子，是那么熟悉。她脸色苍白，身体颤抖，却站在那里不动分毫。
“为什么？”他不明白。
“为什么？”欧静怡忽笑出声来，“就因为你不是个称职的丈夫，也不是个称职的父亲！自己的亲生骨肉你尚未看过一眼，就忍心将他杀死丢弃，你说说这样的丈夫和父亲我还值得留恋吗？”
“静怡，我……”
“住口！”欧老夫人怒斥道，“你这个小贱人命倒是挺大的，没有死还敢回来撒野！来人呐。”
“有。”几个下人从人群中出来。
“欧静怡勾引城主，同宗结合，犯下大忌，后生产忌子，又化身妖孽祸乱百姓，本该重罚，处以分尸之刑，但是念在你是欧家血脉，三叔早亡，又于城有功，却只有你这个独女，就免你一死，将你逐出欧家，从此不得归宗。将她给我轰出去！”欧老夫人厉声说道。
“是！”齐应一声，下人们便要上前作为。
“慢着！”欧静怡双眉倒竖，怒不可遏，“什么狗屁欧家，我才不稀罕，就是不用你说我也会走，但是在走之前，我要给我儿子讨还一个公道！”
“静怡。”欧阳的眼神黯淡下去。
“公道？公道就是你破坏家法要惩，生子不祥要杀，妖祸百姓要死，这就是公道！”欧老夫人丝毫不让步，“你们两个结合我已经容忍了，是你自己不争气，生孩子不会挑时辰，又偏偏生下男婴，这将给全城百姓带来多大的灾难你知道吗？你现在口口声声说要公道，待到灾难来临，谁给他们公道？！你？你能么？”
“我……”欧静怡气势一顿，随即反驳，“哼，灾难之事子虚乌有，尚未凭据，仅凭一个江湖术士之言就要杀掉亲生骨肉，这等残忍之事真是你们这些名门贵族能做的出来的。”
“说的是，”欧老夫人忽然叹息一声，“孩子再怎么不祥也是我欧家骨血，你以为我这个做奶奶的就舍得杀死自己的孙子吗？你以为欧阳他就没有反对我的做法吗？欧家祖训，男主城事，女主家事，但以城事为主。欧家至今无后，我也是每天盼着抱孙子的人，但是为了全城的安危，我也别无选择。你说灾难子虚乌有，就算是子虚乌有也不能让他有存在的可能，因为那个灾难……唉，算了，你要怨就怨我吧，欧阳他并不知此事，我是瞒着他的，更不关其他人的事。”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触动了欧老夫人的心事，欧家无后，城之不幸也。看她兀自强撑的样子，到不像是作假。
欧静怡却不能理解，“哼，不要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原谅你。你，你，还有你们，我迟早是要回来报仇的！”她怒视厅中的欧老夫人、欧阳以及众大臣、下人等，狠狠说道。
管我们什么事？众人心里一阵委屈。您和欧家有仇，不不不，是欧家自己内讧，可千万别把我们牵扯进来，我们只是路过，路过。
“欧城主、欧老夫人，这妖祸百姓的事……”零凝在一旁提醒道。
她承认她是为了探听消息兼凑热闹才带这个女人来见城主的，没想到倒是看了一出好戏。不过，貌似有些跑题了啊。这个欧静怡到底是怎么惹上鬼母妖姬的呢，她得赶紧提醒一下，虽然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已经做出处罚了。”欧阳站起身，闭着眼睛说道。
“不是，我们是指这件事情的经过，她是怎么惹上鬼母妖姬的呢？”晚生直言。
“鬼母妖姬”四个字一出，全场骇然。
“我是要复活我的儿子！”欧静怡淡淡说道，“有个人告诉我，我的儿子虽然已经死了，但还有救活的希望，只要按他的吩咐去做，便可成功。没想到却被妖邪附身，犯下大错。我自知有罪，但这是为了我的孩子，我不后悔。”
“还有幕后主使！是谁？”晚生惊道。
“不知道。他一身黑衣，斗篷蔽身，黑纱遮面，就连话也未对我说过一句。”
“那他怎么告诉你的？”晚生继续追问。
“他一向都是用字条传达信息。”
零凝暗道：“好缜密的心思。”
“鬼母妖姬，忌子，真是冤孽啊。”欧老夫人一声长号，哭晕在地。
欧阳急忙上前搀扶。他回头看了一眼厅中的欧静怡，充满怜惜和愧疚。他们之间却显得陌生和疏离，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鸿沟划在两人之间，把他们分离，越来越远。
“静怡，你……”这个时候他记挂在心里的还是她啊。
“多谢挂怀，不用相送。”欧静怡淡淡说罢，转身离去。
欧阳看这她蹒跚的背影，心声不忍，却又无法开口相留。只得摇了摇头，自己这般模样，如何算得个城主。他苦笑一声，扶母亲回后堂休息。
零凝、晚生见欧静怡独自离去，也顾不上其他，便拱手向众人告别，追了出去。一出门却发现哪里还有欧静怡的影子，不知这个孤苦伶仃的可怜女人还能往哪里去，既然找不到人，他们也只好回城南酒肆去了。
西山，乱葬岗。
欧静怡心中迷惘，如今孤身一人，正不知何去何从，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西山的乱葬岗。
这里是发现她儿子尸骨的地方，她儿子的尸首不知被那黑衣人带到了何处，自己也许也会死在这里曝尸荒野吧，这样也好，倒是可以和儿子做个伴，免得他被其他的孤魂野鬼欺负。一想到她刚出生的儿子，一股悲恸和仇恨的冲动又在心底涌了上来。不行，我还不能死，我还没有报仇。她这样想着，一抬头忽然发现那神秘的黑衣人就站在她的面前，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那不就是她的孩子吗！
“还我儿子！”欧静怡激动的扑上去，抱着神秘人的腿狂叫不止。
黑衣人微微摇头，似是有轻微的叹息传出，他一挥手，欧静怡从他身边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欧静怡歇斯底里地爬起来，一边狂叫着“还我儿子”一边又奋不顾身的冲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在了一丈开外。她如今除了仇恨什么也没有了，是仇恨支撑着她活了下来，报仇是她活着的唯一理由，但是自己的孩子……就算是尸骨，她也要夺回来。
黑衣人冷冷地看着她，不吭一声，直到欧静怡终于身疲力竭，瘫软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只剩下嘴里“哼哼”的声音。他把怀里的婴儿轻轻地放在欧静怡的身前，一张纸条塞进了婴儿的襁褓中。
欧静怡抬起她浑浊的双眼，努力向自己的孩子看去。那均匀的呼吸，起伏的小腹，拳握的小手，微闭的双眼，想睁却又睁不开的样子。
天呐！
她的儿子，复活了！
城南酒肆。
零凝坐在屋顶上，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恨恨说道：“老头子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
“嗯。”晚生点头。他坐在石桌上和零凝遥对相望，怀里还抱着个大酒葫芦，那正是癫道人留给他们的法宝。
“哼，怪不得他不肯跟我们去见城主，原来一老早就打算好了要不辞而别。”零凝撇了撇嘴。
“可是他的宝贝酒葫芦还在我们这。”晚生提醒道。
零凝瞥了他一眼，“哦？你是要护着他咯？没想到你小子这么快就叛变了。”
晚生打了个激灵，立马叫屈，“哪有啊，冤枉。”
平时他们三人的地位是他最次，癫道人其次，零凝是老大；一旦老头子犯了个什么错误，就会掉级到最次，他荣升其次，零凝还是老大。最次是没有话语权的，他可招惹不起这个小姑奶奶，所以说话时一定要注意站好队伍。
零凝一翻白眼，“算了，这次饶了你。”她沉吟一会儿，继续道：“你以为他为什么这么痛快把这个宝贝疙瘩留给我们，为的就是怕我们生他的气。而且……日后也好凭此与九华山一众小辈相见，省得我们初出茅庐吃了苦头。”
“也算他想得周到。”晚生脱口说道。
“嗯？”零凝眯了他一眼。
“不是不是，我是说师父他也忒没骨气，一句话就给他唤了回去。”晚生发觉不对，急忙改口附和。
“哼，那小师姐倒是好大本事。”似是闻到了自己话里的醋味儿，零凝急忙转移话题，“弟弟他还没醒么？”
晚生朝屋子里望了望，耸着肩摇了摇头。
奇了怪了，自从把弟弟在乱葬岗救回来，他似乎变得特别能睡，虽说以前也很乖，但是饮食躬卧都很正常，这下怎么睡一整天也不见醒，也不会饿么？真是奇哉怪哉。
零凝一个空翻跳到地上，吓得晚生一愣，这是要干什么。
“不行，找师父去。”
城东猫宅。
夜，渐渐深了，乌云遮蔽了明月，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这一寸方圆燃着灯火。正屋堂中，一只烛台放在神像的前侧，蜡烛已经烧融见底，竹焰摇曳不定，映着地上晃动的人影。几只蟋蟀在角落里窸窸窣窣的鸣叫，猫儿们也开始出来活动，几只碧绿的眼睛在房梁上放着绿光，闪烁不定，又仿佛是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依你们所言，你们遇到那个算命老先生应该与我也有一面之缘，至于其言准确与否，为师也不敢断定，但以你们的经历来看，想必有八成作数。”蓉姑照例是一身黑衣，她在正屋的神像前打坐，听闻近日之事，淡淡说道，眼睛也未睁开一下。
“师父，那零落他……他是怎么了，怎会如此奇怪？”零凝担忧地问道，她的怀里正抱着酣睡的小零落。
“这个小娃娃，并非一般啊，或许……”殷蓉缓缓说道，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又似不敢置信一般。
“或许什么？”零凝急忙问道，她的心里就像揣了只小兔子，扑通扑通的直跳，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或许，他就是传说中的七世凶子。”
“七世凶子！”零凝和晚生吃了一惊。
殷蓉解释道：“所谓七世凶子就是指七世而怨之人，凡历经七世皆为不祥，不是命该早夭，就是克死亲友，积七世之怨成顽凶之力。此力一旦为心术不正之人所得，后患无穷。”
“那该怎么办呢？”晚生也有些担忧，毕竟自己也在“亲友”之列，这可是一个大问题。
“此子身上怨气并不甚重，看来还未到七世，若要阻止他成为七世凶子，除非逆天改命，这个为师也无能为力。不过徒儿你福泽深厚，想必那算命老先生说的也在理，只要有你相伴，或许能扭转命定、逢凶化吉也说不定。”
晚生心里直打突突。这句话不是说了等于没说么，什么问题也没能解决啊，不过总算是一个安慰，聊胜于无了。
“扭转命定，逢凶化吉？”零凝喃喃自语。
“你也不必担心，若想救他也并非全无希望。”
“那就是说还有办法了？”零凝抬头看着殷蓉，双眼露出急迫的目光。这可是他最心爱的弟弟，只要还有希望，她就一定不能放弃。
蓉姑点点头，又摇摇头，“只闻此法，未见其实。”
“那到底是什么方法？”晚生朝蓉姑吐了吐舌头，心想师父你倒是喜欢卖关子，憋得我和凝姐心里着急。
殷蓉叹了口气，“这个办法为师也寻找了多年了，至今未有结果。”她忽然睁开双眼，平静无波的眸子中终于现出一丝波澜，好像隐藏了许久的东西终于要破水而出了，只听她缓缓道出两个字：
“长生！”
传说，在六界之外还有一个第七界。第七界中藏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可以让逝者还阳，让生者永恒。
这么秘密被称为“长生”。
凡得长生者，跳出六界外，不在五行中，再也不被六界之法所约束，再也不被任何规则所支配。
他只属于永生极乐之界——长生界！
晚生掩上门，与零凝结伴离去。
殷蓉仍占端坐在地上，身后是那只不知何名的神像，面目狰狞而醜陋。台上的残烛终于燃尽，在黑暗之中，一双眼睛悄然睁开。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