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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邻家小女初长成 心有千结意朦胧 ...

  •   第四章

      来人是家住隔条胡同的郑家女儿,名唤婉君,与霁遥年龄相仿。俩姑娘的关系与天鸿、青尘一样,亲密不分彼此,堪称一日不见不知所措。

      今晚,郑家也同样在院中借着月光用的晚餐。

      其实,天气适宜的季节,月光清亮的夜晚,几乎所有的乡村人家都喜欢在院子里进行晚餐。这不单单是为了节省灯油,也不只是贪享空气的凉爽,这更是一种无以言说的、内心超越空间束缚、向往自由博大的情结所致。幕天席地,星空浩瀚,宇宙乾坤,渺渺茫茫,何其奥妙无限?小小草民的这种意思形态很难理得清说得明。勤劳的女人们还习惯于这样的月光下做些缝补连缀的针线活儿。

      婉君饭后在院中借着月光理麻搓线。麻团纷乱,情窦初开的姑娘越理越觉乱。听到有笑闹声从那边传来,婉君心头一乐,精神大振:闺蜜乐,当同乐嘛!

      本就熟如自家人,见外反倒矫情了不是?!

      兴致勃勃的婉君姑娘赶赴林家院落,进门定步一站,兰花玉指俏皮一指,悦耳娇呼横空出世:“就属霁遥嗓门儿大,隔那么老远都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朦胧视野里,亭亭玉立着婀娜身影如若空谷幽兰,赏心悦目,颠倒众生。

      闺蜜登门锦上添花,霁遥最为喜出望外,蹦跳跑上前去,一把攥住软糯小手:“婉君,你来的正好!来,帮我助阵,看我把青尘打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婉君面露怯惧,退缩避趋,好不容易才挣脱手臂,嗔怨笑道:“我才不跟你们胡闹,没轻没重的。”

      林母满脸慈爱温情,迎上来捧住那只小手,笑道:“婉君这边坐,咱不跟她们闹,没点儿女儿家样子。”

      霁遥见状,故作醋意憨态,甩手跺脚,撅着小嘴哼哼唧唧,拥到母亲身上打着忸怩撒娇:“娘偏心,娘见到婉君就不疼遥儿了,我不要,我不要······”

      “娘不偏心,不偏心······”林母一手拍拂女儿一手拍拂婉君,笑的温情四溢:“手心手背都是肉,娘一碗水端平,你们俩都疼!”

      霁遥抿嘴翘起了小下巴,自我满足地“嗯”了一声,灵动的眼珠儿转啊转,脸上堆起调皮的笑容,用手指戳了戳婉君:“哎,听到了吗?我娘都把你当成手上的肉了。”

      林青尘促狭笑道:“我看是心头肉吧!大娘心里早把婉君当作儿媳妇了吧?”

      “青尘你真讨厌!”郑婉君羞窘低头,胸潮鼓动犹如兔撞,泛起丝丝甜喜。

      天鸿抢上去踹了青尘一脚,说道:“闭嘴,坐下吃饭。”这种话私下贫嘴贫舌也就罢了,怎能当她面说,多令她难为情!暗自斜睨婉君,见她神色如常,似乎并不尴尬,他自个的心不免忐忑了。

      归座继续用饭,霁遥拿来些瓜子给婉君当做消遣。

      来了新听众,青尘把“英雄救美”事迹再作专场复述。

      与初讲相比,青尘二次重述又延伸了不少细节、引用了很多典故成语抒发自己感慨。总之,青尘温故纳新,再次完善,起到了烈火烹油的效果,使故事大为夸张,严重偏离事实,但却更加扣人心弦,听过的人再听不厌,耳目又一新。这可令婉君姑娘随着情节的汹涌跌宕而揪心揪肺地水深火热了一番,其间她不时惊叹、惊呼、惊愕、惊乍,一次又一次地用如水、如火或满含关切或略带幽怨的目光扫视天鸿。

      菩萨保佑,“英雄”有惊无险安然无恙,可是······那两个“女孩儿”呢!?她们长什么模样儿?他又有啥想法呢?

      婉君姑娘面如静幽水面,目似挂霜葡萄,榴齿轻磕丹唇,怔怔出神,柔肠百结,心中莫名惶恐。

      见闺友失神若有所思,霁遥用筷子轻敲碗沿,发出叮当脆响,笑道:“婉君,怎么了嘛?哥哥又没出事儿,看把你吓的!”

      家主林方目光老辣,洞若观火,岂会看不懂婉君的心事,心想:“婉君是没得挑的好姑娘,对鸿儿又情深意重,若以后这门婚事成了,倒真是个好姻缘,只是不知郑家大哥、大嫂如何看待?”

      李氏探究女儿家心思更深一层,隐约猜到婉君不便言说的那种担忧,便岔开话,说道:“婉君胆小心细,是担心你哥呛了河水生癞落下病根,不过我听说在溺水的地儿取些水,放锅里熬一熬喝了就能解癞毒,鸿儿,明个儿你打些河水来,娘给你熬熬喝。”

      闻得此言,林天鸿皱眉苦脸说道:“娘你这是在哪儿听到的偏方?是张庄的那疯医还是坝子上的那神婆?打些河水熬熬喝,这不是作践人嘛?”

      “就是得熬了喝。”霁遥姑娘斩钉截铁说道:“哥,这偏方我也听说过,不止是听说,还有事实为证,村西头的小胖去年掉粪坑里······”

      “这事我知道。”林天鸿说道:“小胖掉粪坑里那回还是我和青尘把他拉上来的,怎么了?当时他灌了一肚子粪水,都翻白眼了,现在不是好好的嘛!而且比以前更胖了。”

      霁遥姑娘眼前浮现出小胖墩翻着白眼吐脏水的样子,噗哧一声笑了,说道:“小胖现在是更胖了,那是因为他喝了他娘为他熬的粪坑里的水,听说他娘舀水的时候还在粪坑边挖了两个粪蛋子放到了里面······”

      说者话到此处,听者皆感惊悚反胃。

      吃臭豆腐第一名的青尘顿时感觉唇齿余味直贯肺腑变得邪恶,不堪想象,率先呕吐。

      紧随青尘而呕吐的是小天远,他年龄小不胜酒力,饮酒不多,却晕乎乎最显醉态,本还不至于呕吐,但实在受不了青尘即兴表演的感染。青尘离他近,转头就呕,正好“肝脑涂地”在他的身后,呕吐之物的邪恶味道使他无法不形象具体地联想到小胖他娘用心良苦熬制的粪蛋子汤的味道,所以他不可抑止地呕吐的稀里哗啦。

      吐过之后,小天远惊奇地发现,呕吐其实也是一记偏方,不但可以缓解头晕恶心,还可以快速解酒。

      嗯!何以瞬间解酒?唯有尽情呕吐!呕吐后感觉好多了。

      话出如同泼水,已经无法收回。霁遥后知后觉到自己畅所欲言的实在不合时宜,自己也恶心的够呛,皱着眉头伸了伸脖子,瞪着眼睛想呕而未呕,歉意说道:“我知道大家觉得不可思议,我听说这事时也难以接受,但这真的是事实,事实不容狡辩,不能不相信事实。更何况,俗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熬开的河水味道肯定不怎么样,但哥是男子汉,‘杀人不过头点地,砍掉头颅碗大的疤。’,皱着眉头喝上三两碗河水,才多大点事!良药苦口嘛!所以,为了稳妥起见,我还是建议娘熬一锅河水让哥喝。”

      天鸿被妹妹的直言不讳影响的五内翻江倒海,很想一吐为快,鬼鬼冷笑,接上了妹妹的话茬曲意逢迎顺水推舟:“这样的‘良药’怎么能只让我一个人喝?我提议,明天由我和青尘打一桶河水、半桶污泥,让娘放点青菜、甩两个鸡蛋,熬一锅‘泥浆蛋花汤’,大家每人喝上三大碗,保准一年四季健康不生癞。”

      埋汰到自家锅里了,仿佛身临其境,天鸿胡诌的“泥浆蛋花汤”成了催吐的虎狼药,话音刚落,四下里一片“噢······哇······呃······”的呕吐轰鸣。

      林方自有非常定力,正襟危坐,不苟言笑,自顾酌酒慢饮。

      顾护仪态的婉君姑娘矜持苦笑,连连抬手掩面呸唾沫。

      待呕声止住,笑闹暂缓,林方冷哼一声,抬手指点儿子“你啊,信口开河!”又指向女儿“你啊······说你什么好呢!”然后望向妻子,哭笑不得说道:“你看,好好的一顿饭,成了什么样子?”继而,正色说道:“有病治病,没病养生,不可轻信偏方,要想身强体壮,就得多加锻炼,喝几口河水有什么可担心的,跑一跑、跳一跳、打一套拳脚出一身汗,保准不会生癞落下病根。”

      嗯,正是此理!

      天鸿应声拍马屁,夸老爹英明,豁然起身,掷地有声说道:“娘,您收起您的偏方,我也不弄‘泥浆蛋花汤’,您儿子喝烈酒解毒,打拳脚出汗,绝对生龙活虎不生癞。”喝干了酒底,把酒盅拍到桌上,拧腰旋腿来了一串侧空翻,跳到了开阔处,打起了父亲改良后传授的六合拳。

      “我也出汗解毒。”青尘“吱喳”一声嘬干了酒,抄起一块臭豆腐放进嘴里含着,转身后跃,犹如公鸡展翅,落地呱唧呱唧嘴,咽下臭豆腐,也打起了六合拳。

      小武痴天远经历一场微醉、两场呕吐,生发过“何以解酒?唯有呕吐!”的感慨,本已疲惫,见此情景,精神复振,抢过母亲的盅子,“咕咚”一声,干光了大半盅,嗷嗷叫着,又蹦又跳又打轱辘,大杀四方。

      霁遥姑娘心性喜动不喜静,见三个小伙倾巢出动,牛气冲天,技痒难耐的她也不甘示弱,正欲以惊艳姿态登场,展露自己风采,只听自家爹爹沉声说道:“停,都先别打了!不伦不类不成章法,简直一塌糊涂!我再演示一遍给你们看,用点心!”

      仨小伙立马停手,四下里散开,拭目以待。花拳绣腿自有独到心得的霁遥姑娘更是神采奕奕。

      林方起身走到院中空地,舒肩展臂,活动筋骨,说道:“拳法着重一打、二拿、三摔。刚而不柔,脆也;柔而不刚,弱也;刚而柔,韧也;刚柔并济,方能所向披靡;刚柔互用,不可偏废······”

      言传身教,不可偏废,林方口中说着拳法精义,拳脚施展开来。

      一时之间,场中拳风劲舞,掌影翻飞,那矫健的身形或凝重如龙盘虎踞,或飘逸如鹰旋鹤舞,或灵猿狡兔般纵跃腾挪,脚踏八卦方位,身转四象之门,看似要上下竖劈,眨眼间又横扫左右,把周身四面上下两端攻守兼顾的无所不至滴水不漏。

      一整套六合拳打完,林大师收式立身,月光中,峰耸岳峙,身形伟岸,苍劲如松。

      青尘率先拍手喝彩,并捧酒敬献,还未及谄媚夸口,便挨了伯父一记指弹脑嘣,被训斥道:“用心练,别净干眼力活儿!”

      林方笑纳,一口喝干了酒,回身入座。

      “没得挑剔的好姑娘”倒也有着“没得挑剔的眼力劲儿”,她立马又把英雄长辈的酒盅倒满,且正好倒净了最后一滴。

      林方笑道:“巧了,正好!”又一口喝干,回味无穷:汶泉老窖,好喝不上头,地道!

      郑母来催女儿回家,林母一改平素稳重,玩笑说道:“大嫂子,婉君在这儿你还不放心啊?这儿不也是婉君的家嘛!”

      郑母勉强一笑,应承几句,告辞离去。

      有浮云突然掠来,遮住了月亮,四下变的昏暗,孩子们练拳的打斗声也随之停止,再复明亮时,小“武痴”天远已经坐靠在枣树下昏昏入睡,打着均匀的小呼噜,鼻孔里吞吐着晶莹的小泡泡。

      “哎?远儿咋睡了?锅里的汤还没喝呢!”林母放开婉君的手,起身去侍弄小儿,没舍得叫醒他,念叨着:“远儿回屋睡,娘抱你。哎呦!我这乖儿子可真瓷实,娘都抱不动喽!”

      霁遥姑娘赶忙上前帮母亲。

      长姐如母,这是原生的血脉亲情。

      母女俩携着无知无觉的孩子趔趔趄趄进了屋。

      林青尘大发牢骚:“大娘你们太宠他了!一脚踢醒,让他自己跑回去睡得了。我也不喝汤了,回去洗澡睡觉。”临走时抓了一把琉璃花生往兜里掖,嬉皮笑脸:“我拿回去给青芝,她喜欢吃。”又对婉君说道:“让天鸿送你吧,路上有鬼,小心点儿啊······噢······。”张牙舞爪地做了一个鬼脸,屁颠颠跑了。

      林方起身如厕。

      院中只剩下一对少男少女,此番孤男寡女独处,彼此都觉气氛有些微妙,不经意四目相对,都急忙躲闪目光。

      少女低头,声若蚊嘶:“我走了,不用送。”

      少年仰头赏月状,说道:“还是我送你吧!正好走走散散汗。”

      “那······好吧!”少女隐藏笑意,迅速转身迈步先行。

      夜晚相送,常有发生,都是一路嬉笑打闹舌灿莲花,可今晚竟觉无话可说不知所措,真是莫明其妙!

      不是说沉默是金嘛,那咱就当是攒钱了!可这路也显得太漫长了些呀!

      终于到了家门,少女幽幽叹了一息,说道:“到了,你回吧。”

      “嗯!好的。”少年转身就走。

      “哎?天鸿哥······”少女欲言又止。

      少年回身问道:“啥事?”

      少女深思熟虑般怔了片刻,说道:“以后做什么事儿都要掂量掂量,就像今天河边那事儿就应该量力而为,你若是有个不测,家里人可如何好活?”后音颤颤,竟是惶恐的痛彻心扉似的。

      少年点头笑道:“晓得啦,晓得啦,你家去吧!”似乎突然找到了往日的轻松,双手揪耳朵扮了个怪相,看到对方笑了,才转身蹦跳着离去。

      郑母正好开门,少女喊了一声“娘!”闪身进门。

      望着林天鸿离去的背影,郑母脸上喜忧难分,叹气一声,关上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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