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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季夏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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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
惆怅的灯影,细密的瞬间,一格一格被一根透明发光的线相连,略去沉寂,回甘淡然。
梦初醒,雪未落。
三月底的广州,天气阴晴不定,下了几天的雨之后,才终于放晴。我穿着白色帽衫,带着耳机、背着画板,骑着单车从陵园西路经过,道路两旁的木棉花已经盛开,笔直修长的木棉树上挂满了火红的花朵,蕊红如焰,毫不掩饰地怒放着。越过空间,道路两边的木棉花在空中相连缠绕,远远看去,像一簇任性的红色流云,不管不顾。
骑着单车从花树下穿过,阳光透着层层炙热的木棉花映过来,将雪白的帽衫渡上了绯红,我昂起头,微眯着眼,星星点点的阳光在红色花间闪烁。平行滑动的单车,风拂过脸颊,心像撑满了风的帆,没来由的就快乐起来……
嗡嗡震动提醒着我手机那头的来电,停下车掏出手机一看,是乐乐。电话刚接通,那边就传来了一阵嚎啕大哭,我吓了一跳:“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季、季夏、呜呜呜……”乐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到底怎么回事?别哭,慢慢说。”
“陆……陆……陆昊那个王八蛋,他……他要……他要和我分手!”话音刚落,哭声更大。
听到乐乐这么说,我反而松了口气,淡淡地问:“所以……这次分手的理由又是什么?”
电话那头像是被噎住,哭声立刻停了,三秒之后:“哇!!!他嫌我胸小!呜呜呜!”
“额……这个理由也太奇葩了吧……”
哭了一会儿,乐乐渐渐缓和,抽泣道:“你说我……谈了五……五个……男朋友,哪一次的……分手理由不……不奇葩?!”
我立刻纠正她:“是七个,陆昊是你第七个男朋友。”
“季夏……你觉得对于女人来说,外表真的就那么重要吗?“乐乐小心翼翼地问我。
脑海里仿佛能够想象出她瞪大眼睛,圆圆的脸上满是期待的样子,于是我沉吟片刻,认真地回答:“我个人是觉得……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比外表更重要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性格、品行、习惯。当然,脸也蛮重要的,可是你很可爱啊,性格也好,很多男孩子都喜欢的。以后谈恋爱别再那么随意了,每次劝你你都不听,结果分手了、受伤了又过来找我哭诉……对自己好一点,别让我们这些真正关心你的人时时刻刻为你操心。”
电话那头破涕为笑:“季夏,果然还是你最好!不愧是我的好闺蜜!哈哈~”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呀……”
“话说……季夏,你老实告诉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一直都没见你谈恋爱……你是不是……暗!恋!我!呀?!哈哈哈哈哈……”
“我呸!还不赶紧去洗把脸,把家里好好收拾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又砸东西啦?”
“就你那德行,我比你妈还了解!”电话里突然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什么声音?”
“姜撞奶!我在吃姜撞奶!老娘要丰胸!“乐乐口齿不清地回道。
“……”
知道那个女人已经没事,我便挂了电话。脑海里回想着乐乐刚才那句“认识你这么多年,一直都没见你谈恋爱……”
每个人的内心角落都有一个尘封的盒子,如果没有阳光洒进,便不可轻易开封,古旧的事物,总是对阳光怀有一种神袛一般的崇敬。
把手机放回口袋,戴好耳机继续出发,耳边环绕着三个大女生清新甜蜜的歌声——喜欢SHE好多年,虽然如今她们一个个都已嫁做人妇,可当初听歌的那种心境却依旧还在。
转角处有几个小女孩正在露天公园里跳皮筋。我捏住刹车,左脚支地,远远地停下来看着她们有些失神,往昔的一幕也渐渐浮现……
小区中央的空地上,几个小学生正在一起跳皮筋,本是司空见惯的场景,却因为其中唯一的一个小男孩正跳得欢而显得有些与众不同。男孩两只脚翻上跃下,矫健而灵活,围在周边的几个小女孩一起拍手叫好:“季夏加油!季夏加油!“
男孩清秀的小脸因为兴奋和害羞而染上了一丝红晕,乌黑的发丝早已被汗水打湿。这时,一个妇人急匆匆走了过来,一把拉住小男孩的手,男孩脚下的步子瞬间便乱了……
“妈……怎么了?”
“哪有男孩子跳橡皮筋的!像什么样子!不准跳了,跟我回家!“
一个小女孩跑上前说:“阿姨,季夏是我们这里跳的最好的!我们都很喜欢和他一起玩。“
小男孩满眼恳求地看着妈妈:“妈……让我再玩一会吧,就一会儿……“
“跳得再好有什么用?!就没有男孩子跳橡皮筋的!快跟我回家,别让别人看了笑话!今天的字还没有练呢。”说完,妈妈便将小男孩强行拉走,男孩不舍地频频回头,眼中渐渐有了泪光,妈妈的絮叨依旧没有停下:“夏夏,你现在是小学生了,要懂规矩知道吗?没有规矩是不行的,不然以后怎么在社会立足啊……”
回忆结束,我一脸冷漠地瞥了一眼跳皮筋的孩子们,左脚一撑,向前骑去。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群面孔模糊的人,爱拿冰冷的条线框住你,每一步都必须要按照他们的安排走下去。稍有差错便是一番告诫、警示:不能错,这是规矩!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走着相同距离的步伐,把握着相同的节奏,拥有着一样空洞的眼神。
如千年潭水一般的寒。
玫瑰花影中,夜莺在啼唱,馥郁的花香,将美妙的歌声发酵,空气中散发着甜蜜的味道,渴望被爱情垂青的男男女女,嘴角含着一丝神秘的微笑。聆听的人们只觉得夜太短,或者是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并可遇而不可求,如四月的风,十月的天,夜放的昙花,太和的樱桃。
今天去交稿,一次性通过,客户很满意。虽然天气潮湿闷热,可我的心情却非常愉快。回到家已是黄昏,刚进家门打了声招呼,妈妈便从厨房里端出了饭菜,一看桌上有我最爱的白斩鸡,饥肠辘辘的我立刻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端上老火靓汤,妈妈除去围裙坐在了我旁边:
“夏夏,李阿姨今天明明约了吃早茶的,你怎么没去啊?打你电话也不接。”
我漫不经心地回道:“噢,我说过今天要去和客户交稿子,去不了的。”
妈妈夹了片菜心放在我碗里:“交稿子非要周末啊?再说了,好好的工作你不做,非要做什么插画师,这能有什么前途?都毕业一年多了,不能一直这样不务正业啊,得赶紧找个正规的工作,你好歹是名牌大学出来的,学的还是国际金融,你……”
我一时没忍住打断道:“妈……画插画也是工作,而且自由,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嘛,毕业后你让我自己选择工作。”
“是让你自己选,可谁知道你会做这个啊!你自己说说,这算什么工作?饱一顿饿一顿的。李阿姨家的璇璇和你一个专业出来的,人家现在都已经在证券公司当小领导了。算了不说这个了。今天早茶人家璇璇还特地点了你爱吃的肠粉,你没去,她蛮失望的。”
表情自若的吃着白斩鸡,牙齿却狠狠的咬碎了鸡骨头。
“夏夏啊,为人处事不能不切实际,任何事都要守规矩的,你安安稳稳找份金融行业的工作,和璇璇好好相处相处,过个两年结婚,再给我和你爸添个……”
我放下碗筷,神色平静的看着妈妈:“吃完了,我去散步。”
躲开妈妈诧异的目光,我拿起背包走去门厅穿鞋。
妈妈追了上来:“我和你说话呢!话还没说完呢。”
我不吭声,蹲下身穿鞋。
“你就别唠叨了,夏夏吃个饭,你在旁边说个没完他还怎么吃?”爸爸从房间走了出来。
“我说几句怎么了?!我这都是为他好啊!就你会做好人,看把孩子给惯得!”
我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家门,关上门,平静的神色阴霾了下来。
爸妈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孩子都这么大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说得轻松!你自己什么事都不管,我要是再不管,孩子怎么可能考上名牌大学?夏夏也奇怪,小时候还爱说爱笑,越长大性格越冷淡,在家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问什么也不说,你这个做爸爸的怎么不管管?”
“夏夏够听话了,从小到大哪件事不是按照你的安排去做的?要他念重点高中,他就念,要他不要早恋,就一直没谈恋爱,上了大学选什么专业也是听你的,做什么事都规规矩矩,从没给我们惹过麻烦,你该知足了!现在孩子大了,你就给他点自由吧!”
“自由?我哪里限制他自由了?!再说了,哪个做父母的不是这样?还不都是为了孩子的将来吗?啊?你……”
我咬了咬嘴唇,一转身匆匆下了楼,沿着马路漫无目的走着。
灰青色的夜空飞过一只不知名的鸟。
爱?什么是爱?真正的爱不就是给予对方毫无保留的选择权吗?
还是说,爱一个人就非得贯以爱的名义去约束、捆绑,毫无自由可言?
我承认……我不懂。单薄的感情经历使我无法去做任何判断,只能一个人纠结,任凭内心充满着矛盾。
也不知走了多久,正当我胡思乱想时,肩膀突然被人一拍。我吓了一跳,转头看去,陆昊!
陆昊定睛看了看我,然后笑起来:“季夏!真的是你啊,我在后面叫了你好几声呢,你都没回应,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我哦一声:“是你啊,我没听见。”
“刚才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我若无其事的说:“没什么。”想到乐乐,我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陆昊大概猜到我在想什么了,神色有点尴尬的笑笑:“你不会因为乐乐不和我说话了吧。”
我扯了扯嘴角:“没那么幼稚,你怎么在这附近?”
陆昊举了下运动包:“在附近的体育馆打球。”穿着一身白色运动衣的他高挑结实,面色微微古铜色,浓眉星眼,顾盼生姿,活脱脱动漫里的阳光少年,难怪乐乐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我又哦了一声,继续向前走。
陆昊跟上来:“季夏,要不要一直这么高冷啊,以前我和乐乐在一起时,你就总不待见我的样子,我哪得罪过你啊?”
“哦,没有。”
感觉手臂一热,转头一看,陆昊抓住了我的手臂,我心中不悦,不由皱眉刚想说话,抬眼看到陆昊很认真的眼神:“季夏,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哦,不是。。。。。。。。”
陆昊慢慢松开抓住我手臂的手,眼神一闪,盯着我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乐乐分手吗?”
右手下意识的慢慢攥紧,我哈哈一笑,突然的笑声显得有点怪异:“不,这和我没关系。”
我直接越过他快步走了,这次他总算没有再跟上来,我默默地舒了口气,松开手,手心汗津津的全是汗。
晚上接连遭遇了这些事,让白天的好心情烟消云散,走着走着忽一抬头,却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圣心大教堂。这座哥特式的教堂,已经在我笔下出现过不知多少次了,但每次看到它,情绪总还是会变得波平如镜,兴许……每次当我感觉烦躁的时候,就总会下意识地走到这里。
灯光下的教堂在夜幕里显得宏伟而宁静,白天的时候阳光会透过五色的花窗照入教堂,那一幅幅圣经中的故事刻画在花窗上,圣洁而不沾染尘灰。
我站在广州七月湿热的夜里,抬头仰望着这座沉默凝固的“有形音乐”。
这个发扬“爱”的建筑,到底教会了多少人如何去“爱”呢?所有的爱能不能回归到天地初开时的单纯,没有杂质,没有教条,没有贪念,没有束缚,只是纯粹的,本能的爱。
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雪。
有人说,最先感知到秋意的不是风,而是芒草。
芒草总是依着一片上坡,静默地等待夏天过去,它们伸长触角,捕捉着属于秋的任何一丁点气息,当它们嗅到那熟悉的气味和温度,便开始安静又喧闹的盛放大片大片的花来,相比白天,它们更爱在月圆的夜里起舞,它们懂得月的光华会让自己有一份绰绰约约的神秘美感。
月亮,午夜,永远的乌托邦。
小洲村,古老的宫庙朴实淡雅,传统的民居参差错落。这里有小溪、绿树、灰垣、素瓦,每个学画的广州人几乎都来过这里写生。
今天不是周末,人不多,特别是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几乎没有什么游人,整个村庄安静很多。月色很好,我坐在一角静静地用炭笔勾画,耳机里是德彪西的《月光》。叮咚的钢琴声,与眼前的月色相融合,如水般倾泄,缓缓流淌,我却又好像看见细碎的雪在月光下轻舞飞漫,月光莹白,细雪盈白,整个天地间飘软,纯净……
一曲结束,我缓过神来,发现原来勾画的蚝壳屋,不知怎么变成了漫漫的雪原,我不由哑然失笑,一定是刚才听音乐分了心,笔下不由随着幻想画出了心中的世界。
是的,从小到大,我都还没有看过真正的雪,细碎的小雪、棉絮般的大雪,躺在厚厚的雪地里会是一种什么样感觉呢?雪灌进脖子那种让人浑身一激灵的感觉又是怎样呢?
堆一个雪人,一定要用胡萝卜给它做鼻子,小时候卡通片里都是这样的。想到这里,我擦了擦鼻子,有点孩子气的笑了。
那茫茫皑皑的雪原,满世界都只有一种颜色的纯粹雪原……我想去那里看看,真的很想。
可是伴随着这个念头,另一种完全不一样的看法也偷偷冒了出来。心里像是住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一个引导我忠于自己,一个教育我顺从他人……
我到底又该如何自处?
@凤凰
成年后的北极熊习惯于独来独往,它是冰天雪地里的流浪者。每当暴风雪来临的时候,呼啸的风卷起它的毛发,雪打在它的脸上,它独自坐在冰雪里看着苍茫天地间,偌大的冰川只余孤独的身影。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终于到达了吉首,再坐一小时的大巴车便能到达凤凰古城。长途火车让人疲倦,上了大巴后我便开始小憩。可眼睛虽闭上了,脑海中却却开始不断闪现近日的种种。
当我告诉妈妈想要出去待一段时间,到处走走时,她毫无意外地直接否决了我。第一次我没有像以往一样顺从她的意愿做一个乖乖仔,而是自顾自地收拾起了行装,这一年多以来攒下的积蓄足够我毅然决然地启程。妈妈劝阻几次后看我始终无动于衷,便发了一通脾气而后撒手不管。我背着行李出门时,家里的气压很低,妈妈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电视,爸爸站在我身后,无奈的苦笑。
我勉强挤出些笑容:“爸,妈,我走了。”
爸爸点了点头,可妈妈依旧不理我,只是一味地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换台。
出门前我轻声留了一句话:“妈,我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并不是为了规矩而活着。”
一阵轻微的摩擦声在我身边响起,感觉有人坐在了我旁边的位置,我停下思绪,微微睁开眼,只见一个身穿民族服饰的苗家女孩坐在了我旁边的座位上,她见我睁眼看她,便对我微微一笑,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很可亲。
大巴启动,我望向窗外一言不发,苗家女孩用一口非常标准的普通话问:“你是去凤凰旅游吗?”
我转过去对她点点头。
“那你定了住的地方没?“
仔细想想似乎一心只想着赶紧离开,却还没有考虑自己的落脚点……我摇了摇头。
女孩眼睛一闪:“去我们客栈住吧。就在沱江旁的吊脚楼,有单人间,只要八十块钱一晚。”
别人都说,出门在外要格外警惕,不知道为什么,我离开广州后,却特别放松,对外界反而没有存在太过戒备的心理。
我笑着点了点头。
苗族女孩有点意外,不过转而又换上了开心的笑容:“我叫小乔。”
“我叫季夏。”
“原来你会说话呀!我还以为……嘻嘻!到了客栈,我请你吃血粑鸭!”
我微微一笑,继而闭上眼睛,开始休息。女孩也没有再找我说话了。
将脑袋轻轻地靠在玻璃窗上,午间的阳光将车窗玻璃照的微微发烫,随着大巴的快速行驶,感觉路边那些树木建筑的光影飞速从脸上滑过,仿佛咔哒咔哒飞快的时间。无论你身在地球的哪个角落,无论你现在处于一种怎样境况,时间总是奔腾向前,永不停歇,
一切,一切的一切终将过去。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整个古城还未完全苏醒,而我已坐在沱江边写生。
清晨的沱江清澈潋滟,吊脚楼的红灯笼静静倒映在水中,完全没有了昨夜的喧嚣,湿润的风从江面拂过,不远处的山腰围着一层淡淡雾气,一切都显得纤尘不染,空旷静谧。
当我终于站起身来舒展舒张筋骨,已经快要十点钟了,游客渐渐开始聚集,人声鼎沸。我收好素描本,心情轻松,沿着沱江边往客栈走。路上踢到一个石子,咕噜咕噜滚到前方,一时玩性大起的我快步向前,又一脚踢开,自顾自地玩得不亦乐乎。
突然,一个更大的石子从身后滚过,我转身一看,是小乔。小乔依然穿着那身民族服装,歪着脑袋笑嘻嘻地看着我:
“大画家,写生结束啦?”
我微微一笑,小乔走了过来和我并肩:“上次说好请你吃血耙鸭,可到现在还没请呢!走,今天请你吃。”
血耙鸭端上来时,浓厚的香气让我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放到嘴里,在感觉味道糯香的同时,一股辛辣也直冲喉咙,我硬着头皮把它吞下去,立马端起茶杯猛喝水。
小乔看到我的窘态,哈哈一笑:“原来你不能吃辣啊。”
我尴尬地笑了笑,辣归辣,但好吃的血耙鸭让我停不下手中的筷子,只好一边吃着一边喝水缓解,不一会就感觉额头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小乔吃的很少,更多时候只是双手托着下巴看我吃。隔了一会,小乔突然轻声叫我。
“季夏。”
“嗯?“我喝了口水抬眼看她。
她眨了眨眼,阳光透过她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道淡淡的影子:
“你们广州的男生都像你这么好看吗?”
炭笔总是沉默而不起眼,黑白灰,简单的三种层次就可以描绘出整个世界。
青鸟穿越百花,只为飞回蓬莱。
繁复的路径过后,终将看到简单的直线。
我们渴望单纯,却走进弯弯曲曲的迷宫。
《肖申克的救赎》里安迪说过这样一句话:“Forget that there are……place……in the world that are not made out of stone, there is something……inside……that they can not get to……that is hope(不要忘了,这个世界穿透一切高墙的东西,它就在我们的内心深处,他们无法达到,也接触不到,那就是希望)。”
凤凰只是我旅程的一个起点,这里和所有的旅游热点一样,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喧嚣异常,只有在深夜亦或是凌晨,才会恢复旧时的模样。好似一个话剧演员,一帷幕布是一道界限,幕前演绎他人的人生,幕后回归平实的自我。
只是不知道时间长了,戏里戏外又是否会有恍惚分不清幕前幕后的那一刻?
我打包好行李,准备去往下一站。当我走出客栈时,一个穿着白T恤牛仔裤,长发披肩的姑娘背着登山包站在门口对我灿烂地笑,目光掠过她,我并未在意,办完手续后便向车站走去。
“季夏!”听到有人叫我,是小乔的声音。
我转头去看,却并未发现她。只见刚才站在门口的那个女孩走到我面前,无奈地又叫了声:“季夏!”
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睛分明是……
“小乔?……”
看到我略微惊讶的表情,小乔扬了扬眉笑着问我:“怎么?……没认出来?”
我点点头:“你这是要去哪?”
“和你一样啊,这里呆够了,该离开了。”
“啊?你不是这里的人?”
“谁说我是这里的人,我也只是游客一枚啊。”
我歪着脑袋打量着她,不由得笑了。是啊……面前这个青春洋溢的女孩,一看就是个来自大城市的,之前那一身民族服饰确实迷惑了我,而我又没有认脸的习惯。
小乔上前和我并肩走着:“所以……接下来你要去哪?回广州吗?”
“不回广州,我要继续去下一站了。”
“哪儿?”
“唔……我不知道,还没决定。你呢?你要去哪?”
“嘿嘿,我也不知道。”
我侧过脸看她,她对我吐了吐舌头。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不适应……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对她有一种没来由的亲切感。
“季夏,我们结伴好不好?”
“我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怕照顾不到你。“
“我不需要你照顾,大家走到哪算到哪,想散就散。你看可以吗?”
“嗯……好。”
阳光下的青石板路,两个同样穿白T恤的人,背着行囊任性而又随意地渐渐离开了背后这座古城。
一些人离开自己的城市,因为那里没有和自己同样频率的人,他们好像生活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星球,过着自己和自己的日子,没有交流,不知道什么是共鸣。
那种孤独,深入骨髓,像是荒漠里仅存的一棵树。
有时候离开,其实也是一种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