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沉没之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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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七蹲下来，在触碰到袖珍版【诸神黄昏】前又收回了手。
从他们到达黄金湖泊，到击退虎视眈眈的魂兽，再到黑色魂力出现又消失，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实际上只过了十分钟。现在应该刚到巳时，阳光并不算耀眼，透过高大树木的遮挡，在洛七的脸上印出细小的光圈。
他从怀里掏出有几天没戴上的面具扣在脸上，只露出黑白分明的一对眼珠子：“为什么是去火源？”
“因为我是水爵。”
“……我怀疑你在搞地域歧视。”洛七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了被鄙视的耻辱，他抹了一把脸，汗颜道：“不是说火爵是四个国家里最不好招惹的存在吗？”
“因为弗里艾尔是奥汀大陆最神秘的国家，我们对它好像了解很多，却又好像什么都不了解。”漆拉想到这是洛七第一次前往火源，决定多说一些：“所有人都知道它古老、原始，知道它的领土上还有很多未开垦的荒地，也知道它孕育出的魂术师暴戾好斗，还有王室与白银祭司间不平衡的上下关系。但再深入一些，屹立于火源魂术界巅峰的七人是谁，他们的作战方式、天赋、魂器魂兽是什么，却怎么也查不出来。”
“天格这么没用的吗？”洛七夹带私货地吐槽了一句。
“是连奥汀大陆最顶尖的情报机构风音都查不出来。不过，这其中也有别的因素……水、风、地三源的白银祭司似乎一致认为，火源是最不具备威胁的国家，它只会无尽的内耗。确实，在四百多年前那场持续了二十七年的四国战争结束后，各国休养生息，但每隔数十年还是会发生一些小规模的斗争，只有火源在那次战争后再也没有和其他国家起过冲突了。”
洛七垂着眼，若有所思。
四百多年前，先是火地两国发生了冲突，随后火源找上克制地源的风源结盟，地源也不甘落后地拉拢了水源。一场几乎全奥汀大陆的魂术师都参与了的世纪大战就此开幕，没有一个国家在这场战斗中获利，在二十七年的长线消耗后，四国王室终于决定结束战争。
虽然是王室提出的停战协议，但以洛七对火源的了解，在那时候火源王室就已经是白银祭司的傀儡了。所以这停战的背后，一定也有白银祭司的支持——就如同开战也是他们的意愿。
漆拉看他眼神有些迷惘，笑了笑：“说起来，当时你在王宫上过一个月的礼仪课，应该顺便也给你补补历史的。”
“过分了，不久前你刚质疑我没有童年，现在又变相说我不读历史。”洛七哼哧道。他忽然想起焱睛的记载中，正是在这四国战争结束后的五十年内，不管是哪个国家，都没再出现过叱咤风云的王爵。
而四国战争爆发前，正是魂术界向往已久的“黄金时代”，据说那个时代各国的王爵都有着强大且适用于战争的天赋，是在亚斯蓝一家独大的熔炼时代之后，原生天赋最辉煌的一个时期。
繁荣之后是战争，战争之后是萧条。
洛七联想到【审判之轮】曾提醒他的“追本溯源”，这场四国战争必定早有预谋。白银祭司想通过这场战争获得什么利益，却又因为什么原因不得不终止战争。
见他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漆拉误以为他还在顾虑进入火源的风险，说道：“不管哪个国家，王爵使徒都不会到处乱跑，不用担心遇到火爵。我选择去火源，也是因为那个地方足够隐蔽。”
“我不担心。”洛七快速看了他一眼，伸手触碰棋子，将一句话留在了穿越空间的夹缝中。
——我在火源可是横着走的。
【弗里艾尔帝国·坎贝沙漠·沉没之湖】
火源缺水，当然少不了沙漠。只有这片名叫坎贝的沙漠地理位置特殊，它处于水火地三国的交界地带，在漫天起舞的黄沙掩盖的地表之下，还有着一座由亚斯蓝三条河流末支汇入而成的湖水。
这座湖的存在少有人知，因为它隐藏于沙漠下方，在长年的风沙堆砌之下，可能已经距离地表十米不止了。
漆拉知道这个隐秘位置，也是在十年前那场营救水源卧底的路途中偶然发现的。比起沙漠底下居然有湖水，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湖底竟源源不断地涌上黄金魂雾，这是一个火源的“黄金湖泊”。
时过境迁，他终于又一次回到了这里。漆拉蹲下|身，将手放在滚烫的地面上，恢复了一部分的魂力从他手掌散出，透过并不坚实的泥土往地底探查。很快，他就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
漆拉低垂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地底黄金魂雾的浓郁程度比十年前翻了不止一倍，已经很接近黄金湖泊了。
漆拉谨慎地将魂力探索范围又扩大了两倍，依然没感觉到其他魂术师的气息。他按捺下心底的疑惑，四指并拢向下一划，沙土立刻坍塌，露出了里头金色的湖水。
漆拉转头对洛七说道：“我们下去，这里风大，没一会儿入口就会被重新堵住。”
也许是不适应干燥的环境，洛七的脸色有些难看，问道：“你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会不会已经变了个环境？这种沙漠底下藏着的东西多半有问题，咳，可能是我故事看太多了，有种不好的预感。”
漆拉：“记不太清，也许是五六七八年前？”
洛七：“……”
洛七往前一步，抢在漆拉前头：“我先下去看看，你……你等我确定没问题了再下来。”
漆拉好笑之余又有些感动，挑了挑眉：“……行。”
反正他早就释放魂力确认没有危险了，就让难得“孝顺”一回的洛七表现一下。
这座地下湖的面积并不算大，但也足够笼罩他们脚下的土地了。洛七深吸一口气，摆了个跳水的姿势，带着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直直跳了下去。
隔了几秒，便听见水花的声音。
漆拉本想直接跟着下去，但思绪一转，不妨给洛七一个表现的机会，等他确认没问题了再下去。
但等了一会，也没等到洛七从湖里探出头来。
漆拉瞳孔一缩，湖水向上溅起，诡异地凝固在了半空，形成了一条透明的滑梯。他稳健地落在梯上，正要落入湖面时，从湖底射出了一道粉色的物体。
那是一团未完全打开的蛛网，奇异的是它并未带着一丝魂力，以至于快要近身时漆拉才勉强发觉并用速度的优势躲开了它。
但漆拉并未因此而松懈，反而更加绷紧了神经。洛七的预感没错，这底下藏着什么东西——而且是魂力探测不到的东西。
而洛七此刻很可能着了这东西的道，被困在湖底。漆拉不得不放弃防守的保守策略，决定潜入湖底一探究竟。
就在他这么打算的时候，湖面突然冒出几个气泡，洛七从底下浮了起来，探出戴着面具的脑袋拼命张嘴呼吸。
漆拉停下动作，打量着冒出来的洛七。他的样子十分狼狈，头发被湖水拧成一条条的海草，上面还沾着黏糊糊的粉色蛛网，幸好脸上还算干净，可能是戴了面具的缘故。
漆拉皱着眉头，不情愿地游到他边上，伸手挑了挑黏在他头发上的蛛网，触感软乎乎的，竟还有些温热。但蛛网粘性很强，要剥离开洛七的头发，恐怕得让他大量脱发。
最糟糕的不止这样，当触碰到蛛网时，漆拉指尖传过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像被一支羽毛轻飘飘地刮了一下。
凭借着多年闯荡的经验，漆拉艰难地得出一个结论，这蛛网的功能恐怕和春|药差不了多少。来不及思考湖底发出蛛网的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他还未收回的手被洛七一把锢住。
力道很重，手心的温度很烫，一点也不像泡在湖水里几分钟的人该有的体温。
看着洛七发红的眼睛，漆拉好像听见了咯噔一声，名为理智的那根线快绷不住了。
他露出一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将要抬起来的手又落到洛七的脑袋上，打算给他来一套深层冻结。
洛七的胸口起伏很大，脸上被面具覆盖着，看不清神情，嘴巴一张一合，出口的话却是：“王爵，你杀了我吧。”
漆拉这回是真懵了，再怎么说也罪不至此吧，奇道：“为什么？”
洛七又喘了好一会气，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艰难地开口：“因为我……我对王爵……有非分之想。”
这孩子中了春毒，面前随便站个人都会产生冲动，他不知道自己中毒，还以为是因为喜欢。想到这层，漆拉觉得不能随便把他冻住，好歹得给他说清楚，省的以后有了心结。
漆拉耐心地开导道：“你现在浑身发热，想要我，是因为着了这蛛网的道，不是因为对我有想法。你要是不介意，我带你去帝都的风月场解决一下。”
洛七似乎翻了下白眼，嘴巴撅了起来，眼里盛满了哀伤的水光，似乎要落下泪来：“不是的，我……我一直喜欢王爵，从三年前就……很喜欢。”
他话说到一半，闭紧了眼，一副难以启齿又十分想倾诉的模样，漆拉不由得信了几分。他后背似乎密密麻麻爬满了鸡皮疙瘩，麻了半晌才冷静说道：“使徒喜欢王爵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你也不用闷在心里，等你冷静一点我们再聊聊。”
他的手一直按在洛七后脑勺上，只要他愿意，随时能把他给冻住。但可能是因为洛七身体起伏太大，带着他的手也有些颤抖。
洛七大概没听太明白漆拉的话，只是听他言语不算严厉，也没有直接拒绝，便得寸进尺地将脑袋往他胳膊上蹭了蹭。滚烫的额头碰到漆拉冰凉的手臂，洛七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漆拉差点手软，但洛七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了脑袋上，他一松手，这家伙肯定要掉进湖里。他强忍着不适，低头看着软作一团的洛七，开始怀疑这春|毒的效用是不是有点问题。
也许是漆拉僵直的胳膊让洛七察觉到了不对，他的神智又清醒了一会，咬着牙说道：“王爵，你快把我冻住吧，好难受。”
带着一丝哭腔。
漆拉本来就是这么想的，但听他这么一说，又有点不忍。他深吸了一口气，空出来的手放在了洛七面具的两个窟窿上：“闭上眼。”
“王爵？”
漆拉面无表情地将手往下移：“我帮你。”
但他的手刚移动到洛七腹部，陡然僵住，他深深地看了咬着唇的洛七一眼，将大量魂力顺着指尖灌入洛七体内。
洛七猝不及防地张大嘴，发出的却是尖细的鸟叫一般的声音。“他”的面具裂开了一条缝，一根尖喙钻了出来，头发也渐变成了粉色，有意识一般挥舞着想要缠住漆拉。
同时，另一股和灌入“他”体内同源的魂力也从水底迅猛地蹿了出来，带着卷起的湖水将“他”包裹，然后冻结。
这个鸟嘴怪物终于如愿以偿地被冻住了。
真正的洛七此刻才从湖底逃出，面对盗版的自己，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漆拉却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短促地说道：“先走！”他感应到了王爵级别的魂力气息正在逼近。
二人身形在空气中产生一道扭曲的幻影，随后便消失了。
在他们消失的一分钟后，阿芙和火源的白银使者才姗姗来迟。
接到洛七的传讯欢欢喜喜赶来却扑了个空，阿芙丧气地看着结茧一样吊在空中的大冰块，命令白银使者将它解冻。
那鸟嘴怪物凄切地哀鸣了一声，它的头部是鸟的模样，上身却长着丰满的胸脯和四只手臂，肚脐往下又变成了鱼的尾巴，是个三不像。
阿芙伸手，那飘在湖上的洛七面具飞到他的手上。阿芙闻了闻，一脸开心地说道：“是艾因格尔大人的气息，我要收藏起来！”
他又摸了摸蔫蔫的鸟嘴怪物那根尖嘴，怜爱道：“委屈你了，塞美拉。不过艾因格尔大人亲自给你这个面具，代价不过是被他微不足道地攻击一下，你该知足了。”
塞美拉四手抱在一起，闻声抖了一抖，委屈巴巴地看着许久不见的主人露出一脸迷弟的表情，丝毫不关心自己受创的心灵。回忆起洛七那带着杀意的眼神，她可不觉得这叫“微不足道的攻击”，若不是那个好看的男人阻止，她可能真的要被杀了。
反抗是不可能反抗的。恐怕这个迷弟主人真见到她的尸体，也会一脸骄傲地说艾因格尔大人杀魂兽的手法真妙吧。
弱小，可怜，无助。
阿芙将受伤的塞美拉收回爵印修养，白银使者也已经从湖底游了上来，冲阿芙点了点头：“【伪神之瞳】已重新装上，只是没想到沉没之湖会被漆拉发现。”
“感谢五度王爵协助，请与我等一同前往【蚕食之刻】，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禀告白银祭司。”
阿芙哼了一声：“今天这里什么也没发生，知道吗？哎呀，我真是白问一句，知不知道有什么差别吗？”
他盘膝坐在地上，吸收着湖底那枚【伪神之瞳】源源不断制造的黄金魂雾，加速治愈着他爵印内的塞美拉。
在他身侧，只有燃尽的余灰落入尘土，不见了白银使者的身影。
今天过后，会诱惑行人的魔兽依然守护着这片沉默的湖水，湖水的心脏依然在跳动，直到这个秘密再次被有缘人揭开，或者它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沉没之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