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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山雨来 ...

  •   有诗唱曰:“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展昭站在窗前,骤然狂猛的晚风令他衣袂猎猎,鼓荡飘摇,鬓边艳红的垂绦也随风凌乱飞舞。不知为何,明明自己一方胜券在握,可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心中却如同被什么所堵塞,沉沉得喘不上气来。

      “展大人,包大人叫您过去。”一个下人打扮的杂役在窗外站定,垂头恭道。

      展昭应一声,从桌上抓起巨阙系在腰间,走向包大人卧房。一路上心中不安的感觉却是愈来愈深,他抬首望一眼天际,落日将尽,狂风呼啸,天边被肆虐的沙石染成一片沉重的深黄。平日里娴雅的垂柳狂乱地甩动着枝条,状若疯魔。

      行至前院,见包拯已穿好官服,四围衙役整装待发,展昭急忙上前见礼。

      “展护卫不必多礼,”包拯虚扶一把,“本府刚刚收到情报,疑犯窝点已确定为越翎坡土地庙,所失库银应也藏于哪处。你稍作准备,与本府前去缉拿。”

      “是,大人。”展昭抱拳,直身环视一圈,疑惑道:“大人,公孙先生呢?”

      包拯沉道:“刚刚风起,先生要去护住些草药,却不知为何现在还未回来。”

      心中慌乱的感觉更重,展昭急急抱拳:“大人稍候,属下这便去寻先生。”

      不敢耽搁,燕子飞展开,不过几息便到达公孙策的小院,院中药草零乱,被大风摧折得遍地倒伏,却唯不见公孙先生的身影。

      “先生……先生?”展昭一边唤着,抱着一丝侥幸冲进内室,布置素净的房间却仍空无一人,窗口大开,平日被珍而重之摆放的书册散乱一地。他急忙关窗,却见窗棂上用梅花镖钉着一张纸条。

      展昭心下一凉,那梅花镖,分明与前日大内刺客伤他的镖别无二致。

      扯下那张薄纸,孤零零几个字仿佛带着浓重的嘲意:半刻之内,越翎坡,土地庙。
      ——————————————————————

      轻功运行到极致,展昭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快一点,再快一点——刚刚匆忙禀告大人,便尽全力向目的地奔出——半刻钟时间实在太短,越翎坡远在城外,何况还要找到那个不起眼的土地庙。他只能脱离府中部队,尽早救出公孙先生,也让大人能不受干扰地缉凶办案。

      “公孙先生……”他心中一阵悔痛,“先生不过一文弱书生,又怎经得起这番变故,若不是……若不是自己没有护卫左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想起先生温和的笑容和给自己疗伤时心疼无奈的神色,又加力将已到极限的速度提起几分。

      转瞬便到了越翎坡附近,极目远望却是空无一人,正自焦灼,幽深昏暗的林中恍若传来极轻微的梵唱,声虽低弱,,却仿佛穿越了风中哗哗作响的树枝,就着风度过万水千山般直直穿过人心。展昭定定神,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出来!”

      树丛中缓缓走出三条人影,一少女,一中年人,一大汉。那大汉手中挟持着一个文士打扮的人形,粗壮的胳膊仿佛要把那书生从中勒断一般。

      是公孙先生!展昭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神色。

      容色殊丽的少女咯咯一笑,嫩葱般的手指示意大汉手中昏迷的人质:“展大侠,我们虽初次见面,却是对南侠的赫赫声威神交已久……我等自知断不是御猫的对手,也只得请来先生助一臂之力了。”她忽然凝了眼神,冲那大汉吩咐,“三数之内,展大人若还无表示,你就把那书生的手砍下来一只!三,二……”

      “慢着!”

      急急打断,展昭将拔了一半的巨阙插回剑鞘,小心地上前半步:“我要怎么做,你才可以不伤害他?”

      他收敛了全身的防御,静静地站在那里,虽背脊仍挺得笔直,却给人一种松懈而文弱的感觉。然而常常带着柔和笑意的嘴角紧紧抿了起来,眉眼如同秋池净月,清朗而沉静,在安宁的表象下隐藏了汹涌的波涛。

      那少女歪了歪头,露出一个腼腆甜蜜的笑容:“展大侠,莫要过来。”

      展昭的大脑极速运转着,目下情况实在不利,对面三人,全是闻名江湖的好手,还挟持了先生……他能说,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吗?暗暗苦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索性将双手撤离了剑柄示意无害,柔声轻语:“你们手中有先生,我自是不与你们为敌。我不会伤害你们,先生体弱,先放他喘口气可好?”

      有些人,本不需做什么,只要站在那里,眉目间就全是令人心折的气度。

      少女咯咯地笑起来,一边用手拂过发上翠色的步摇:“展郎的话,直如那情哥哥般,让人心中软和得紧。”她娇笑着挑起一边眉毛,“只是难道真把奴家当做养在深闺的蠢妇?这话,我们可不敢轻信。”

      额上渐渐渗出汗珠,展昭垂手站着,与那少女言语来往,一边还要抵御中年人口中摄人心魂的吟唱,胸中犹如有巨浪翻搅——“如今自己处处受制,唯一所存优势便是江湖上人尽不知的剑心修为了 ”

      眼下,从未展露过的绝技剑意化形,便是他最大的倚仗。

      想到这里心中稍定,展昭抬首凝目如电向三人看去,沉声喝道:“阁下何必含糊其辞,尔等也当知道开封府只知公理,不识时务,三位想从展某身上得到什么,不如直说了罢!”

      趁那三人被他突然的变化一惊,猛然运起全身功力化出剑气袭去,闪电般齐腕削断那大汉的手掌,少女大惊之下回防,却救之不及,展昭闪身上前,与她掠来的红绡前后赶到,一把抓住又被长绫缠住的公孙策,反手一剑砍在其上,不料那长绫不知以何所制,竟砍之不断。气尽落下,正好落在少女与两个男子之间。

      三人二话不说攻上前来,少女一手紧拽着长绫的另一边,一手持一把幽蓝的匕首,朝他面门刺下,同时因断臂而狂躁的大汉痛吼着挥舞着左臂。而那阴沉的中年人口中吟唱不断,双手裹着薄如蝉翼的手套配合大汉。

      展昭将公孙先生护于左臂,一个铁板桥躲过前后夹攻,随即顺着后仰的力道朝旁一翻,舞了一个剑花同时与三人战在一处。他护住的公孙受制于妖艳少女,再加上三人久在一处,演练了一套合击之术,又看准了他的弱处,招招往他怀中的先生抢攻,一时间左支右绌,根本脱不出身来。

      蓦地那大汉因右掌之伤露出一个破绽,展昭腾空而起,双腿一绞,断了他的喉骨,同时回身将手中巨阙刺入少女的眉心,正要反击从身后攻向先生的中年人,不料内力流转过肩上旧伤时竟是一滞,只得勉强横移,全身内力运于肩背,硬生生挡了这一掌,才转身过来,一剑挑断了他的咽喉。

      他并不是一味迂腐善良的人,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凶险异常,若不拼尽全力,恐怕倒下的便是他和公孙先生了——南侠剑下斩杀的江湖败类不在少数,因此今日出手凌厉,全不似往常。

      做完这件事,展昭几乎是重重地摔落地下,一路疾奔本就极为耗费内力,刚才那一掌又震得他胸中气血不断翻涌,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来,新鲜的血液浸透了胸口红衫。

      天边猛然一声响雷,积蓄许久的大雨终究滂沱而下。

      “展……展护卫……”怀中传来虚弱的声音,他急急转头看去,惊喜地发现公孙策已睁开双眼,初时还茫然,却瞬间便恢复了以往的睿智平静。

      “公孙先生,你……唔”

      顷刻间一缕寒气从中掌处肆虐开来,冰寒的气息来势汹汹地冲入奇经八脉,令他不断咳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展昭暗叫糟糕——这毒来得实在迅猛,倏忽间便随运转不休的内力蔓延到全身各处,从头到脚仿若遭受凌迟般钻心刻骨地疼痛起来。他头疼欲裂,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每一次呼吸都感受到碎裂般的绞痛。

      本就苍白的唇更是没有了一丝血色,展昭拼尽全力保持着神志清醒:“先生快走,包大人马上便能赶来……这里应已无武功高强之人……咳咳……展昭为先生断后。”

      “你开什么玩笑!”公孙策一向平静温雅的脸上现出愠怒,“你这个样子,哪里还经得起拼斗?”说着用力将他扶起来,“快,一起走……”

      话音未落,山上便冲下来一群黑巾蒙面的壮汉将他们团团包围,展昭苦笑:“看来想走也走不成了……咳咳,先生放心,展昭还能撑得住。”

      说话间一众杀手已攻上来,虽是平日里非一合之敌,如今也实是让他本就沉重的伤势雪上加霜。不意间身上又添几道血痕。

      大雨倾盆,身上已淋得透湿,手臂酸软,丹田剧痛,眼前也一阵阵发黑,视野开始模糊不清,一滴滴鲜血顺着苍白的下颌滑过,点点滴在红衣上,染出一大片更瑰美的色泽……

      “猫儿!”恍惚间瞥见远处略来一抹白影,顿觉压力一轻。是……玉堂吗?展昭努力扯出一道安抚的微笑,口中喃喃:“臭老鼠……”

      身体软软倒了下去,只觉一个温暖的怀抱笼住了自己。

      公孙眼睁睁看着展昭倒下,想要上前去扶,却见一道白影闪过将人接住揽在怀里。

      “猫儿,猫儿……”白玉堂紧紧揽着展昭,看着怀中人乌发贴在苍白到仿佛透明的脸上,嘴角血迹鲜明,因湿透而更显单薄的身躯不自觉阵阵发抖,不禁心痛欲裂。一剑挥过,冲上来的黑衣人全都鲜血喷涌地飞了出去。他来不及去管跟上来的开封府众人如何与敌人打斗,此刻他眼中,只有那脆弱得仿佛一触即散的清瘦身影。

      公孙也抢上来,手指搭上展昭腕脉,从身上摸出几粒药丸喂展昭吞下,对白玉堂凝重道:“白少侠,展护卫伤得很重,你先用内力护住他心脉,待回府后,学生再想法为他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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