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清风起》清风揽明月

19、

　　花丛里缓缓走出一黑衣人，清秀俊逸的脸庞，一身万年不变的黑色缎衣，我与紫宸在震惊中还未缓神，居然是韦丛。韦丛的脸依旧冰冷，是个遇任何事都不会皱眉，不会有表情的人，但是他有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眸，凝视对方时专注而认真，让人不由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
　　以他的修为今日若不是女夷在这里，我与紫宸都不会知道的。
　　只见他缓步走来，闲情逸致般站在我们身前，望着紫宸眼神有久违的味道，“不请我喝杯茶？”紫宸起身，望着他，久久不语。
　　我知道紫宸与韦丛交情很好，只是两人一个仙道一个妖道，终究不得不走上分岔口。多年不见，她心里其实还很挂念。
　　紫宸道：“给客人看茶！“这一句声音很大，隐隐带着怒气。怎能不生气，他根本就不打算见她，若不是女夷在这里，她怎么能见到他。
　　女夷看了一眼韦丛，“在下妖族韦丛，见过神女。”韦丛很少这么谦逊，眼前有尊大神，还是看在眼里的，我仔细端详了他一番，他目光转向我道：“靖瑶，别来无恙。”我微微点头，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清晰无比，僵硬笑了笑，他是在故意忽略紫宸么？
　　妖族十大君子之首韦丛。
　　一个妖族的人在仙府里鬼鬼祟祟总是不好，韦丛道：“前段日子总是睡不好，听说紫宸君府中有一种催眠花，色彩夺目，香气浓郁，便来求上几朵，不想吃了一朵睡了三天。”继而望向紫宸道：“紫宸君忒不厚道了，让我露宿三天，不管不问，还惊着了神女。”这话说得滴水不露。
　　紫宸望着韦丛，“韦公子，本仙与你不熟。”韦丛嘴唇似勾非勾，“莫生气，我已经得了几朵花，这就走。”这便起身要走。
　　“慢着。”女夷的一声轻语，颇有威严。我神色一凛，这节奏，想走没那么容易。女夷抬起漂亮的丹凤眼，玉葱般的手指一动，韦丛袖中的一株仙草落地。
　　淡黄色星星状的草药，这可是幽兰草，一时浓郁的香气弥漫，比刚才闻到的强烈许多。幽兰草，是救治及其虚弱的垂危之人，可使其起死回生，只是极难培育，估计这百草园里就这么一株。
　　韦丛脸色不变，不动声色地将仙草重新收入囊中。紫宸道：“本仙送你的幽兰草，好好收着。”韦丛没有再说话，而是望着她神情复杂。
　　“韦丛，以后不用旧时的恩情说事，从此我们两清。”紫宸神情厌恶，似乎真的是讨厌这人，我却知道她在演戏，这样拙劣的演技，我都看得出来。
　　虽然我对花草没有紫宸了解，但是我知道草药中的极品一般都是为九重天上的龙族准备的，这仙草就这么一株，她可做不了主，天君若是追究，她逃不了责罚。韦丛明明知道偷了幽兰草，会害紫宸受罚，可他还是这样做了。事有轻重，人有亲疏，也许对韦丛来说紫宸被罚不会致死，不是生死大事便无关紧要。可是对于被伤害的人，这件事真的很伤心。
　　我眉头紧皱，紫宸太急切了。她这么护着韦丛，女夷活了这么大把年纪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女夷着深紫色袍子，肤色极白，阳光下熠熠生光，坐在椅子上，懒懒往后一靠，眯着眼睛道：“这样大的礼，紫宸好大方。”语气慵懒，却有说不出的冷意。
　　“神女，韦丛一人做事一人当。”韦丛淡然站在女夷的身前，脸依然僵着。我缓缓吐了一口气，韦丛还算是个男人，转念一想，不管事情如何，紫宸都免不了责罚，心中不免有些愤怒。
　　女夷伸手挽起一个手势，我隐约不安，袖中的手紧了紧。女夷道：“想做一件事，便要想到做完这件事的后果你承不承担得起。”话音刚落，一道极为强大的力量落下，无数的丝状的白色光线落下，我只觉得周身被黏住，寸步难行。一道如山般巨大的五指向着韦丛落下。一招被制压，便很难翻身。
　　韦丛不动如山的脸终于有一丝裂痕，在这样强大的力量里，他举剑抗衡，利剑穿透山体，韦丛的身影在透明的力量里，快速闪躲，剑招极快，听不见任何声音。看着他一刻不停的反击，我再看一眼坐在椅中周身华贵的女夷，心道：“韦丛真倒霉。”
　　韦丛的剑如电般刺出，却被无形的力量挡回，力量像弹簧般再返回给他。弄坏弹簧的方法，就是突破它的极限，但是韦丛的修为远远比不过女夷。看着韦丛的利剑如被重物打成破铜烂铁，我心中不安，看到紫宸的脸色更是惨白焦灼。
　　一道可怕的白光，顺着剑传入韦丛的身体，这场苦战，终于到了最后，韦丛再也支撑不住，落在地上，颓然倒下，噗的一声，口吐鲜血。
　　那道光却没有停下，我抬手正要去挡，身旁一道紫光更快，极为炽热地紫光向着那道白光挡去，快如闪电，电光火石间，我大喊道：“紫宸！”
　　紫宸的背影对着我，那般悲伤绝望，似乎这一击绝对致命，犹如利剑直刺身躯，定会穿膛而过。我不知道韦丛此刻的表情，我只知道紫宸不能死！
　　我拼命挪动身躯，迅速来到紫宸身旁，方才那股压迫感消失不见，紫宸从高处落下，而我伸手接住她。紫宸的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垂眼看着一旁的韦丛，眼底露出一抹黯然。
　　女夷盯着紫宸，再看看韦丛，摇摇头道：“果然。”女夷衣衫华贵，嘴角一弯，雍容大方，起身道：“好一个舍生忘死。”
　　她望着紫宸眼里似有笑意道：“幽兰草是我送的。”然后翩然离去。我扶着紫宸，低吼道：“你疯了！”紫宸对着我哈哈一笑，“我一直就这么疯癫啊。”我皱眉望着韦丛，厉声道：“韦丛，几千年不见踪影，一见她，你就害她，你安的什么心？！”
　　韦丛起身拍拍尘土，然后丢掉那把已经被废的剑，语气凉薄到极点，“我没求她救我。”我大怒，很想扇他一耳光，紫宸拉住我的手自嘲笑道：“是啊，我心甘情愿，自作自受。”
　　我没见过紫宸的眼神这样灰暗，她挣开我的手，大步走向韦丛，眼中似有血，红得吓人，喝道：“以后要死别死在我眼前！”
　　我本以为女夷会放过紫宸，却没想到女夷让紫宸面壁思过百年。
　　“情之一字，虽千万人吾往矣。”我记得是女夷走时，对着西南方向幽幽说的一句话，那个方向是昆仑墟，我一直记得，因为明明女夷的语气无比寂寥，神情却浅笑嫣然。
　　我呆愣得望着半空，记忆突然显得无比清晰，韦丛的脸虽然一千年未见，我却还能清楚的记得他转身后，再回头时眼中浓浓的伤感落寞，那时紫宸没有回头。
　　了好远一只手被牵起，鼻息一阵淡淡沉香味，我看着身侧的师父，从记忆的深处缓过神来，还未说出一句话，就被他带出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