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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酬琴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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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无奈地笑笑不说话,转身抄起另一坛酒,拍开泥封深深一嗅:“兰羞荐俎,竹酒澄芳是陈年的竹叶青!”
白玉堂哈哈大笑:“馋猫好鼻子!便赏你一杯。”
展昭微笑举杯:“如此多谢玉堂了,展某先干为敬。”
“臭猫跟白爷爷来这套”
展昭饮下一杯,看着白玉堂认真道:“今生能与玉堂相知相许,展某了无遗憾。”
“猫儿你”
展昭再斟一杯,在傍晚轻柔的风中笑得温柔:“一敬天地,愿尘世清平,国泰民安。”
“二敬神佛,愿百疾避易,身康体健。”
“三敬玉堂,愿与君共老,白首相见。”
白玉堂蓦然说不出话来,瞧着他认真的眼神,连饮三杯,竖箫于唇,悠长低沉的洞箫之音便流泻而出,展昭也放下酒杯,奏琴相和。
正所谓“启扇轻拂舞难休,不慕河山慕琴秋”,如此快意潇洒的时光,不知还能享用几时?
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晃便已是月上柳梢,白玉堂早停了吹奏,痴痴望着那对着明月清风弹奏的身影,只觉无形间那人仿佛羽衣高冠,着魏晋大袖青衫于山巅对月抒怀,号令群响。
再仰头灌下一口酒水,白玉堂随手拾起一根小枝,兀自在手上打着节拍,已有些醉眼迷离之态——他本是酒量极深,奈何酒不醉人人自醉,实是难以抵御。
醉意中就着展昭本是清雅古意的调子,喃喃念歌:“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展昭呼吸一滞,音调便出现一丝颤抖,然在身边人暧昧的呢喃中却是续又流畅地接下去,任他强行楔入不相干的曲调,“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尾辞在一个圆润低沉的颤音下消失在口齿之间,白玉堂有些怔忡,斜倚在树干上久久不能回神。展昭也颇有些怅然若失之感,手指拂过琴弦,古琴“铮”地一响,他反手提起酒坛,一口灌下去。
他酒量本就甚浅,之前也已有了几分醉意,此刻再这一大口酒下去,顿时就觉得昏昏沉沉,眼前的一切都好像带了重影,摇摇晃晃的瞧不真切。
踉跄着起身,抽出长剑,巨阙一声龙吟,随手挽出一个剑花,雪亮的华光映射着迷蒙的瞳孔,展昭旋身,大开大合地舞将起来。
白玉堂也拔剑撑起身体,剑尖倏地与展昭对上,两剑交叉相叠,一起划过圆满的弧度,“锵”声作响。白玉堂顺着力道靠过去,趁醉道揽住展昭肩膀,注视着他迷蒙的星眸,如玉的面庞,忍不住低头,认真而绵密的吻落在人长而卷翘的睫毛上。
展昭有些懵懂地眨眼,密密的眼睫如同两把小刷子轻轻扫着白玉堂的下颔,白玉堂喉结一动,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
正欲更进一步,怀中的人却闭上眼,不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
白玉堂简直欲哭无泪,却也只能认命地打横抱起一只醉猫,摇摇晃晃下山。偏偏可恶的猫儿并不老实,猫头在他怀中拱来拱去,吐息淡淡扫过他的胸膛。
下的山来,白玉堂匆匆吩咐下人烧水铺床,再叫一个小厮去山上把那猫的琴搬下来,便迫不及待地先自到浴室提起一桶凉水当头泼下,这才稍稍有所缓解。
可怜的白五爷换下一身湿衣,乖乖地给亲爱的猫大人换衣擦身,再服侍人睡下,整个人简直要累得趴在地上——这过程中的一番血泪便不必多说了。
——这只臭猫,打小酒量不好,却偏偏喜欢喝酒,喝醉了便只管昏睡——睡相还颇不佳——哪次不是苦了自己?可这事却屡禁不止,可恨的是,自己却还没出息地甘之如饴倒还算他有点自知之明,在外从不主动沾酒,要不然哼哼,白五爷把两只手的骨节捏得嘎嘎作响,嘴边露出一丝冷笑。
他独自斟了一杯那猫最爱的竹叶青,笑对着床上好梦正酣的爱人举杯,轩窗外月色朦胧,风过树梢,一片清寂。
“猫儿,愿今生与君共老,生死不离。”
榻上蓝影似乎唇角微勾,翻身沉入更深切的迷梦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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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时还是暮春五月,到归日便已是六月夏日炎炎,漫山遍野的野花红得如同云霞。两人告别陷空岛一众启程回开封,一人一匹快马在官道上飞驰而过,只留背后的滚滚黄沙。
已经离开大人一个多月了,不知府里可一切都好?展昭归心似箭,恨不能一日便到开封。白玉堂看不惯他对开封府那个压榨劳力的地方这般惦念,一路上插诨打科,只想晚些到达才好。
可不论如何,这日,开封府总算是到了。
“大人,属下回来了。”展昭跨入内堂,对着迎出来的包大人激动道。
“展护卫,伤势如何了?”包拯黑炭一般的脸上难得显出激动慈爱的神情——虽然看着有些扭曲——快走几步扶起行礼的展昭,上下打量一番。
“属下伤势已经无碍了,劳大人惦念。”展昭笑吟吟地任他和公孙把自己翻来覆去地检查——他对这二人一向有一种像长辈一般的濡慕之情,同样的,包拯和公孙策也把他当作自家子侄一般看待。
“这猫在白爷手里,能出什么事?”一旁白玉堂抱剑道,“五……我既说了要为他疗养,自然能还回来一个健健康康的御猫儿!”
公孙策把着展昭的手腕连连点头:“果真是大好了,以前受暗伤的隐患也大多消饵,实在是有劳白义士——”
饶是白玉堂这般皮厚,此时也不禁面上薄红,急急摆手道:“这不敢当,其实这猫只是缺乏休息久了,我也不过是盯着他休息罢了。”
“好了,”包拯发话,“展护卫一路回来辛苦,快些回去洗漱休整一番,明日销假,可便又要辛劳了。”
“是,大人。”展昭抱拳,向公孙微微一笑,拖着特大型的白老鼠回了在开封府的小院。两人都累了,各自洗漱齐整,凑在一起说了会儿话,便一齐上塌睡下。
翌日一早,展昭便穿戴整齐随包拯进宫见驾,且不说白玉堂怎么咬牙切齿地将那赵祯编排一番,严令展昭不许随便露出笑容、不许说公务以外的话……直到展昭连连讨饶,眼见时间便要过了,才不情不愿地放人出门。
高坐台上的皇帝面上一片沉着,掩藏于袍袖中的手掌却已微微汗湿,未见已有一月有余,不知他现在如何果真后悔予他这个假期了——每每想到那个不知好歹的白玉堂陪在他身边,与他谈笑便只觉一股火气在胸中急窜,直欲撕毁面前那些烦人的奏本。
快了——皇帝眯起眼,事情已有眉目,待料理了皇叔展昭,你马上便只属于朕一个人了!
“皇上,”周怀政躬身小跑着上前,“包大人与展护卫求见。”
“宣。”
“宣,开封府包拯,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展昭,觐见——”
赵祯坐正身子,深吸一口气,便见门边晨曦中走来两道身影。
“臣包拯,”“臣展昭,”二人一起上前跪下施礼,展昭略略比包拯错后半步,“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快快请起,”赵祯忙伸手虚扶——天知道他有多想这只手落在跪伏在地面的清俊年轻人肩上——“展护卫回来了,伤势可好啊?”
“展昭抱拳低头:“伤已大好了,谢皇上关心。””
“如此便好”赵祯看着他静若秋池,眉目如画的模样,食指微微动了动,笑对包拯道,“包卿,有关户部失银一案,查得如何了?”
包拯上前奏道:“禀皇上,臣仍是以为,虽无确实证据,原户部尚书邓省之,与此案难脱干系。”
“哦?包卿有何见解,不防直说。”
“陛下,月前追回所失库银,其幕后之人却一直没有线索。然而微臣现已找到作案者一行人平时聚集之地,且据展护卫所言,窃银与刺杀两波人,实为一伙臣见他们所留下的只言片语中有所记载,似乎有一被共同称作主上之人言下提到户部大人也多有熟稔亲近之意故臣有此一疑。”
“既如此,现今要紧的,便是找到证据,并尽量查到幕后真凶了有如此可怕的势力在侧,我大宋江山危矣!”
“是,皇上,臣必当竭尽全力!”包拯恭敬行礼,并展昭退下。
“等等!”仁宗突然出声,“展护卫且慢,朕有话与你说。”
“皇上,开封府”
“好了好了,包卿且安心,借不了展护卫多久的。这样,你且在宫门处等候,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朕马上便放人。”
包拯只得退下,赵祯又挥退了殿中侍候的宫女太监,转眼间,阶下便只余展昭一人。
赵祯从龙椅上下来,一直走到展昭面前,只觉清浅带有淡淡药香的气息萦绕鼻端,一时心猿意马,顾自有些失神。
“陛下”展昭定定地直视地面,心中有些尴尬,不由道,“陛下有何要事?”
仁宗略略回神,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清俊面容强压下心中的欲望总会得到的,不能急躁作为一个皇帝,他早已习惯了“慎”“忍”二字,这么多年,他等到了皇位,等到了亲政,还等回了自己的生母他难得费力想要的每件东西,总都是能顺利等到的。
“展护卫,朕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皇帝负手转身,淡笑道,“前日你抓到的那个刺客首领,朕已撬开他的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