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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   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
      “你喜欢她?”
      “不。”
      “为何?”
      白子落定。
      己桓笑道:“我并不着眼于外貌。”
      尹易也笑:“你也承认她确实是美。”
      己桓没有否认,只是说:“却是少了一股灵气,过于古板。”
      尹易一笑,开始收子:“恐怕未必。棋局已毕,我该告辞了。”
      己桓没有挽留他,端起茶盏,浅酌一口。
      “匪彧,收棋。”
      匪彧应了一声,好奇地问道:“公子,那人可信吗?”
      “不。”
      “那你还跟他说这么多。”匪彧埋怨道。
      己桓笑着摇头道:“恰好他也不信我。”
      己桓走到书案前,吹哨唤来了一只鼠状的鸟,在它的喙中放了一张纸条。
      “寓,去找荇子。”

      宫内,落英亭。
      “你喜欢他?”
      “不。”
      “那昨日――”
      “那不过是权宜之计,他是在帮我。”雪霙无奈地又解释了一遍。
      荇子狡黠地一笑:“‘权宜之计’啊!你懊恼吗,这只是‘权宜之计’?”
      “懊恼啊!”雪霙没好气地回答,“我居然不能嫁给一个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都快懊恼死了!”
      荇子刚要反驳,天空传来一阵鸟鸣,不一时,一只鼠状的大鸟自头顶俯冲而下,然后端端正正地立在栏上。
      “寓!”荇子惊喜地唤道。
      寓傲慢地把头往她手上蹭了蹭,而后暗中吐出那张字条。荇子打开字条一瞥,上面只有三个字:策略二。
      荇子不动声色,笑着掏出玉膏来喂寓。
      雪霙靠上前来,道:“它倒会惦记好东西,自从上次你救了它,就时不时飞来坑玉膏吃。”
      荇子吐吐舌头:“看来是只有见识的鸟。”
      寓吃饱喝足,便拍拍翅膀别无眷恋地飞走了,雪霙和荇子唏嘘不已。
      “霙王姬,荇君主,不知找尹易所为何事?”
      “尹易!跟你说过,叫我荇子!”
      “诺。”
      “叫!”
      “霙王姬,这赤桑珠浑身是毒,您离它远些。”
      荇子挫败,拉着尹易可怜兮兮地说:“尹易,我们找你看病。”
      “不看,”尹易直截了当。
      荇子气急,雪霙忙赶着说:“尹艺官……”
      “好!”尹易二话不说,便答应了。荇子恼怒。
      雪霙受宠若惊:“我……”
      “请王姬就坐。”
      “……好。”
      尹易把着雪霙的脉象,凝眉道:“脉沉细而迟,脉势艰涩,兼且时或一止――王姬恐是素体虚寒之人。”
      “能治否?”
      尹易不答,反问:“王姬可知自己名讳是何意?”
      “‘晚雨纤纤变玉霙’,‘霙’字可作‘雪花’解;‘飞霙弄晚,荡千里暗香平远’,‘霙’字亦可解作‘花瓣’。”
      “古书中‘雪霙’意为‘梅花’,不知王姬可知自身与‘梅花’之渊源?”
      雪霙不答。
      “‘雪霙’有‘梅花’之意!?”荇子低呼。
      “不错。”
      “我父王与母后当时因梅结缘,故为我取名为‘雪霙’,若说渊源,我却不知。”
      “那阿霙的病究竟能不能治啊?”荇子急着问道。
      “能,但要以新雪初梅作引。”
      雪霙与荇子面面相觑:十一年前,乙夏王性情突变,命人砍掉了宫中所有梅树,从此荒淫无道,一蹶不振,宫中再无梅香;三年前,节气异常,天不落雪,不知何时能见初雪。

      凤仪殿。
      “己桓的事查清了吗?”
      “是。桓公子被我们的人发现最近常常去夏台。”
      “夏台?”王后皱了皱眉,“去那儿干什么?”
      堇娘摇摇头:“奴婢不知,许是与商禺伯商议。”
      “这也太不谨慎了些。”
      “是啊,我们派出去的人能发现他的行踪,更不用说那些处心积虑的王侯大臣了。不过照这样看,他还是有那个心思的。”
      “嗯。原本岷山侯是最好的合作对象,也不知怎的冒出了个己桓。我那个孩子自小舞蹈不好,也不像彤城氏所生的瑜、珏那么有心机,我费尽心力将她混在人群中免得她出丑,本想让她嫁给岷山侯,结果却还是敌不过天意。好在顾国总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国,己桓看着也是有能为的人,只是摸不透他的心思,不知道他还有没有些远见。”
      堇娘欲言又止。
      王后目光敏锐,道:“堇娘,你想说什么?不必顾虑,说吧。”
      “娘娘,奴婢只是觉得您太为难自己了。”
      “为难?”王后冷笑,“这些年我也看透了不少,身边这么多人,有谁是靠得住的?只有自己!我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前王后遗下的洵誉算是我拉扯大的,关系亲不亲先不说,毕竟隔了一层。况且洵誉不得宠,继位渺茫。与其寄希望于他人,不如自己谋略。对了,哥哥那边联系过了吗?己桓若是有胆识要这王位,那我们就帮他一把。”
      “是。有虞侯那边已经回了讯,说是要亲自与桓公子见上一面。――娘娘,那岷山侯那边呢?”
      王后揉着眉心道:“岷山侯那边自然要隐瞒,现在我还不能确信这己桓是否可靠。有虞是这儿去商禺的必经之路,——是时候让雪霙见见她哥哥了。”
      恰此时,有内侍来报:“娘娘,霙王姬来请给您安。”
      王后抿了一口茶:“正说着,她来得倒及时。”遂大声道:“让她进来吧。”
      “诺。”

      雪霙随几个丫鬟走进内室:当先立着那架名为《秋日游猎》的屏风,绕过屏风,是一只青铜制的麒麟,而屋子的西北角居然有一盆小小的梅树。
      “怎么?你好像对我宫里的摆设很感兴趣?”
      雪霙摇头,福了一福道:“女儿给母后请安,只是女儿久未进母后内室,不想母后屋内摆设竟多年未变。”
      王后闲闲地拨着自己的玉扳指,道:“罢了,你是想问为什么我的宫里还能有梅树吧?”
      “是。”
      “你先坐下。”
      “是。”
      “十年前大王复我后位时,因着我喜爱梅花,特特命人从有虞运来一株梅树,专门养在我的内室。这么多年下来,最初的那株梅树虽已不在,好在后有来者,冬日总是不乏梅香的。”
      雪霙讶异,不想一国之君竟为美人做到了如此。十一年前,乙夏王性情突变,不但砍完了宫中所有梅树,并且将恩爱非常的结发妻子废除后位,打入冷宫。之后,随着一次又一次各种名目的选秀,宫中的女人越来越多,后宫逐渐成了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雪霙不愿参与这样的斗争,终于被乙夏王遗忘在众多子女中。好在她嫡长女的身份未被削去,那些宫人还不敢肆意妄为,所以尚能勉强度日。王后却不同,她本是有虞的君主,自小娇生惯养,成婚后乙夏王对她也是呵护有加,却毫无征兆的,在一夕之间被弃在冷宫,受尽妃嫔、甚至是宫人的欺凌。她心灰意冷,用尽心思夺回了一直悬空的后位,并于同年生下了梓瑶。只是此后与雪霙的母女之情也渐渐淡了。
      距离,当今日的你开始为了生存不择手段时,我却成为了昨日的你。
      “女人,无论想要得到什么,都先要抓住男人的心。你以为己桓喜欢的是你吗?他喜欢的是你的身份,是你身后的整个乙夏王国,是你母族的全部势力!我不认为你不知道,当今群雄并起,你舅舅管辖的有虞虽然地少人稀,不足以与各大诸侯国相争,但有虞盛产铜、铁,哪一样不是战争的首要之物?你若想与己桓并肩而立,就必须抓住他的心。他日,己桓若位登九鼎,身边势必美女如云,你要学会在勾心斗角中生存的伎俩,才有母仪天下的机会。”
      雪霙垂眸不语。
      王后优雅地吹开茶水表面的嫩茶叶,道:“你不用一副清高的样子,我不过给你提个醒儿。对了,你哥哥才来了信,给你寄了商禺的绿女酥。”
      “王兄?”雪霙惊喜道。
      王后做了个手势,宫女裘儿便端来了一碟的糕点,碧莹莹的,撮成一个个小球。
      雪霙满心欢喜,却碍着王后的在场,不好直接拿起来尝。
      “裘儿,送到霙王姬宫中。你们兄妹两也是好笑,一个巴巴儿地从商禺送这个来,另一个呢见了这个倒像看见了宝似的。怎么,想你王兄了?”
      雪霙不好意思回答,只轻轻回了个“是”。
      “既如此,就去找他吧。”
      雪霙大惊。
      “没什么大不了的,瞒着你父王就行了,可巧你有了婚约,就让己桓护送你去吧。他身手好,我也放心点,护送的人少了,倒省得招摇生事。”
      “谢母后!”满心都是喜悦,这一刻,雪霙是真心感激她的。
      王后又说:“我这屋子陈设数年不变,本就是历历在目的东西,何必劳神换掉它们?对了,你额上的梅花妆要记得遮起来,怎么现在看着颜色似乎淡了。”

      赶了几天的路,这日快到有虞的疆域了。
      偷偷溜出宫不容易,依旧瞒不过荇子,于是,三个人,萧条东行。
      出了乔(乙夏的都城)之后,四野变得荒凉,鲜少遇到人家,更别说市集了。可能是觉得尴尬,雪霙与己桓尽量不交流,彼此都显得矜持,唯有荇子一人高谈阔论,聒噪不休。
      几日的风餐露宿,雪霙和荇子都觉有些鼻塞声重,恐是犯了风寒。只是这一带极为荒凉,连杂草也都稀疏,更别提草药了。幸而临近中午时见着一小片蒲公英,便打算采来煎汁服用以稍御风寒。
      两只手不约而同地伸向同一朵蒲公英,而后,同时缩了回去。
      “你来——”
      “好——”不好,茎杆上有一只巨大的毛虫,雪霙犹豫着要不要把手伸出去。却瞥见己桓好整以暇地蹲在一旁,显然,他是看见了。
      雪霙吞了口唾沫:“你来。”
      己桓轻笑着绕过毛虫去折蒲公英,纤长的手指甫一触及那截茎杆,雪霙突然玩心大起,对着蒲公英轻轻一吹。霎时,白色的蒲公英漫天飞舞。
      己桓一愣,然后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那么近,雪霙笑不出来了。
      他,果然是个美男子。
      “哎,你们三个,哪里来的?”粗暴的问话某种程度上适时地打破了暧昧的尴尬,问话的是五大三粗的士兵,他身后还有好几个与他装束相差无几的士兵,其中一个手里端了一只翡翠盆。
      “我们是兄妹三个,前往商禺投奔亲戚。”己桓平静地答道。
      “老子管你要去哪里,到了有虞就得按咱们有虞的规矩来。汾阳!”
      “诺!”那个端着盆子士兵应了一声。
      己桓忙挡在雪霙和荇子前面,对先前发号施令的士兵说道:“敢问这位兵大哥,这架势是何贵干?”
      为首的士兵不耐烦地应道:“上头下来的命令,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大王要在年满十五岁的贵族小姐中选雪仙,我们只是执行任务。”
      荇子嫣然一笑,上前不动声色地把一颗鲛珠塞到为首的士兵手里:“这位兵大哥,我们是去投奔亲戚的,若是什么贵小姐,又何至于此?您说是吧?”
      那士兵同样不动声色的把鲛珠放回荇子手里,道:“究竟是不是贵族小姐,拿珀水一试便知,姑娘急什么?汾阳!”
      己桓看形势不对,意欲拔剑动手,荇子悄悄对他摇摇头,附耳低语:“来救我们。”己桓无奈,剑归鞘。
      汾阳依次将雪霙和荇子左手食指浸入那绿莹莹的水中,无一例外的,食指的指甲盖上生出了一朵银色雪花印记。
      为首的士兵对着雪霙和荇子作了一揖,道:“在下要请二位姑娘到鄙国小住一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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