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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宴饮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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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净月悬空,襄阳王府的宴会厅内仍是灯火通明。襄阳王坐于上首,其下一众文臣武将分列而坐,觥筹交错之间互相交换着晦涩的神色,波涛汹涌都隐藏在一片和睦的表象之下。
赵珏显得心情很好,阴鸷锋利的面容上满是笑容,他目光扫过席侧有些坐立不安的两个新招募的谋士,忽然开始扬声讲话。本就安静的大厅一下子变得寂然无声,窃窃私语的众人都停下交谈,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注在站在襄阳王左右的那两个年轻人身上。
“各位,这二位先生是新近加入的,两位先生才高八斗啊,”他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和蔼地伸手拍拍展昭的肩膀,“不防,介绍一下自己吧。”
展昭上前一步,冲厅中诸人行了一个文人礼:“晚辈得蒙王爷青眼,有幸与诸位份数同僚,实在荣幸之至。”他带着些谦逊淡然一笑,“在下姓赵,名詹,与这位唐兄同是浙江金华人氏,今后还望各位多多提携关照。”
他说着,白玉堂也站出来与他比肩而立,却只是略路拱手:“在下唐钰,见过诸位前辈。”
下面众人纷纷附和两句,个别胆大的还与邻座挤眉弄眼一番,暗自调笑二人出众的容色。
襄阳王乐呵呵地挥手叫上两个侍女,从托着一只酒盅的盘中拿起酒水,示意另一个侍女把盘中的两杯酒送到展白二人面前:“来,本王与二位先生共饮一杯,今后,便是荣辱与共了,哈哈哈。”
两人也没有推辞,接过酒杯冲他敬了敬,仰头一饮而下。
“哈哈,好,爽快!”赵珏哈哈大笑,把空杯扔回托盘,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抚掌道,“大家今日尽情饮乐,两位先生初来乍到,又是文人,你们可不能太过分啊!”
众人纷纷附和,一时间大厅中喧闹沸腾,还能听到粗豪的嗓门传出来:“两位先生秀气得跟那小娘子一般,我们怎舍得做什么呢,啊?哈哈哈哈!”
一片哄笑,赵珏也应景地笑笑,回头对二人道:“两位别介意,这群大老粗没皮没脸惯了,回头让他给先生们赔不是。”
展昭脸已涨红,却还是连忙摆手道:“这怎么敢当,我等自是知道好歹,不过开开玩笑而已怎会放在心上。”
赵珏眯了眯眼:“如此便好”随即像是偶然想起般随口问一句,“听说两位看上本王手下一个童儿?倒未想到,两位先生也是风流之人呐!”
“咳,王爷笑话,不过是看那孩子可怜正要与王爷说道,那孩子与我们实在投缘,还望王爷割爱,在下等感激不尽!”
“哦?”赵珏露出一个是男人都懂的笑容,“这倒是他的造化了——只是那小子骨头硬的很,说不得,得多费些心思啊。”
展昭有些尴尬:“王爷是想岔了——想那少年连王爷身份都不知道,定是不会接触到什么机密的赵某想找王爷讨个恩典,不如便放他回家吧?”
“这小子到底有什么魔力,这一会儿功夫倒把两位迷住了,嗯?”赵珏面上仍笑着,心下却不能不有些思量——只是自己并没有明面上限制他们什么,该也不会是要传递什么消息而且,不过是两个没听过名字的世家公子,家里想是也拿自己没什么办法。那果真只是同情心作祟吗?他心底嗤笑一声,颇有些瞧不起这些文人墨客的伤春悲秋,不过,借此卖他们个人情,显示显示自己的宽宏大度,倒也不错。
心下定了主意,他便笑开了,也不管白玉堂有些义愤的表情和展昭越发尴尬的面容:“两位既都开口了,本王还能不给这个面子?那小玩意儿原也不值什么,随你们喜欢便是!”
白玉堂气呼呼的,却也不情不愿地与展昭一起道了谢,赵珏摆摆手:“好啦,先生们不用那么拘束,如此良宵,与本王待在一起岂不无趣?便下去与大家一同饮宴吧!”
两人拱手为礼,白玉堂看也不再看襄阳王一眼,哼一声便甩袖下去自己的位置,展昭冲王爷抱歉地笑笑,也随之退了下去。
襄阳王摸摸下巴,只觉得白日里一番思量勉强压下去的绮念,竟又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在心上缠缠绵绵,挥之不去。
襄阳属下幕僚武士放得很开,见两人走下来后姿容更胜远观,更是起了促狭逗弄的心思,连番上来劝酒,还非要看着两个人喝下去不可。
实在不想因为这些小事端什么架子,两人无法,也只能一杯杯连灌下去。白玉堂还好说,他本就是海量,到最后也不过是稍有些头晕。展昭可就惨了,酒量不足,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运功化去酒气,不一会儿就头晕目眩。可喝了前面的,后面的敬酒实在拒绝不得,只得勉强饮下。
他之前没来得及垫些饭菜,此时烈酒入腹,本就不怎么健康的胃更是隐隐作痛起来,白玉堂看出他不适,却是无法可想,只能更努力不着痕迹地代他与一些人应酬,只可惜收效甚微。
大伙儿早已经看出来了,那个穿白衣服的看着瘦削,酒量却是吓死人,估计怎么也是个酒徒狂生之类的人物。倒是那蓝衣公子温温润润的,脸色虽稍显苍白,不一会儿酒气上蒸以后双颊也染上了两抹醉人的浅红,眼睛朦朦胧胧的,似是不胜酒力的样子,于是更是争相上涌。白玉堂在一边气得跳脚,可他们初来,总不好中途退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猫儿一杯杯往下灌,抓耳挠腮地愁的不行。
好容易熬到宴罢,厅里醉倒了一片,白玉堂谢绝了婢女的搀扶,半扶半抱着早醉得不知东南西北的展昭踉踉跄跄走出去。
角落中一人默默注视着他俩离去的背影,不同于众人或心怀鬼胎,或粗豪鲁直,他的眼神清冷,满满都是怀疑与审视。
那是一个身着青衣的青年,腰悬玉佩,面相阴柔,手持一柄乌骨折扇。在两人身影隐没在夜色中后,折扇刷地展开,便是一片水墨勾勒出北国寂寞千里的风雪。
他皱眉想了想,终是抬脚向上座的襄阳王走去,半边面孔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
白玉堂扶着展昭望修雅阁走,展昭半靠在他肩上,热热的呼吸直往脖子里钻,被冷风一吹,脸上被酒气烘出的红晕渐渐消退,因为胃痛而苍白的脸色慢慢显露出来,能感到紧贴着自己腰背的胸腹僵硬着微微颤抖。白玉堂抿抿唇,更加快了脚步。
回去修雅阁,张武伤后疲惫,已经在偏房里睡熟了,竹影婆娑,月华如洗,周围寂静得只闻夜风掠过竹林,和后院泉水汩汩之音。白玉堂张罗着给展昭喂了大嫂早早备好的胃药,再看那只醉猫,原先半眯的眼睛竟大大地睁了起来,只是目光没有焦距,直愣愣地盯着他的头顶发呆。
“噗嗤”笑了一声——这只猫每次喝醉之后,总是显得格外呆呆软软的,很好欺负的样子,再想到这幅情态今天晚上不知被多少人看在眼里,白玉堂又面色一沉,恨不得去把那些恶意灌猫儿酒的心怀不轨的贼子统统拍扁。
展昭茫然地看着他一会儿一变的脸色,毫无征兆地一闭眼就要睡过去。白玉堂大惊失色,急忙拉住他往浴室赶:“去去去,一身酒气,把你那身猫皮收拾干净了再睡。”
屋后有一眼天然的温泉,被管道引到其中一间屋子里,便是个浴室。这温泉水色清亮,泡泡应该很有好处。
室中虽温度颇高,却不令人憋闷,汉白玉的地面,雕刻着繁复的花枝纹饰,中间竖着高大的沉香木架,垂着半透明的大红纱帐。锦帐半掩间,露出浴池一角。池边的檀木矮桌上置着红烛,红泥小炉煨着醒酒汤,还有一方镂刻金文的小小香炉已是点燃,散发着幽幽的香气。袅袅烟气从小桌正对的轩窗逸散而出,模糊了清冷的月色。
好在展昭还是有一分清醒的神智,待白玉堂不放心地退出去后,便除下周身衣物,踏入池中,解下玉白色的发带,高高束起的青丝一时间如瀑垂于身后,他舒服地喟叹一声,闭目静静享受。
再说白玉堂自行沐浴后等在外面,一个人呆坐着无聊,不知怎么便想起里面的人那一番撩人的情态来。他二人早已定情,之后却实在发生了太多风雨波折,且偏偏那猫儿君子端方,温润如玉的性格实在是叫他又爱又恨——只除了险死还生再度相见的那个绮丽的夜晚,他之后竟再未得到什么主动明了的回应,虽知那人应了他,便定是再无他念,可也实在……
思绪不禁转到那个成为自己认清楚感情的导火索上,那天,猫儿也是沐浴刚毕,实在是显出一派倾世的风华……白玉堂惊觉自己在想什么,赶忙一口凉茶灌了下去,那一番旖旎的心思,实在使他腹中焦躁不安,再加上刚刚痛饮的水酒,他只觉得脑中发热,一时间竟是难以自持。
凉茶入腹,昏然的神智终于为之一清,才突然意识到:那猫儿进去那么久,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