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黑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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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白锌确实很能干。
在蛮荒少年里首屈一指的那种能干。昆江央随口说让他来教汉人的公主在蛮荒的山林里生存并不是真无心之言，即使在他的兄弟里他也是最出色的，打猎捕鱼编织洗衣样样都会，且都非常擅长，是蛮荒人即使讨厌他的外貌也无法否认的能干。当初他一个人进入山林的时候和普通蛮荒少年一样都是十岁，但他却比这些孩子更懂事似的，在他们还在到处欢腾地摘果子玩水的时候，已经自学成才地把很多蛮荒孩子要到十五岁才开始建的栖息地弄得像模像样了。长老们派人来巡查保护的时候，愕然发现这个最丑的小家伙竟然比所有人都要能干，着实当成一件趣事回去讲了很久。
最丑但是最能干的小家伙现在是大家伙了。
江白锌回头看了一眼，隗千重被他放在树枝上好好地坐着，用藤蔓枝条轻轻包裹着，只要安安分分地就不会掉下来。
他挑了个小公主对面的树墩坐了下来，开始默默地、很刻意加大了动作幅度地，展示着自己怎么用这些枝条编出碗，编出花环，编出常挂在蛮荒人家中的门帘。单看手看起来倒是非常贤淑，动作也温柔细巧，就是脚下还毫不动摇地踩着刚才从他身后冒出来想袭击的一只野犬，那野犬在他不动声色地踩住咽喉剐蹭了几下后实际上已经不再动弹了，果然还是那个眼睛里带有血光的蛮荒三王子。
隗千重是很认真地在学习的。蛮荒的三王子给她摘了一堆枝条放在她身边示意她跟着做，她也就紧紧盯着江白锌的动作，自己边看边尝试。汉人的公主要说没学过女红那是不可能的，但说有多好那也是不可能的。她顶多也就是给母后皇兄侄儿侄女做做小玩意儿，手帕额帕什么的，真要说大件的衣服，是没有学过的，虽然真要学起来没有多难，但谁会让千娇百宠的十六公主亲自去做衣服，又不是没有绣娘。所以她学得磕磕绊绊，不算快也不算慢。其实只要掌握到这枝条的柔韧程度就算是入门了，只要通了这一窍接下来的都不难。所以她慢慢还觉得有趣起来，尤其是见到江白锌因为无聊自己编了几只小鸟小狗摇头摆尾地放在树上，还真像那么回事。
蛮荒的三王子，确实古怪，但也没那么难相处。就算两人都不说话，好像也没什么尴尬的，她原来觉得他最难交流，现在或许需要纠正一下，他看起来还是很讲道理的，何况他外貌和中原的武将那么相似，其实她是觉得很亲切的——
“刷”地一声风响，刚从树林里钻出来的年轻女人被钉在了身边的树上。
那是个蛮荒女人，黑色的面罩和头纱把头脸遮得严严实实，穿的也是黑色的长袍，她毫无反应地被刚刚江白锌掷出去的匕首定在原处，没有半声痛呼，也没有挣扎，只是抬着脖子向这边看过来，对江白锌说话，声调毫无起伏，“今日该结束了，三王子。女王殿下召驸马回去。”
她的声音非常年轻，还挺清甜，如果不仔细听可能会以为是十五六岁的年轻少女，但她说话毫无感情，总让人觉得有些凉飕飕的，就破坏了这种年轻活泼的美~感。至少第一次见到这种黑袍少女的隗千重毫无怜爱之心，不像见到蛮荒王室的时候，虽然感觉陌生，但她并不害怕，还能鼓足勇气上前跟他们说话。
隗千重没有感觉错。江白锌答话之前还特意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脸色有点发白并没有试图说话，才松了口气。
穿黑袍的蛮荒女子大多是守卫女王和长老团的护卫队成员，而这位连脸也彻底遮挡住了，那特殊的铁质面罩是护卫队里的上流成员才有，不会超过十个人。虽然因为她们刻意不想让任何人分清楚内部成员所以故意混淆的缘故见过黑袍护卫队无数次的江白锌也认不出来这是谁，但他还是谨慎地点了点头，才向隗千重伸手把她弄了下来。
那黑袍的少女虽然看不清眉目，却也可以看出明显地是点了点头，才顺手拔~出自己肩上的刀扔回给江白锌，伤口处流出细细的血，在纯黑色的衣服上缓缓流淌着慢慢渗入进去，她也没有管，恭敬地弯腰示意王子和驸马先行。
江白锌没有犹豫，带着汉人的公主就往外走，目不斜视，也不往回看。长姐曾经对他说过不要接近这些黑袍人，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却一直记得长姐那时脸上的凝重神情，听听总不会错的。
他们背后慢慢直起腰的黑袍少女，轻轻~撩起了半边面罩。
昆江央是找驸马有事。
不过她没有很急，也还没想好怎么跟汉人的公主说，所以突然见到三弟带着汉人公主回宫见她，她脸上还残留着点愕然。这并不是女王殿下的命令。不用说江白锌，连隗千重也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但黑袍军向来是代表蛮荒统治者的意志的。这中间出现了什么问题？
隗千重聪明地选择了闭嘴，而女王殿下也迅速恢复了开朗的神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她微笑，让她坐的更近些，亲热地对她说话。
女王殿下说，要带她到边境去。
不是中原人和蛮荒的边境，汉人王朝和蛮荒并不接壤。是蛮荒与八荒中的六齐、南闵相连的地界。小公主当然没去过，江白锌也没去得很少。他常去的边境还是和平的，基本都是小打小闹的程度，去那里只是为了锻炼和野兽的搏斗能力。但六齐最近蠢~蠢~欲~动，总有些暗流涌动的意思在下面，虽然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但现在要带着汉人的公主前去参加和六齐的会盟，江白锌总觉得不太对劲。
长姐，想做什么？
他皱着眉头看过去，昆江央却没有理他，很简单地对着小公主解释这次的会盟毫无其他意义，只是两国积年就有的交流，年轻少年们交友的最好时机，正好隗千重来得是时候，王室既然都要参加，她当然也不能例外。
隗千重没有立即答应。她看得出女王殿下没有坏心眼，昆江央的眼睛那么美，那么诚恳地看着她——她不得不有所动摇，但是骤然得知这样的消息，她也不能轻易就说好。皇兄说蛮荒除了汉人王朝之外没有向任何国家示好，但这看来并不是真的。她真的要去吗？去替皇兄看看，蛮荒是不是和其他七荒有所勾结——但女王殿下为什么要特意告诉她，特意让她参加？
蛮荒的国主，到底想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江白锌直白地问。他看着把小公主连哄带骗送走了之后就在殿门槛处一直凝望她离去的长姐，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怎么这么蠢。”昆江央冷淡地回答他。她难得露出这么戾气的眼神，连江白锌都为之一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想嫁给汉人的公主，还有人看不出来吗？你怎么就不能看看你能不能嫁呢？”
“我为什么不······”
江白锌刚要说话，就被迅速截断了话头，“认清自己的身份，江白锌！”这一声断喝让江白锌收回了想辩解的念头，长姐现在的焦躁模样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不是好好说话的时候。
昆江央回到王座上揉着自己的肩膀——那是她残留的王之花痕所在之处，她当然焦躁，但她又不能说。她能说什么？她只能告诉江白锌——
“会盟的时候，你带着阿决和汉人的公主离开，走得越远越好，别去八荒的任何地方，去中原，去中原没人知道你们的地方。”
不要问为什么。女王殿下的眼睛里这么写着，江白锌回看她，抿着嘴唇，显然没那么容易放弃，他从小就性格倔强，是个不到南墙不死心的家伙，她知道。
“我本来以为蛮荒早晚还能撑到我之后的国主那时候，但现在来不及了。西戎人想做什么我还不知道，但你们该早早躲开。不要信任长老们，他们并不在乎你们的性命——他们连我的性命都不在乎。”昆江央说，挥手让他下去，“之后的事我会慢慢告诉你，你去准备带他们离开就是。你想知道的，会盟那天都会知道。”
“我信任你，长姐，犹如信任我的母亲。我答应你。”江白锌半跪下来亲吻她的裙摆，虔诚地回答。
她看着江白锌退出殿内，总觉得有点想笑。
你信任我？可是我都不信任我自己。何况我们的母亲，早就欺骗了我们。
是她为了一个汉人牺牲了我们所有人，像信任她一样？
我早就没有信任了。
也许把不该牺牲的人送走，算是最后的良心吧。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黑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