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战前（袁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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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多静静地掩蔽在灌木丛中，紧紧握着手中的枪，手里微微出了汗。这是他回来后第一次参加实战。
身前身后，都是一片寂静的山色，披着黄昏特有的柔情，山风吹过，是柔情中的悸动。看起来似乎带着让人心旷神怡的美好，如果没有人类参与其中的话。
他记得队长说“山里的黄昏容易让人想起旧事”。但显然，此时此地，这并不是让人能想起旧事的黄昏。天空带着些微橘红的霞色，不是温暖，只显苍凉。黄昏之后的黑夜和黎明，也许会充斥一场惨烈的厮杀。
黄昏迟暮，不过预示光明已经结束。
许三多知道自己有点紧张。不，也许不只一点。虽然他已经成功说服了自己回到部队，但他也许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回到战场。不是演习，是一只拳头一颗子弹也许就会剥夺一条生命的真正的战场。而与其说是面对战场，不如说是要面对死亡。
许三多依然紧盯着瞄准镜内看到的景物，没有任何状况。队长已经说了，对方是不到三更半夜不会出窝的老鼠。黄昏时候还是处在轮班警戒状态。
许三多自然恪尽职守，但不敢松这口气还有一个原因。松了，更会胡思乱想。即便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集中精力在观察视野中的情况，大脑依然有空处想到别的。
他知道自己在A大队一直有一种感觉，直到杀了人，那种感觉越发的清晰。明明自己被队长狠狠照顾着，被队友们爱护着，可是他总觉得孤独。对，就是孤独。不同于一个人在钢七连时的寂寞。不是找不到人陪的寂寞，是无法和别人相处的孤独。
老马说过，上天入地，中间一个你自己。
那段时间身边也有这些战友，可是他依然觉得有什么让他与此格格不入。在钢七连时候格格不入的自己是因为太孬，在A大队格格不入的自己，又是为什么？现在想着，也许是一种盲目。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A大队，而在A大队的自己又可以干什么。
身边的战友们都在为各自的信仰拼尽全力，甚至包括生命。但他，上天入地，中间只有一个自己，最后，连自己也弄丢了。
许三多发现自己越来越会想这些事。从前没有细想的事，现在一点点地被回味。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说明，他长大了，学会了思考。这是好事么？
我见过你真伤心，可没见过你真开心。许三多忽然又想起甘小宁的话来。
上次分开没来得及说，其实他一直想写信告诉甘小宁，他开心过。
他开心过，和班长说话的时候，和五班的人一起修路的时候，和七连的战友们一起训练的时候，他肯定自己开心过。他对快乐的要求不高，他只是要朋友。和朋友在一起，一起高兴，一起难受。只要这样他就开心。
还有，能做个军人，他也很开心。
所以他把自己找回来了，想在A大队做一个好的军人。
开心的事从来不复杂，复杂的是让人伤心的事。因为很多人喜欢对伤心的事问个为什么。想要离开的时候，他问自己当兵是为了什么。当兵与杀人，他之前从未联系过的两个词联系起来的时候，自己一直坚持的好好活的意义，他那时突然找不到这个意义。
许三多呼出一口气，让绷紧的身体放松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胡思乱想的有些多了，尽管是情不自禁。
其实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对自己说过，不后悔。他是个军人，而且他想在这条路上尽量走得更远一些。为了一些人一些事，也为了自己。他记得书上有说，人生就是一个寻找答案的过程，大概他的人生也是这样吧。
“A4换班。”通讯器里传来队友的声音。
“我……”许三多想说他还可以再坚持一会儿。
“队长找你。”对方补充一句，把他的话打了下去。
许三多动作迅速却悄然无声地退出了刚才的警戒位。
袁朗见着了人，什么话也没说，一把抓住了许三多的手。
许三多一惊，本能的一缩，但手依然被对方紧紧抓着。
“出汗了。”袁朗似乎早料到这个结果，平淡地说了一句。
“对……对不起，队长……”许三多知道队长看出了他的紧张，忙不迭地道歉。
“看你刚回来那股劲，还真以为你放得下呢。”袁朗一边说着一边自己的手给许三多抹去手心的汗。他记得许三多对他说过，想不明白就不想，他可以带着问题生活。可有时候，想与不想的决定权并不在自己；能昂首走下去也不代表万事大吉。而说了不会再问的自己也同样放不下。
“队长，我这些天又想通不少事了。”觉得队长似乎比自己还担心的样子，许三多反过来安慰。
“你以为想通了就没事了？”袁朗笑问。感觉到许三多的宽慰，倒真没之前的担忧了。
“想通了也不会万事亨通。”许三多回得很快。
“哦？”袁朗似乎没料到许三多会说出这么一句来。
“是我们连长说的。”许三多有些不好意思的辩解，“家里出事的时候，连长这么安慰我来着。”因为想到了那些人那些事，许三多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起来。
袁朗很想把自己说过的话再说一遍，我们不是连建制。这话在喉咙口转了一圈又转了回去。回去再和这个老是一谈起老部队就忘乎所以的人好好讨论这个问题！
袁朗望一眼遮掩了最后阳光的山头，最后只是说道：“时间快到了。”叮嘱什么都是多余，在这里的都是合格的特种兵。
“队长，我可以的。我会做好。”许三多再一次强调。刚才的焦虑，也许更像一种抵触的本能。这只能说明他还需要锻炼，直到懂得克制这样的本能。
“我知道。”袁朗笑着回答。笑容中是鼓励与信任的温柔。但很快，他的神色与语气忽然一转：“许三多，你在高副营长面前提起我，叫的是不是我的队长？我有这个荣幸么？”
“队长，你不是我的队长是什么？”许三多困惑，一方面是困惑这个问题，一方面是困惑怎么突然转到这个话题。
“我只是看现在你有没有是我的兵的自觉。”袁朗说的真真假假，不过他的话到了许三多那，基本都成真话。
“我有！队长，我们还要长相守呢！”许三多回答得极是认真。经历过的那些事，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A大队的一员，不再疑惑。
袁朗定定看着许三多又脱了几分稚气的脸，不说话，无声地笑。
许三多觉得他们似乎对视了很久，最后袁朗拍拍他的肩膀：“你先休息一下，很快会有行动，等命令。”说完猫着腰离开。
许三多对袁朗的态度有点不明所以，但这个对现在好像不怎么重要。目前的重点是，战斗很快就要打响，他要做好一切可以做好的准备。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战前（袁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