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西戎 ...
-
这一刀插得很深，插的地方也很准，几乎是一陷进去就溅出了血沫，昆江央也似乎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样根本没有低头去看胸口汩~汩流下的血迹，只是定定地看着那蛮荒少年，看他笑的无辜一口雪白牙齿闪亮，似乎什么都没有做一样。见她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蛮荒少年笑得更欢，自己也觉得有趣似的回看她，手下刀却毫不留情地往深处插去了。
不能怪隗千重没有挺身相护，她倒是对耳边匕首破空的风声有所察觉，却被身边站着的懒洋洋侠客迅速拖到了身后——也不能怪崔遇第一反应是救公主，他是土生土长的汉人，对异族人没什么感情，更不觉得自己有护卫女王的义务。
纵有万般道理，这场刺杀也居然真这么毫无阻碍地成功了，也许那蛮荒少年自己也没有想到。
昆江央还怔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呢，隗千重虽然吓坏了，却还是努力压下惊恐推开了护在她身前没有准备去救援的崔遇，急得大喊：“殿下！快起身还手啊！”怕女王殿下还是回不过神来，她干脆去推一副置身事外模样的崔遇，“你去，快去把那个人的匕首抢下来啊！”
崔遇没对她设防，差点被推个趔趄，还好他迅速稳住了才没有失去大侠风范，心想真让蛮荒国主就这么死在他们俩面前也确实很难交代，才飞身上前直指那蛮荒少年。他速度不慢，不过瞬息就到了那少年身后一剑刺了过去——这一剑来得快，刺到那少年耳边时甚至断了他几根碎发。他也没把这少年当回事，剑甚至没有出鞘，这世上能看见他的剑的人已经太少，这少年太过年轻，从他略显虚浮的脚步来看也不是身负武功的样子，不过是仗着女王没有对他有所防备才成功得手。
他是这么想的，余光中却瞥见了点奇怪的变化，眼神瞬间一凛！
卷发笑脸的蛮荒少年没有离开原地，甚至也没有还手。
他拧过头来对着崔遇短暂地笑了一下，嘴角弧度一瞬间邪气冲天，也没有出手做什么，只是轻而易举地偏了偏半边身体就躲了过去，紧紧握着插在女王身上匕首的左手还不忘多旋转了几圈，绞出了更多血痕。
这人不对。他的第一判断居然错了——脚步虚浮的情况的确也有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但他居然没有想到真的是这个缘故。这个蛮荒少年有古怪。虽然还远远及不上他，但也算是可以了。
短暂思考了一瞬，崔遇反而燃起了兴趣，掠过去非要逼着他离开原地不可。
“住手。你退下吧。”昆江央说。
正在与始终坚守在女王膝前的蛮荒少年缠斗，几乎差几招就能把他拿下的崔遇不耐烦地看了女王殿下一眼，收回了手里出了半边鞘的剑，自己无趣地走回到一直紧张地看着他们打斗的小公主身边，不动声色地护住了她往后退了几步。
他算是看出来了，蛮荒人脑子都有点毛病的。离远点没什么问题。
昆江央有点厌烦地往前靠了靠，单手推开了蛮荒少年还留在她胸口处的匕首——
那始终挂着甜蜜笑脸的蛮荒少年竟然也没有丝毫反抗，就这么由着她推开自己，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衣服上灰尘自己站起来蹦蹦跳跳了几下。他看起来年纪确实不大，也许是娃娃脸加上一头卷发的缘故，隗千重怎么看也只觉得他只有十六七岁，就像邻家少年一样无害。
然而正是这个外表无辜的少年，给了蛮荒女王深深的一刀。
这一刀确实够深的。蛮荒女子喜欢在层层衣袍外披一件护甲，昆江央也不例外，她甚至还因为自己的喜好多加了一个护心镜。然而这些在那少年蛮力下都碎裂开来，只见鲜血不要钱一样往下~流，女王殿下平日里健康血色的脸庞却没有明显变化，只有嘴唇略略发白微微抿起，也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她看起来非常平静，眉目都毫无波澜，只有眼睛还那么亮——比以往甚至还要亮。蛮荒女子最美的地方就是眼睛，女王殿下的眼睛尤其美丽。看起来还是温柔的碧绿色水般温柔，却总像燃烧着火焰一样。以往隗千重不觉得奇怪，只觉得美丽，现在看到这样的眼神，却觉得有点像带了烧尽灰土的可怕场景了。
“你闹够了没有。”昆江央随手拿过一块薄纱顺便堵了堵伤口，语气有点飘地问那蛮荒少年。她看起来一点也没生气。
“我没有在闹啊。”蛮荒少年爱惜地摸了摸手里还沾着血的匕首，眼神一如看情人般温柔，“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你大概忘了我是谁的孩子，昆江央。”他抬起头看那位依然坐在王座上的骄傲王者，眉梢带点讽刺。
“我确实忘了。”昆江央缓了很久，才继续说。
“忘了也没什么，我也正好对着这两位客人解释解释。”蛮荒少年毫不介意地笑道，“我阿父是西戎人，我好像也忘了告诉你了？还是说过了呢？”
“哎呀，”他有点苦恼地转了个圈，少年长得清秀，做出这幅有点疯狂的模样居然也不狰狞，“我好像还真的忘了说了？
“是啊，我那可怜的母亲死去之前想必没有告诉你们我的生父是谁？”
昆江央冷淡地看他，“你阿娘根本不是你的生~母，你是怎么找到你的生父的？”
“嗯~是啊~怎么找到的呢？我当然知道她不是我母亲，谁会不知道呢？你们还把我当傻~子吧？随便给我安个生产时死去的侍女当生~母，再把我养大，以为我就会这么认了吗？”
他说话的声音很欢快，倒不像是说出了带着怨气言语的样子。然而他一刻也不停歇地在殿内走来走去，时不时还往屋梁上挂一挂，确实是让人心烦。
“你是怎么知道你阿父是西戎人的？”
昆江央冷眼看着他到处撒欢，继续问他。
当初把这个孩子从雪地里抱回来只不过是心血来~潮，想着只要没人说养大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的生身父母是谁，长老们确实是打得好算盘。她虽然不怎么亲近这孩子，也只当他是收养回来的干弟弟看顾着了，没想到这孩子到了今天果然还是······显示出了他那一身反骨。
西戎人的孩子。
隗千重一惊，转眼去看那少年——现在已经不能称呼他为蛮荒少年了，这两人言语间透露出来的意思无非是，他身上的西戎血统。
西戎人是中原王朝最头痛的八荒种族之一，也是最野蛮落后不讲人性的地方之一。那里甚至还不如隗千重曾经臆测过的蛮荒，根本不把女人孩子当回事，以强为尊，以掳掠其他族的平民为乐，每次屠杀过后的庆祝是奸~淫本族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血统根本无法辨清，因而也没有父亲庇佑，光是作为诱饵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幼儿。
这个似乎完全没有开化的国家和中原王朝的渊源已经很难说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在隗千重的记忆里，本朝有历史以来一直就在头痛西戎犯境的问题，汉人的官员根本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什么都不想要，宁愿到处杀人也不愿意和谈，更不愿意说出他们到底是想要什么，倒像是以杀人为乐所以并不愿意妥协一样。
虽然自从先帝时的淮将军镇守边境以来情况明显好转，般若三娘出嫁后陪着少将军也在边境大展手脚，丧夫后更是屠杀西戎族人十二年之久，几乎杀光了西戎所有青壮——虽然如此，西戎还是如同春草一般灭之不尽，他们的孩子在残酷的环境下长大，却依旧会毫无更改地长成他们父辈的习性，即使交给汉人抚养也是如此。
这个少年居然是西戎人的孩子。
小公主内心迅速燃起了警惕之心，暗暗向崔遇示意他往女王那边站一站，她也想听一听女王殿下为何要收养西戎的孩子——虽然来这不久，蛮荒看起来热情又淳朴，如果蛮荒国主和西戎人有过纠葛，她还是得向皇兄汇报的。
“我当然不知道我是西戎人的孩子，”少年不屑地笑了笑，“但我现在确定了。”
他似乎懒得再和愚蠢的蛮荒人纠缠，自顾自从离他最近的窗户跳了出去，远远地留下了一句“这才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就消失无踪了。
本来被小公主催着去追的崔遇也被昆江央挥手拦下，现在去追毫无意义。
“蛮荒的女子鲜少出痴情种，偏生他的母亲就是。”昆江央简单地解释着。
“她爱上柔弱的受了伤的小兔子，把那小兔子当成了真爱，竟然没有请示长老就和他有了纠葛。蛮荒女子之所以能把身孕痛苦嫁接到男子身上的过程既然没有走，这傻姑娘就真的自己一个人怀~孕了。
西戎人，居然会和西戎人······
长老们察觉不对，花了几个月找到她的时候就看见她躺在雪地上，肚子破了个洞，旁边躺着这孩子。”
西戎人，怎么会真心爱人呢。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西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