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华贤元传》曦媛

5、神女无心初解脱，琴瑟失调终拔拳

　　伯贤与妙元点头道别，便与宛儿出了戏园。
　　两人坐在池边，宛儿笑道：“怀远哥哥，最近你也太好学了。都不来找奴玩。”
　　伯贤笑道：“师傅逼得紧，也是无法。”宛儿道：“以后你要常来。”伯贤嗯了一声，便不说话。
　　宛儿又搜罗出些好玩话，她表哥说与。伯贤一一应着。一时伯贤的两位庶妹，宛儿数位侄子侄女还有堂兄妹们玩过步打球过来，都来找伯贤宛儿玩。伯贤便带小孩子们一起玩捉迷藏。
　　下午宵禁前，宾客渐渐散去，伯贤亦随父母回府。
　　晚饭后，宛儿在妙元房中不愿回去。又对她嫂子说起表哥，妙元耐心听着。只见宛儿说：“他那师傅也太为难他。今日见他，都不爱笑了，他往日不这样的。”妙元笑道：“还未过门呢，便心疼起夫君来了？”宛儿又羞又气又想笑，要打她嫂子，妙元连连求饶。
　　一时石府的丫头进来回话，说是林夫人请二娘子过去，宛儿方别了妙元。
　　宛儿来到林夫人房中，只见她母亲一人坐那，面无表情，宛儿便老老实实坐在她母亲身边不说话。
　　林夫人道：“如今你多大了？”宛儿道：“十五了。”林夫人道：“最近爱绣花了？”宛儿点头。林夫人道：“女孩儿家要有女孩儿家的样子。但凡你几个堂兄表兄一来，你便同他们肆意玩闹，今又见你们一群人在园中疯玩。要是不喊你们，怕是能玩到现在。”宛儿不敢说话。林夫人道：“好好和你嫂子一处绣花。在亲戚面前，特别是男孩子面前，要有女孩子的样子。说了多少遍了？”宛儿连连点头。林夫人又道：“前儿个好不容易托了人，结识了李王爷的夫人张娘子，过几日便带你去拜访。她可是李十五郎的母亲，你要仔细你的言行。”宛儿只得点头，她母亲又嘱咐了许多话，宛儿一一应承。回到自己屋子，难免哭了一夜。
　　第二日，宛儿少不得向妙元求救，询问该怎样避开与李铉的缘分。妙元左思右想，道：“也不知张娘子不爱什么样的女子，你便做什么样的女子便是。只是宛儿你要思虑清楚，李十五郎乃皇室贵胄。为了你表哥，你终不后悔？”宛儿道：“绝不后悔！”妙元赞许宛儿真心，又担心宛儿与伯贤是否终能在一处。现下这种情境，必得要成合宛儿与伯贤。遂轻拍宛儿安抚她。
　　过了两三日，张娘子生日，宴请诸位夫人。扬州城中官宦人家的太太们，少不得找门路巴结。如今李王爷上任扬州大都督，只带了这位后夫人和一个儿子还有几个妾室过来，其他眷属都在长安。可见这位张娘子与李铉的重要。
　　林夫人一早带宛儿打扮了，母女俩便匆匆出门。到得王爷府，二人被请进一花厅，只见早有数十位官员夫人在此，打扮入时的小娘子也有好几位。宛儿不由松了口气。
　　一时张娘子进了来，与诸位夫人都客气了一下，又盛赞诸位小娘子美貌有礼。便请诸位赴席，席间也不过说些客套话，张娘子并未特别对待某人。宴席完毕，又在园中摆了歌舞戏请众人观看，张娘子不过略略坐了一会儿，便推说有事先走了，各位夫人便也都识趣各自回府。
　　回府路上林夫人很是失落，张娘子并未多看自己女儿一眼。少不得又埋怨宛儿：“张娘子和你说话时，你都不会笑笑？”宛儿低头道：“忘了……”
　　回到府中，宛儿少不得向妙元报告好消息，妙元也为她开心。
　　转眼已是九月中旬，天气渐凉。是夜妙元、涟漪沐浴完回屋，竟见石涤满身酒气，躺在床上。涟漪道：“娘子，要不咱们去奶娘房中睡吧？”妙元道：“也只好如此。”两人正准备走，谁知石涤本就想借酒生事，竟下床拉住妙元便往床上推，又对涟漪道：“你滚！”
　　妙元挣挫坐起，涟漪上来拦住石涤，被石涤一个耳光打翻在地，妙元哭道：“你也太坏！”石涤转身来扑妙元，妙元死命推开，抓下头上步摇对着自己脖子，哭道：“你要是过来，今日便一了百了！”石涤一个耳光扇向妙元，道：“你是不是觉着我不如那个许榜眼，还想着他？”妙元楞住，心中无比冤屈。哭道：“你怎么能这么说？”
　　这边涟漪回过神，从地上爬起跑出去叫人。妙元的丫头们和奶娘忙跑进来，石府的丫头仆妇们一个也不敢进房。
　　妙元将手中步摇尖对向石涤，道：“你是个没有心的人！我要离婚！”石涤叫道：“你做梦！”又想上前打妙元，被妙元奶娘与丫环们死死拉住。
　　妙元抱住涟漪，大哭不已。
　　一时石府老夫人、林夫人匆忙赶过来，只见妙元鬓发散乱，脸颊红肿，又见石涤满身酒气，知道石涤动手了。石老夫人忙过来拍了石涤一下，道：“还不滚？”石涤方跌跌撞撞出了屋子。
　　老夫人、林夫人便过来安抚妙元，妙元哭道：“老夫人，奴累了，想休息。”两人见状无法，便请妙元奶母出房间问话，奶母蒋氏也说不清具体为何动了手。遂又叫涟漪过来，涟漪道：“三郎君喝了酒，想强迫娘子。”石老夫人忙道：“别说了！”请蒋奶母好好照顾妙元，便带林夫人出了屋子。
　　一时两位夫人问石涤去哪了，下人回说去小喜儿房了，两人过去一看，满屋酒气，石涤鼾声震天。
　　这边妙元对涟漪道：“对不起，带累你受委屈了。”涟漪摇头道：“当初不该劝娘子再忍耐。此事应速速了断！”两人又抱头哭泣。
　　第二天清晨，妙元便要回娘家。石老夫人劝道：“是三郎对不住你，我定会狠狠责罚他。倒是别回去，老身叫人为你煮了梨子，一会儿便可吃。”妙元回道：“并非因昨晚之事想回去。三郎不过醉酒后偶一失态，奴并未怪他。实是多日未见父母，想回家住几日，还请老夫人恩准。”石老夫人无法，便同意她回家。
　　这边石涤清晨酒醒，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早饭后便又赖在床上，心中倒似解了气。他一恨妙元结婚当晚便拒绝自己；二恨妙元不知在家事中争取利益；三恨老丈人答应自己帮忙入仕，而后便了无消息。
　　石涤知道许进士丰神俊秀，才高八斗，扬州一带是出了名的。自己学问一般，相貌平平。赵石两家的婚事不过是家世匹配的结果，赵妙元并非因看上自己才嫁过来。从结婚第一日起，石涤的自卑感便无法压抑。兼之石涤自小被宠溺长大，并不知体谅他人，由此导致两人处不好，也是自然。
　　正当石涤觉得出了口气，躺在床上哼着小曲时，他祖母同母亲进来了，身后跟着丫头，端着煮梨汤。
　　林夫人道：“快喝了，解酒的。”石涤便起身喝汤，他祖母道：“你昨晚是怎么了？闹那么大。”石涤道：“谁叫她不让我亲近！”石老夫人道：“那你也不能动手，如今都成了你的不是。”老夫人又道：“你们结婚当晚便处不好。此后我也曾多次劝你，少宠些小喜儿，先把媳妇哄到手，你可曾听得？”
　　石涤嗤笑：“结了婚便是我的人，哄个屁。”他母亲道：“怎么跟祖母说话呢？”林夫人又道：“现今有一种人家，女子并无意于和夫君恩爱，嫁过去便让妾室挡在前面，自己落得清闲。怕是此女便是这种人。”石老夫人道：“我与她谈过几次，也不像。此女儿家心思重，我现在倒后悔选她。三郎啊，不如你与她和离罢。”石涤正在喝汤，听闻此言，抬头大叫：“凭什么！她做梦！”他祖母也无办法，唯有摇头叹气……
　　这边妙元回到家，抱住她母亲大哭，她母亲亦垂泪不止。
　　妙元哽咽说出事由，她母亲只是垂泪摩挲她，并不说话。妙父亲气道：“回门当天我就觉得这小子不成体统。当初竟看走眼。你们速速和离罢！”陈氏道：“你乱说什么！？这才成婚几日？便要和离？元儿拒人于千里之外，也是有错。”
　　妙元见她母亲不同意和离，哭道：“阿娘竟不心疼奴！”她母亲不过又说些女人家和离了更难找，才结婚便离婚太丢人之类的话。妙元哭道：“奴终生陪着你们还不行吗？”她母亲便又絮叨许多，赵世祯见两人说不通，便让妙元先回房休息。
　　这边石涤不去学堂，闲来无事，便叫上小厮出了府，去他表弟伯贤府上。此时已快中午，柏夫人伯贤笑迎石涤，又命人通知厨房加菜。石涤道：“倒想同表弟出去逛逛。”伯贤道：“下午师傅布置了功课。”柏夫人道：“成天待在家中也不嫌闷的？和你表哥出去玩玩，功课晚上再做！”
　　两人便出府，去了周家桥边的醉仙楼。一时两人点了菜，伯贤笑道：“哥哥今日怎未去学堂？”
　　石涤道：“昨儿大醉，今日便未去。”又问伯贤道：“贤弟最近倒不常来府上，都在忙的什么？”
　　伯贤道：“师傅抓得紧，闲时也不过在园子里和小厮们玩玩蹴鞠。”
　　石涤道：“倒是羡慕你们这些未婚的。”
　　伯贤道：“这怎么说？”
　　石涤道：“你嫂嫂回娘家了。我打了她。过几天还要去赔礼。”
　　伯贤听闻妙元挨打，心中一阵巨痛，知道表哥爱动手的毛病犯了。他往日对待下人便是火了就踹，现在竟打起妻子。
　　伯贤平复心绪，道：“为甚事闹这么大。”
　　石涤当然不会实话实说，只听他说：“一时言语不和，便打了她。”
　　伯贤道：“对女子倒不可太强硬。表哥多哄哄她，凡事细心体贴，多献殷勤，或许便好相处。”
　　他表哥不置可否，伯贤亦不好再说。
　　一时开始上菜，石涤便又谈到哪家酒肆好，哪家新买的歌姬歌舞一流，伯贤也便顺着他说。
　　吃完饭，石涤想去烟花巷，伯贤烦闷至极，道：“哥哥自去吧，倒是想起有一事未办，须得去一趟。”石涤知他表弟古板，也不强求。两人便各自分开。
　　伯贤上马归家，心内苦涩，想道：“妙元是吾心上人，却劝郎君多心疼，随常言语似无意，无人知我心多疼。”
　　晚间石涤和小喜儿共眠，不知怎么聊到了妙元。石涤道：“真想把那个在咱们家白吃白住的货给休了，却又便宜了她。”
　　小喜儿生怕休了妙元再来一个娘子跟自己争宠，像妙元这样虽有似无的正室对自己最有利。便附和道：“就是，咱们郎君这般好，她倒似冰山似得。凭什么让她走，倒便宜了她。”
　　石涤听闻此言，便更坚定了自己困住妙元的心。
　　过了数日，石涤便带了厚礼，上老丈人家请罪。见了赵世祯，便跪在他面前，请求原谅。
　　赵世祯道：“夫妻两相处，贵在和睦。以后万万不可如此。”
　　妙元在自己屋内，不肯见石涤，也不肯回石府。赵世祯过来劝道：“他既然来道歉了，自然要给他个台阶下。以后你要离婚，为父不拦你。”妙元方肯回石府。妙元母亲听闻赵世祯这么说，对赵世祯翻了个白眼，也不再说什么。
　　妙元回到石府，石宛过来好生安慰一番，妙元笑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