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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报仇雪恨殃及池鱼 身陷重围绝地反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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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卧虎赌坊位于卧虎镇闹市街中段,是一座前铺后院的三进大宅,前排经营赌场,中进是账房和家丁护院住所,面积庞大的后院则俨然成了暴发户金不换的安乐窝,里面植树种花架篱笆,分隔的别有洞天,分别住着他的妻妾子女和一大群使唤丫头。
此时已夜近三更,赌场内依然灯火通明,老板金不换正在陪同漕帮的故旧好友们围着大赌桌豪赌。
他们都已醉意朦胧,各自口舌纠缠不清的吆喝声,交织回荡在酒味、汗味、屁味、脚臭味相混合的空间里,一派乌烟瘴气。
一个汉子结结巴巴地对金不换说道:“老······金,这些年你······发达了呵,比不得我们光······棍一根,你不用陪······陪着了,还是去陪你那······那······些娘们儿吧。我······我们要赌······赌个通······通宵达······达旦,呵呵······”
结巴汉子费了老大的劲儿才终于表达完自己的心情,咧嘴一笑,流下了一坨口水。他“哧溜”回收了部分口水,僵硬地抬起大手在嘴上抹了一把,然后把手拍到了金不换的肩头,一边擦手,一边把嘴杵近金不换的大脸:“去······去吧······不用陪······陪着了。”
金不换已不再是当年普普通通给人不易留下印象的形象了,身体发福了,肚腹膨胀的惊人,脸比当年大了一圈,下巴和脖子上堆积着赘肉,嘴里的假牙也变成了货真价实的金牙,闪闪发亮,更加引人瞩目,但唯有油滑阴翳的目光没变,而且比以前更阴沉。
金老板忍着恶心看哥们儿在自己肩膀上擦口水,也梗着舌头结巴着说话:“发······发达个吊啊!还······不是全······靠兄弟们关照!什么他娘的娘······娘们儿,哪能有······有兄弟们重要?我也要陪兄弟们赌······赌个通宵达······达旦。”
三个人上来架着金不换往外推:“你还是跟嫂夫人去通宵达旦吧!”
金不换踉踉跄跄地又往门里挤,被王江龙一膀子怼了出去:“去,去,去!你那些女人要是闹起来,大伙儿都没得玩。”
金不换跌撞了两步,却灵巧地一步跨过了三级台阶,皮笑肉不笑地说到:“这······这多不好!兄弟们难得来······一趟!唉!那我就去······去了呵。我叫人送醒······醒酒汤来······呃嗝······”
他打着嗝,蹒跚了两步,对迎头提着烧水壶走了的伙计说道:“倒完茶去弄醒酒汤,一定要让他们玩的开心!”舌头不梗了,身子不晃了,脚步也利索了,急匆匆去了后院。
······
如今财大气粗的金不□□妾成群,为避免内宅怨斗,也为了彰显自己威仪,每晚都是翻牌子决定行云布雨恩施雨露对象。今晚随手一翻,嗯,天随人愿,正合心意,金不换雄赳赳地哼着小曲走进了那个特设的小院。
挺胸收腹整理了一下衣装,抖抖袖子,抬起胖手推开房门,里面女人“哼”一声背过身去,娇声娇气地嗔道:“还知道回来!怎不搂着那些臭男人去睡?”
金不换嘻皮笑脸地呲着大牙说道:“我这不是来了嘛!面子上的事,不得不抓一下,不要生气嘛!”转头对门口的小丫头一努嘴,吩咐道:“去!弄盆热水来!”
那丫头喏喏地答应一声,低着头退到门外,关上门,转身逃似的匆匆走了。
云遮月隐,只余几点星光。
一阵轻风吹过,三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从房顶飘落,飘到了金不换下榻的门外。
金不换正自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乌噜噜”漱口,把一口痰和漱口水一齐喷进了女人捧着的痰盂。女人转身弯腰去放回痰盂,他眯着眼睛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产生了短暂的耳鸣。
他没听到房门被踹开的声音,只是听到了女人的一声尖叫,他一哆嗦,睁开眼睛时,眼前已经站有三个黑衣人了。他打了个激灵,微醉的三分尽皆清醒,喝道:“你们是何人?想干什么?”说话的同时,两臂一抖,胖乎乎的双手同时打出两枚铁锥。
暗器分别射向两旁的黑衣人,与此同时,他肥胖的身躯敏捷地弹跳起来,肉嘟嘟的双掌几乎与打出去的铁锥并驾齐驱,打向中间的黑衣人。
他够狡猾,出手够快,但没啥鸟用。
随着铁锥被剑拨打的声音响起,也响起了他手腕断裂的“咔嚓”声和肚皮被击打的“砰”的闷响声。
金不换被高个黑衣人一脚踢到了肚皮,隔着桌子又飞回椅子,椅子又平地滑出五尺,撞到了后墙上。
以金不换的体重加速度,这椅子竟未破裂,足见其材质不寻常。而金不换的材质却稀松平常,肚皮塌下去一片,嘴里喷出了酸臭的糊状物和黑乎乎的血,他想挣扎着站起来,却又瘫软了下去。他挓挲着断手托了一下肚皮,准备第二次起身时,一柄长剑洞胸而入,把他钉在了椅子上。
他肥大的脸庞哆嗦着抽动、扭曲,口中冒着血沫,气息不接,声音断续:“你······你们到底······是谁?”舌头的僵梗比刚才装醉时更甚。
沈如月拉下了蒙脸的面巾,盯着那个大脸盘子,沉声说道:“你可还认得我?”
金不换看着这张娇美却带着痛苦的面容,先是感到困惑,然后猛然一惊,说道:“竟然······是你!果然······是你!”难以置信,却不得不信,恶有恶报,时候已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悔意,嘴里又吐出两个字“报应”,头一歪,死翘翘了。
这时,那个因有幸将得到雨露滋养的女人魂魄归位,尖利地喊了一声“杀人啦啊!”然后,跳起来夺门向外跑去。
趋吉避凶是本能反应,但此时却是个错误,是致命的错误。
她本不在刺杀的计划之内,如果她躺下装晕,或者是装出一番心惊胆骇、楚楚可怜的样子,或许可免于一死,至少也应该呆在原地不动。可是,她不但乱叫,还乱跑。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林青尘迅疾抬手,在这被殃及池鱼的女人纤弱后背上拍了一掌。
在掌力的重击助力下,这个本就恨不得插翅飞逃的女人真的飞了起来,飞出了门外,像撞钟的杠子似的身不由主地一头顶在了厦廊的柱子上。
只听“砰”一声大响,但见脑浆迸裂,血花四溅,女人的身体“啪嗒”落了地。
那个端水回来的丫头正好赶上这一幕,被崩了满脸的血浆,吓得肝胆俱裂,暴瞪着眼睛发出了像是被抽取灵魂似的一串长长的尖叫。
林青尘喝道:“杀了她!”
灵儿“嗖”地跳过去就要出手,那丫头却把热水盆一丢昏倒在地。
见灵儿没出剑。
林青尘催促道:“别留活口。”
沈如月却阻拦,说道:“算了吧。”
此时,传来嘈杂的叫嚷声,十几个赌坊伙计举着火把灯笼提着棍棒涌进这个小院。
沈如月忙遮上面巾,和林青尘、灵儿跳到院中,准备撤退。
林青尘却锋芒凛冽杀心大起,说道:“杀,一个不留!”
灵儿也颇为兴奋:“打他个落花流水!”
两个人一起冲了上去,大打出手。
区区一帮看门打杂伙计岂能与白莲教精英争锋!
灵儿果真只是把对方打个落花流水,满地找牙,并没杀死人,想收手脱身,转脸一看林青尘,不禁神色一惊。
林青尘出手那叫一个干净利索,几乎招招要人性命,一会儿的时间杀了七八个人,弄得满地血流。
手刃仇人的沈如月心中莫名地疲惫,见此情景更觉不忍,招呼林青尘:“行了,走吧。”然后挽住灵儿跃上房顶。
行了?这哪行!
一贯奉行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送佛务必送到西的林青尘根本不理沈如月催促!
直到杀死没来得及逃跑的最后一人,他才在一具尸体上抹了抹剑上的血,然后,慢慢还剑入鞘,心里还犹豫着是不是再往里推进推进,扩大一下战果。
在沈如月的一再催促下,终归算是打消了狠毒念头,准备飞身撤退。
只听炸雷般一声大吼“恶贼看招!”,但见当空有一件重量级武器呼啸飞袭而来。
我*操,他娘的王江龙咋来了?
暗自吃惊的林青尘急忙折身躲闪,随手连剑带鞘抡起来就格了上去。
只听“噼啪”一声响,剑鞘崩裂,他折身去抢剑柄,被迫又落回了院子。
那件武器插在了屋檐上,正是王江龙的成名利器镔铁大桨。
王江龙一击截断了林青尘的逃路,便把他撂给了紧随而来的六个属下,而他则乘势追击,纵身直取房顶上的另两人。
沈如月和灵儿也识得王江龙,知道他也是白莲教信徒,归属莲社堂,论起来还归林青尘管,可此时却决不能表明身份,否则将会引起不可控制的派系冲突,自己回去也过不了教主那一关。
她们都明白这其中利害,更加急于脱,眼见王江龙飞袭而来,姐妹两人不约而同挥剑击起一串串瓦片打了出去。
王江龙在空中挥舞着铁桨左拍右打,格挡连珠般飞来的瓦片,已难再向前逼近,便在那只插入屋檐的桨上点了一下脚,准备换口气再上。
可是,一片片的瓦毫无间隙地袭来,不但更为迅疾,还更为密集,用铁桨拍打已难防护周全,便把铁桨挥舞成急转的风车遮挡身体,并掠身后退。
于是乎,空中响起了爆竹般的瓦片碎裂声,王江龙拉开了一条碎瓦飞溅尘屑飞扬的后退之路。
一直把王江龙击退到对面房顶,飞翔的瓦片才停止,王江龙被碎瓦蹦了个灰头土脸,而沈如月和灵儿几乎掀掉了半屋顶的瓦。
击退了王江龙,降落解围之路便开阔了,姐妹二人立刻飞身扑向院中,援手疲于应对的林青尘。
瞬间扳回了劣势,却见王江龙像暴怒的雄狮般扑了过来,沈如月只得再抽身迎战王江龙。
此时硬碰硬地一交手,沈如月不禁越打越心惊,那么沉重的铁桨在他手里竟举重若轻如同玩物,忽而如抡刀斧般大开大磕,忽而又像轻枪软剑般轻灵飘逸,而他手法的转换又突如其来无迹可寻,应对起来可着实不容易。
一个防护不周,沈如月仓促而就的蒙面黑巾竟然被劲风扫落,露出了真面目。
王江龙隐约觉得这女子有些眼熟,不禁一愣,停手了,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见沈如月暴露了,身为莲社堂副堂主的林青尘更担心影响了大局,拼力突围而出,斜刺里扑向王江龙,一剑挑飞了铁桨,惊得王江龙连退两步。
一招突袭得手,林青尘精神倍增,紧接着迅疾出剑步步紧逼,逼迫的王江龙又连连退步。
见林青尘竟然使出了师父独创的“星月剑法”,沈如月心知这定是师姐冷月晕的违令私授,不过,她此刻的感觉却是惊喜,心中暗道“幸好如此!”,相信“星月剑法”会让林青尘足以应付赤手空拳的王江龙,她便重振精神回身去救急险象环生的妹妹灵儿。
然而,她低估了王江龙的实力,王江龙空手对白刃也丝毫不弱,退了几步后便迅速调整状态变招反击,一阵迅若奔雷的连环掌拍下来,又把林青尘逼退到院子中间。
忙乱之中,林青尘恨恨地出掌硬接了王江龙的三掌,被震得身不由主地翻着跟斗向后跌去,踉跄落地后,后背重重地撞在了那根涂染女人血浆的厦柱上,只觉得胸内气血翻腾,手臂肩头酸软发麻。
王江龙不愧是漕帮首堂堂主,不但武功了得,还见多识广洞察入微,对了几掌便从对方内力激发的走向上估判出渊源出处,不禁又愣住了,满眼的疑惑,问道:“你······是泰山派的?”又摇着头说:“也不像,剑法更不像!那你到底是什么人?跟金大牙有什么怨仇?”
听得王江龙此言,林青尘是又气又喜,心中暗道:“吆嗨!竟然还把火引向了泰山派,好呀!只要我今天能脱身,以后可就又得好戏看了!”转念又想:“不行,哥们儿天鸿还在泰山派呢,这火现在还不能烧。关键是,现在该怎么脱身呢······”
林青尘脑筋急速盘算着对策,眼睛一瞥,却发现对面屋脊上探出了好哥们儿林天鸿的脑袋,他大喜过望,心中暗叹:“哥们儿,你可真是及时雨啊!”
王江龙自认胜券在握,倒也不急于出手了,与歼灭刺客相比,搞清楚刺客的杀人动机和势力背景更为重要。
见对方姿态古怪,他便又说道:“你们已是插翅难逃,别再作无谓反抗了,如果你据实回答我问的话,我或许能勉你们一死。”
见房顶上的援兵已经做好了伪装,正在打手势向他传送讯息,林青尘决定暂且示弱装怂麻痹一下王江龙,以便增大援兵出手突袭的成功机会,便故作怯惧地颤抖着手垂下了剑:“好,我据实回答,你问吧。”
王江龙果真放松了戒备,笑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谁派你们来的?为什么行刺金大牙?”
林青尘很诚恳似的答道:“我叫王屠龙,漕帮帮主罗威派我们来的······”
听到这话,王江龙气得七窍生烟头皮都要炸开了,怒吼一声“混蛋,你找死!”纵身而起,挥掌便欲毙林青尘于当地。
纵身之际,他隐约感觉有个人影迅疾地飘向这边,心中一惊,却并不慌乱,落地后立即撤回一掌,准备防护身后。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来者的身法竟能快到那么个不可思议,差不多要快过令他吃了两次憋的魏荆天了,他前击的掌力没落实,后防的手掌也还没伸出去,腰肋间便被猛戳了一下,浑身的力量刹那间没了,身体保持着前扑后撅的尴尬姿势僵住了。
紧接着,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仿佛幽灵般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一一席卷了那边自己的六个兄弟,把他们也定格在了尴尬的姿势。
他极尽最大程度地横拉眼珠子,以便斜睨看清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但是,对方完美收功后完全处身于他的视线盲区,他即便把眼皮撕开都不可能看到对方,他恼恨的几乎要自断经脉。
就在此刻,王江龙只觉得面前寒光一闪,心脏猛地一鼓,雄峙当空的右手不见了,还远不止是手,大半条胳膊也没了。
他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便又被一脚踢飞了起来,可那家伙还追着继续踢,连续的踢打声中夹杂着肋骨断裂的脆响······太突然了,太狠了,太残忍了,他一直没回过神来,“砰”一声撞上了墙,终于结束,世界安静了。
林天鸿、沈如月和灵儿都被林青尘击杀王江龙的行为和形式给震惊了,都觉得心有不忍,更觉得没必要。但是,林青尘却满目兴奋,觉得热烈而又酣畅,回过身来便要对另六个人下手。
林天鸿喝道:“住手!”
沈如月也摇着头说:“够了!”
林青尘愣了愣,不情愿地点点头。
然而,当林天鸿他们起身飞离的过程中,他们颇觉刺耳地听到了剑刃划破皮肉的特殊声音,回头看到那几个汉子终归还是被林青尘划破了咽喉,倒在了地上。
望着院中纵横的尸体,望着那间屋子里金不换的怪异死相,沈如月的心感到惊骇,感到疲惫,突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羞愧和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