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预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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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不可能的。
昆江央若有所思地摸了几下自己的锁骨。
蛮荒人尽皆知的事实，这一代王室里女王殿下包括她的弟弟妹妹们基本上都还还没有成功地找到过伴侣——只有国主的一个妹妹早早地有了固定伴侣生了一子一女，但除了这个早早成家的异类之外，其他王室成员甚至连一次赶婚都还没有成功过。简单来说，都还是少年少女。这其中当然也是包括女王殿下的，她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年年参加赶婚，看中过无数男子，没有一个能发展到合房的阶段。
其中原因，昆江央从来没跟人提过。蛮荒人只当是国主缘分未到，也不是很着急。毕竟蛮荒的国主之位并不是靠血缘传续，下一任国主在哪从来也不是他们所需要关心的，因此哪怕昆江央想要独身一辈子也没什么不行的。她本人也就很心安理得地假装自己还在努力找伴侣了——虽然她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蛮荒那些少年一点兴趣都没有，也许时候到了就会明白了吧，她是这么觉得的。
不过这也没什么坏处，最起码此时昆江央就能确定自己是不可能怀~孕的。既然不是孕事，那就是病。蛮荒女子在浸泡这泉水后留下的花痕是她身体状况变化的象征，而如今她锁骨处的花痕不但没有以往明晰，甚至有点像画上去一样要在泉水的温度里融化了。长老们从来没有提到过这样的情形。从她十五岁时第一次被抱带到这里来开始，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变化。但长老们也提到过如果花痕有什么不同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她们——想到这里昆江央凝起了眉。她虽然是蛮荒的国主，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蛮荒最有权力的人，蛮荒的背后还有很多事连她也不是很清楚，这些事掌握在长老们手心里，轻易不会告诉任何人，哪怕她是蛮荒的女王。
一向喜欢逗隗千重说话的女王殿下突然安静下来，不免让小公主有点不明所以，她回头去看，脸上有点懵。昆江央安抚地对她笑了笑，自己也游到了岸边离小公主几步的地方正想开个玩笑逗小公主发笑——却看见了小公主肩膀处明显比第一次所见的时候明艳清晰了许多的花痕，瞬间忘了自己刚刚想说什么。
那花痕非常古怪，看起来甚至不像是普通蛮荒女子那样的花的形状，像用墨水染出的一群飞鸟，点点滴滴坠在隗千重纤瘦的锁骨上慢慢向上延伸，枝蔓也很细，但覆盖得非常广，一眼望去，从看不清的锁骨开始向上到她圆润的肩膀向后，几乎都是这飞鸟一样的花痕，清晰无比。
这一次，她是真的没有看错，那是王者的花痕。
每个蛮荒女子都有自己独特的花痕，但王者的花痕同时只会存在一个，尽管每次出现的花型都有所不同，但见者都能分辨得出来，因为王者的花痕是最明晰完整的，这个最很难用言语表达，但是只要对比自己身上的花痕，每个蛮荒女子都能明白。
这是她的死期。
“是，汉人的公主是下一任国主。”
出来回答昆江央的还是长老们中年轻的一辈，笼着宽大的袍子，几乎看不清脸。这些人年纪算不上大，不过才三四十岁，是发誓独身直到把生命献给祖先的特别女子，在那些德高望重威望日深的长辈们不愿意出来说话的时候，就是她们出来应付女王殿下。昆江央早就习惯这一点了，今日却不知怎么从骨子里泛起一阵子烦躁来，不愿意退缩得到这么一个干巴巴的答案就回去。
她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但没人愿意告诉她。
但她明明是蛮荒的女王。
“若王之花痕同时存在，意义为何？”她完全不顾年轻一辈长老们示意她退下的手势，继续问道。昆江央是刚刚把小公主送到三弟那里让她跟着学蛮荒人如何在山林里生存就匆匆赶过来的，脸颊还有点湿~润，神情倒是一如既往地坚硬。
“我是蛮荒的国主！”
“我有资格知晓！”
“我是蛮荒之君，为什么要瞒着我？”
“你是真的想知道吗？”有声音慢慢地传出来，却不见人在何处，只听得出是个年老之人沧桑的声线，中间半点感情也没有，就像是平板一样毫无内容。
“是，我想知道。”昆江央毫不犹豫地回答，站在近前的年轻长老们不知何时已经笼着衣裙退下，这室内只有她一人，冷寂得刺骨。她就这么半跪了下去，坚持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蛮荒当然只会有一个国主。永远也只有一个，”那人缓缓地说，“你年幼时第一次与泉水相接就长出了王之花痕，那时的王已经三十五岁了。你成为国主的那天，你忘了？那是你母亲的死期。”
所以，汉人公主身上的花痕，会随着生命力的流失越发鲜艳，直到她死去的那时，那才是汉人的公主成为国主的时候。成为国主的时候，汉人公主身上的花痕，也会在那时长开直到完整，不存留任何色彩与光泽在别人身上。
所以昆江央没有猜错。她是快要死了，她身上的花痕不过是短短几天就已经明显暗淡了一层光下来，变化的太快，让她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昆江央，王之花痕只有在上一任国主将死之事出现之时才会自己另寻他主，你不如好好想想，你到底为什么被她判断为将死之人？”
我？我不明白啊······昆江央嘴唇微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长老们永远不会干涉国主的更替的，她们关心的是当着国主的那个人相关的事情，绝不会为了她泄露别的关于王位传承的秘密。但她真的，快要到死期了吗？
隗千重根本就没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古怪的花痕。她在水里泡的好好的，虽然之后被女王殿下又一次莫名其妙地叫起来擦干净穿上衣服打包送到了蛮荒的三王子~宫殿旁的花园里去，说是让她向三王子学习怎么像蛮荒人一样自由自在地在蛮荒山林里生存，她也没说什么抱怨的话。多少有点已经习惯了蛮荒人想到什么就非得做到不可的任性，小公主甚至带着点长辈的心态来宽容看待他们了。
蛮荒的三王子来得很慢，隗千重难免有点等得无聊，坐在亭子里也很无趣，干脆站起身来往远处看。蛮荒人侍弄花草的技艺并不高超，或者说他们就是故意让这些和中原的娇~嫩花卉完全不同的树木不经修剪胡乱生长的，一眼看去全都是绿色，乱七八糟，看不出任何可以夸赞的点。真要说点什么，小公主大概也只能昧着良心称赞几句生长得茂盛，可以藏下好几个人——
然后那些乱七八糟的树木后，就真的走出了一个人。
是那日捅了女王殿下一刀又从容离开的西戎少年。仍旧是无辜得可爱的卷发娃娃脸，无论怎么看都和蛮荒人毫无差别的高鼻深目，脸上带着像是一副面具一样的轻浮笑容——虽然小公主自己并不愿意承认，这笑容是很可爱的，让她想起皇兄的长子，有着粉色脸颊笑起来软乎乎的小娃娃。
西戎少年歪着头很感兴趣似的看着小公主防备的眼神，迅速摊开了自己的手示意自己什么也没带，只是来打个招呼。他看起来特别洒脱，非常从容，什么也不害怕的样子，所以也格外的······不正常。
明明是刚刚刺杀了蛮荒国主的罪人，虽然女王殿下的命令是不准往外传没什么人知道，但他居然还能这么大胆地潜回王宫，好像自己什么也没有做过一样，这面不改色的能力也实在是少有。
“我知道你，汉人的公主。”西泽笑着说，眉眼弯弯，“昆江央之后蛮荒下一任的国主。”
“你胡说！”隗千重一直戒备地看着他，慢慢向后蹭着，听到这句却忍不住了，出言反驳他。这话她也能说得出口，她了不起不过是蛮荒的驸马，即使勉强算是王室的成员，也是汉人的血统，怎么可能做蛮荒的国主？何况昆江央还非常年轻，看起来也神采飞扬非常健康，比她这种深闺里养出的娇贵公主还要健康许多，说不定她还活不过昆江央呢。
“我没有胡说呀。”西戎少年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向前走了几步，倒好像还对她挺尊重似的没有逼得很近，停在亭子外几步内才说，“你明明知道的，不是吗？
昆江央这辈子也不会有孩子的。蛮荒选国主从来不是靠人，你担心的那些都毫无用处。”
他说女王殿下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的，还说她会成为未来的国主。
隗千重被这突如其来的神之预言捧得有些头痛，揉了揉额头，只觉得好笑，甚至找不到点来反驳他——因为她觉得他说得没一点是对的，简直连反驳都浪费力气。
“你可以试一试，”西泽也没准备一下子就说服她，自己很若无其事地打算转身离开，顺便扔下了一句话，“昆江央没几日就会带你去见祖先的。”
那少年身姿也很矫健，不过几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堆堆繁盛的草木后，留下原地想骂他意图不轨的小公主。隗千重当然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她一个深宫里养出来的公主，从来没学过武，怎么可能应付得了这位有点疯狂的西戎少年，但看他那么轻松就逃走了还是气的有点牙痒痒，一瞬间想把自己的绣鞋脱下来砸他还没完全消失的背影——
“别做无用功。”崔遇语气凉凉地说。
隗千重霍然转过去看他——她已经弯下~身准备摸自己的鞋子了——她完全不知道崔遇是什么时候跟在她身后的，蛮荒的王宫真的一点防备都没有啊，为什么这些人都能来去自如？
依旧是黑衣黑发的年轻男子倚在十步开外的栅栏上抱着剑看过来，神情无波。
“那个西戎人说得未必不可信，”崔遇没有理会小公主的难以置信，他答应了兄长要随身保护十六公主，这句话并不是瞎话，侠客答应了的事也绝不会食言。他继续说着，“你且等着看就是。蛮荒的国主到底要干什么。”
隗千重没说话。
她当然也有所怀疑，但这离她本来只是想嫁个野人夫君再慢慢把他和孩子们调~教成中原人的安静生活太远了。她不是很愿意去想。
何况刚刚那少年的意思很明白，她当蛮荒的国主，就意味着昆江央的死。
隗千重也说不清自己希不希望那个女人死。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预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