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王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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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的王宫是一座石头城。
隗千重很难说自己对蛮荒的王宫没有一点期待，尽管她坐在石洞里的时候曾经觉得那才是蛮荒人最喜欢的地方。她生长于姜朝的皇宫之中，是那座禁城里的阆苑仙葩，用金玉堆出来的美人。虽然蛮荒的落后是肉/眼可见，她还是想过会不会至少国主住的地方更好一些，更像汉人一些。
事实证明并没有。
一大早就被叫起来依旧穿上汉人新娘红装，坐在轿子里摇摇晃晃地被抬了一刻，到达的地方确实就是外表上看起来这么朴素。说是石头城，是因为再也没法用其他词来形容了，它有点简单过头。连半点装饰都没有，就是很纯粹的用石头堆起来的城墙。看起来倒是很结实，也很高，还是挺像样子的。她看了半天才勉强告诉自己这是蛮荒的特色，其实看起来还是很有威严的。
显然她纠结的神色并没有瞒过旁边骑着马的江氏小郎。透过小姑娘的面纱，他几乎能看清楚她思绪的转变过程，尽管小姑娘已经很努力在掩饰了，但是眼神还是瞒不过心细如发的年轻臣子。再看下去他觉得自己都会忍不住笑出来，于是赶紧咳嗽一声用拳头掩住了口鼻，很淡然地介绍道，“这是王宫外的城墙，一共三道。内宫还需要片刻才能到达。”
啊，原来刚开始。所以这不是王宫啊。
隗千重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抿抿嘴唇转身进了轿子，总感觉自己被嘲笑了，脸上有点火辣辣的。她惊魂未定地坐回去，袖子差点被揪了个稀巴烂。你可已经十五岁了！要沉着稳重，体现大国公主的风范！她再三提醒自己，怎么能情绪外露呢？大惊小怪也太不像话了。
“殿下。”年轻臣子清朗平静的声音就在耳畔。隗千重吸了口气，沉着冷静地慢慢移开身旁小窗的缝隙，稳重温柔地回答他，“什么事？”
江氏小郎的回答稍稍慢了一瞬，他重新开口，即使身在轿内隗千重也能听得清楚他声音里的笑意，“请殿下打开窗户看一看，这便是王宫的第二道城墙，离第一道城墙已经不远了，昆殿下的妹妹和父辈们就住在这里，府邸都还是颇具规模的。”
要看吗？隗千重犹豫了一下，维持着端庄的坐姿，还是把窗户缝隙开大了一些，用余光偷偷地向外看去。年轻的臣子正好整以暇地骑在马上，半点目光也没分给她，看起来很矜持。
这样才对。她有点赌气地想，顺理成章地往更远处看去。轿子抬得很稳，她看的也很清楚。不远处依旧是石头堆成的城墙下绵延开去的几座漂亮府邸，仿佛建在山上一样陡峭高耸，却又宽敞明亮地惊人，清晨的日光下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屋檐浸开一片水般动人的粼粼微光。不是瓦片，也不是任何她见过的样式。隐约还能看清府邸内部几座高高的阁楼——说是阁楼也许并不恰当，但若用汉人的语言来描述确实看起来是如此。和汉人的宫殿完全不同，看起来有点危险，但也确实很美，可以看一看。
她有点看入了神，从昨夜起一直紧绷的心神渐渐放松下来。蛮荒并没有那么差，至少王族还是可以期待的吧。不知道女王殿下居住的内宫会是什么样，也许比这更好吧。或许会更华美些？但是看蛮荒的风格似乎并不喜欢这样。
“请殿下下轿。”江氏小郎的声音遥遥响起，小公主吓了一跳，迅速坐直了身子，倾身撩帘挪了出去。
日头已经上来了，外面的光闪了小公主的眼睛——
好像不是日光？
她微微侧头，眯起眼睛向方才看到的方向移去。
一大群戴着宝石额饰穿着柔顺发光的白色毛皮浑身挂满闪亮装饰的女人。每个人看起来都，很闪亮。很亮。确实能闪到别人的眼睛，连早就习惯了的江氏小郎都不动声色地侧开了脸。
“王室对殿下十分热情。”他勒了下缰绳停在小公主身旁，非常认真地说。
小公主无言以对，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该回应些什么，干巴巴的说了句确实如此就停住了，左右看了看想找人解围却谁都没盼到，只得自己悲壮地上前去。
为首的戴着最沉重的装饰的女人，正是蛮荒的国主昆殿下。她比之前小公主见到的时候服饰更为华丽，脸上倒是少了些装点，露出蜜色的漂亮皮肤和深刻的眉目来。只是她现在笑的太欢实，十分破坏她那高贵的气势。小公主莲步轻移的太慢，走了十几步还没挪过去，迫不及待的女王殿下几大步上前迅速扑上去——然后在身后长老们的眼神威逼下刹住了脚步，只是热情地伸出了双手。
“欢迎入住，我可爱的小驸马。”
可能是有点习惯蛮荒人的热情了，隗千重已经完全没有了急着缩回手的欲望。她很矜持地对女王微笑着，慢慢慢慢地从对方掌心抽/出自己的手后，迅速揣到了自己袖子里。
好容易找到空隙钻进来的江氏小郎也反应敏捷地拖住了女王把她还没收回去的手挡到了一边，顺便转了一转把小公主掩在了身后。道理上他挺明白蛮荒女人们直接任性并不太把男人们当回事，但想想汉人的公主也会慢慢变成这样，还真是很难令人接受。
挡得住一个女王，他挡不住女王身后那群女人。一个走神，小公主就掉到了长老团里。
蛮荒是女王治国，但还有一群长老团坐在女王身后协助。她们不是官吏，也不是普通族人，只有德高望重的女人才能入选。德高望重在蛮荒的定义与汉人也非常不同，比如说，有超过两个女儿的蛮荒女人才是好女人的典范。
也就是说，至少比江氏小郎这个前小国舅来的重要得多。他是不敢惹上这群一天到晚就在研究怎么让蛮荒所有人多多生孩子的可怕女人的。所以他顺势收回了护住小公主的手，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退回到了女王身边。只是昆殿下现在也有点毛，因为她也不敢上去抢人。
当然她们都不会比小公主更焦虑。
突然眼前一黑被人包围起来的经验，她这几天已经有了好几次了。但这不代表她已经能够面对这一群说着叽里咕噜奇怪语言的奇怪女人，还都在对她上/下/其/手。蛮荒女人们不像汉人女子一样养在闺中，手心都十分粗糙，手也都很巨大，小公主已经好几次想用蒲扇般的大手来形容了，却还是把这其实非常精准的话咽了下去，自觉非常失利。她们当然没有恶意，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可以拧一拧挤出汁儿来了，只是每个人都热情过头，又都好奇汉人小姑娘白白的小/脸白白的小手，摸上一把比泉水还要柔嫩，实在是爱不释手。
最后隗千重是被人群外一只男人的手拯救出来的。
她惊魂未定地随着那只手站稳了身子，摸了摸凌/乱的鬓角胡乱顺了几下，好容易才从狼狈的状态中回过来，突然发现身边又是一片古怪的寂静。刚刚是谁救了她？小公主心生感激，暗暗决定要好好奖赏这个忠心的侍卫。哪怕是让他早点回中原也可以，蛮荒这种地方男子想必是不会待下去的把——
然而并不是汉人的侍卫。
来人正用面幕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角飞起的绿色眼睛。他身形比汉人略高大些，穿着蛮荒人的短袍长靴，显得十分身高腿长。棕色的长发编成细细的小辫子垂在腰侧，本来该是很柔顺的姿态，却因为他那颇似主人形的粗/硬头发而显出了有些微妙的野性。他没有说话，不耐烦地拧着眉头，微侧脸俯视小公主的眼神像冷色的宝石。
是蛮荒的男人。尽管面幕遮去了大半张脸，还是看得出来他那粗/硬的五官轮廓。
这个人是谁？小公主怔怔地看了半天，总觉得他有点眼熟。不是说脸，她连他长什么样儿还没看清楚呢。是身形，他拧腰从人群外拐进去将她拎出来的动作那么粗/鲁，让她有点眼熟又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怎么，不认识我了？”蒙着半边脸的蛮荒男人有点讽刺地笑了起来。
“果然是汉人的公主啊，贵人多忘事，”他松开手自己走到一边，抱着双臂冷冷地逼视她，“你也觉得这张脸丑陋吗？所以这么快就忘记了那个差点成为你夫郎的男人？”
果然是他！
隗千重瞪圆了眼睛。那天改着红盖头在石洞里等她的高大男人！他不知为何从后把她和女王掀倒之后就被女王带了出去，她还没有来得及想过这个人的存在。
等等，所以这个人本来应该是她的夫郎的。然而现在她的夫郎是这个男人的弟弟。
这状况实在是超出了小公主所能处理的能力之外，她讷讷不知所措，面纱下的脸颊倒是泛起了粉红粉的很好看，只是眼睛不停地往地上撇，就是不敢和那男人对视。
“我是江白锌。”
江白锌说，盯了旁边从他出现开始就维持着寂静的女人们一眼，摘下了面幕，“虽然有点丑，还是麻烦你记住我这张脸。不然即使是汉人的公主，也会吃亏的。”
蛮荒的女人们发出了明显的抽气声。
“太丑了！”
“阿锌一点都没有变好看！”
“这都十七岁了，还怎么嫁的出去！”
隗千重立在原地，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神。
长得丑吗？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王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