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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侵略如火(五) ...

  •   唐被甩飞到天上时,视线里是铺天盖地的闪烁冰冷光泽的钢刃,它们像活物一般呼吸着、活动着,从伊凡的身体里钻了出来,像是节肢动物的附肢一样伸长,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戳刺向自己。
      若不是【连接者】还帮他分担着一半的痛苦,唐丝毫不怀疑自己已经痛死过去。他已足够幸运,那钢刃扫中他时带着极强的旋转力,将他击飞了出去——脱离了疯狂律动的利刃的攻击范围。

      阿芙还未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缓过神来,上一秒伊凡还在唐的掌控之中,正因剧烈的头痛而敲打着自己的额头,下一秒他就看见唐倒飞了出去,口中狂吐鲜血。
      而无数漆黑的利刃正从伊凡身体里像雨后春笋一样疯狂地窜出头来,光是密集程度就足以令人感到恶心,更别提伊凡口中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光听着就有种自己也被千刀万剐的感受。
      他像个刚睡醒懵懵懂懂的孩子一般茫然地盯着冲他落下的刃雨。

      一根燃着火光的鞭子角度刁钻地冲进了刀刃的包围圈里,缠上了阿芙的腰,将他及时拉了出来。刀刃沿着阿芙的额头划过,斩落了几缕黑发。
      阿芙僵硬的眼球终于动了动,上移着看向解救他的男人。

      冯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隆起,一双被魂力点燃的金色眼睛正死死盯着变身成怪物的伊凡。
      那从他体内长出的利刃找不到敌人后,开始“自相残杀”起来,它们旋转着互相碰撞切割,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而伊凡面部表情开始失控,他忍不住张大嘴,露出了一排野兽的獠牙。

      “冯……”阿芙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个是……什么?”
      冯又将他带得远了些,目光越过伊凡看向躺在地上的唐,确认他没有生命危险后摇了摇头:“我不确定。”

      洛七冷淡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是【暗化】,一种熔炼时代流传下来的禁术。”
      听到他的声音后,神经紧绷的两人瞬间放松下来,他们转过身,一同用恭敬的眼神看向他。
      阿芙不同于克制的冯,直接将疑惑抛了出去,好像周围利刃切割的声音都消失了一般:“什么是【暗化】呀,艾因格尔大人?”

      洛七没急着回答他的问题,他慢悠悠地抬起手,露出手心里抓着的一团漆黑液体,正是他在漆拉床脚看见的那种液体。本来凝固不动的液体慢慢活了起来,在他五指笼罩的范围内不安地翻滚,像是刚刚泡开的热水咕噜噜地沸腾着。
      冯和阿芙低着眼,不敢直视那团黑水。

      “去。”
      轻飘飘的一个字落下,那黑水从他掌心升起,颤颤巍巍地飞向伊凡,那在攻击范围内不留活物的利刃却丝毫没攻击它的打算。黑水在伊凡头顶溅射开,化作无数道黑色细线像牢笼一样困住了伊凡。受制的利刃愤怒地反击,却在撞向牢笼后立刻融化,顺着细线滴落在地上,化作腐烂的黑泥。
      阿芙捂着嘴巴,不知道是想掩盖呼之欲出的尖叫还是呕吐的欲望,冯也忍不住皱了皱眉毛。在利刃腐化的瞬间,除了伊凡的惨叫,他们似乎还听见了什么野兽的哀嚎。

      做完防范措施后,洛七擦了擦手心,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你们应该听说过熔炼时代,奥汀大陆的那段历史上,只有火源的野蛮人还在乐此不疲地角斗,其他国家的聪明人都开始研究如何改造自己的身体以变得更强大……熔炼就是他们的尝试,将人类的肉|体与魂兽强大的功能部位熔合。不过嘛,除了水源,其他国家的魂术师也就浅尝辄止,很快就去尝试别的提升方法了……”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好像说到了什么不该说的部分,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又说回原本的话题:“【暗化】就是熔炼时代留下的产物啊,都说这么多了,你还猜不到这是什么吗?”
      阿芙舔了舔嘴巴,神色不明地看着在牢笼里挣扎的伊凡:“魂兽内放……他这样算成功了吗?”

      “当然不算,连我也只是听过这个禁术,没见过真成功的例子。这个伊凡应该是有尝试过使用【暗化】,但发现不能掌握之后就放弃了,现在这情况……你看你啊,早说了【特洛伊】是个双刃剑了,若不是他理智丧失,也不会气急败坏之下强行【暗化】呀。回头可要好好向唐道歉,他可算是替你挨了一刀。”
      洛七像个长辈一样温和地笑着,阿芙红着脸低下了头,这情景让冯想起家族里老人教训不懂事的孩子时的模样。

      冯看向在黑线织成的牢笼里作困兽之斗的伊凡,他脸上痛苦的表情不似作伪,但源源不断从他身体里长出的利刃却不知疲倦地刺向黑线,然后化作腐水。
      隔着老远依旧能感知到伊凡身上不断爆炸的疯狂魂力。
      他忽然有些心悸,若不是洛七出手,他、阿芙和昏迷的唐能不能杀死这个失控的怪物。他们终究还是为轻敌付出了代价。

      洛七看了看空荡荡的手心,搜刮来的黑水数量太少,只能做到困住伊凡:“他已经被黑暗状态吞噬了,就算放着不管也只会沦为一个饕餮,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阿芙本想问饕餮是什么,冯却把他推向伊凡:“任务是杀死水源二度王爵,你犯的错,自己补偿。”
      阿芙在洛七面前一向表现得乖巧,只好吞下恶气缓缓走向动作越来越迟缓的伊凡。在他踏过掉落在地上的一节钢刃后,光线越过他的影子照射在锋刃上,一瞬间发出刺眼的反射光芒。

      洛七和冯皆被刺眼光线照射得眯了眯眼,就在合眼刹那,洛七看见了阿芙右耳的耳垂下,有一道小小的伤口。
      他直觉不对,却受困于这副身体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只能徒劳大喊道:“小心!”

      亮光转瞬即逝,埋在地上的锋刃已没了踪影。
      阿芙呆愣地转过头来,毫发无损的他惊讶地看着神情惊慌的洛七。

      【亚斯蓝帝国·梦觉山庄】

      卡罗拉不解地看向倒在远处的贝雷尔,就在他全力一击的进攻即将得手时,贝雷尔忽然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看不见的丝线拉扯着飞到了空中,再狠狠落下静止不动,不知道是不是被砸晕过去了。
      但卡罗拉为了不出纰漏,宁可耗费大量魂力也要保持着【预读】开启,贝雷尔倒飞出去这件事并不在【预读】的计算中,也就是说,有其他人干预了贝雷尔的“未来行动”。

      卡罗拉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伊凡赶来了,但天知道的眼睛里只捕捉到贝雷尔的魂力波动,以卡罗拉对伊凡的了解,他的魂力隐藏是躲不开天知道眼睛的。即使如此,他依旧不敢轻举妄动,选择留在原地防守可能出现的其他敌人。

      卡罗拉在疑惑中忽然想起一件不该忽略的事,天格的调查中始终没有查出伊凡的魂器是什么,或者说他们无法确定他魂器的作用到底是什么。因为在调查者看来,出现在伊凡手中的一对暗刃实在过于普通,不应该是一个二度王爵的魂器。
      顺着这个方向思考,在贝雷尔飞出去之前,他似乎是有看见一闪而过的血色光芒,但那光芒和贝雷尔身上喷出的鲜血几乎是同一时间交融在一起,快得让他无法分辨。

      就在他谨慎地思考来龙去脉时,天知道湛蓝色的眼睛忽然变得浑浊,它发出了恐惧的一声尖叫。卡罗拉惊诧地想转头看它,却在下一刻明白了天知道害怕的原因。
      他僵着脖子,一点一点地转向贝雷尔躺着的地方。
      即使不借助天知道的眼睛,他也能感受到贝雷尔体内原本快要枯竭的魂力像涨潮的海水一样涌了上来,超越了他原本魂力的海岸线,一眨眼的功夫也超越了卡罗拉的魂力大小。
      若是卡罗拉勇敢些,或许会在第一时间冲上去试图击杀还在适应灵魂回路复制增长的贝雷尔,但他的人生信条一向是对危险避而远之,在惊慌失措间他没有选择勇敢的道路,反而是往后退了几步。
      退入了无尽的盲雪中。

      成为新的二度王爵的贝雷尔有些失神地站了起来,他的心从来没跳动得这么快、这么乱过,发动【夺夜】只是凭借战斗的直觉,却一时半会没有其他动作。
      良久,他才松开一直憋着的那口气,将插入腰腹的一把血刃拔了出来。血刃已黯淡无光,不再吸血了,似乎随着他的主人一起陨落了。
      贝雷尔翻看着这把失去光芒后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刀刃,就是它救了自己一命,而在它撞飞自己之后,本该附食血肉的血刃却毫无动作,下一刻,源源不断的魂力从爵印处迸发,他在瞬息间继承了新的爵位。

      这是伊凡的魂器。
      刃有双面,一面向光,一面嗜血。光刃造成伤口进行标记,血刃饮血后,不远千里也能追踪血的主人,但一旦发动追踪,其他伤口的标记就会消失。
      伊凡曾在他身上划出过伤痕,他本以为这是防止他逃脱做出的预防手段。

      贝雷尔的手心空荡荡的,被汗水粘在手心的封条已经被他使用了,原来伊凡给他的是召唤血刃的方法。
      或许也是伊凡的救命稻草。
      但他太过自负了,认为杀死一个洛七根本用不上血刃,所以才会把召唤血刃的方法交给贝雷尔,导致自己在生命垂危的关头失去了最强武器。

      贝雷尔轻笑了一声,不知是自嘲还是解脱。他将救了自己一命的血刃投掷在冰冷的地面上,缓缓走向陷入盲雪中惊慌失措的卡罗拉。
      不久前还仪态优雅势在必得的卡罗拉现在犹如惊弓之鸟,这就是上下位王爵间不可逾越的魂力沟渠,或许也是身为最高地位的王爵悲哀的宿命。
      贝雷尔闭上眼,调动起体内崭新的魂力,清晰地感觉到原本总觉得压制不住的【追魂】正安静地沉睡在爵印里,乖巧得像一只小兔子。他嘴角勾起一丝苍凉的微笑,眼底金光闪烁间,【追魂】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撞向了盲雪中失去视觉的卡罗拉。

      被先手压制的卡罗拉兵败如山倒,辅助型的天知道和权杖的弊端立刻显露无疑,而失去视觉的他也无法使用【预读】,几乎只抵抗了不到五分钟就倒在了血泊中,只能徒劳地掐着脖子护住爵印。
      就在【追魂】要刺入他的锁骨时,一个平淡古板的声音及时插入战局:“请停手,二度王爵大人。”

      贝雷尔和卡罗拉都听过这样的声音,它属于同一批人——白银使者。
      贝雷尔一眯眼,【追魂】立刻停在了半空,不大高兴地摇了摇蝎子尾巴一样的尖钩。
      身后幽灵一样出现的白银使者和梦觉山庄中卡罗拉专属的白衣侍者打扮一模一样,卡罗拉看清他的装扮后全身一震,随后一脸空白地躺在地上,认命似的松开了徒劳挡在脖子上的手:“我本以为至少梦觉山庄都在我掌握之中,看来也不过是……我以为。”

      白银使者对贝雷尔恭敬地行了个礼,低声说道:“白银祭司修改了命令,对于四度王爵卡罗拉不是杀戮,而是囚禁。因为传递白讯的卡罗拉已是罪人,现在的白讯暂时由我接管。”
      贝雷尔明白了他的意思:“在新的四度王爵上位前,他还需要留着守住空缺是么?”
      “是的,天格需要新的忠实的主人,而不是一个叛国的王爵。”

      卡罗拉从喉间挤出破碎的笑声:“是听话的仆人吧。”
      他话音刚落,白银使者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身侧,先让指甲盖里藏着的能封印魂力的虫子沿着卡罗拉鼻孔钻了进去,确定他成为一个普通人后,抬脚在他脸上狠狠踩了几脚。每一脚力道都是一样的,这不是发泄怒火的拳打脚踢,更像是公事公办的惩罚。
      贝雷尔抿了抿唇,卡罗拉虽然还保留着四度王爵的名位,在白银使者眼里却已经是个废物了。比起他们,这些没有感情波动的家伙才是真正的怪物吧。

      等白银使者“惩罚”完毕,卡罗拉早已昏了过去,眼看白银使者要拖着不省人事的卡罗拉离开,贝雷尔忙问道:“王……伊凡死了,说明任务失败,洛七那边要我处理吗?”
      白银使者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像在嘲笑他的蒙昧无知:“不必了,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
      贝雷尔咬紧了牙关,努力不让自己颤抖起来。他想起出发前,面对伊凡的质疑时白银祭司果断的话语:“相信我的判断。”
      这是祭司想要的结果吗?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是让他对付卡罗拉,让伊凡对付洛七……但前提是,白银祭司知道洛七能反杀伊凡,他凭什么这么相信一个一度使徒的能力?

      【亚斯蓝帝国·哈卡特】

      将伊凡尸体处理后,阿芙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耳朵上瘙痒的疤痕,现在回想,他依旧不知道伊凡是什么时候在他耳朵上留下伤口的。按照洛七的说法,他差点被一把血刃刺穿身体,可就在血刃距离他的心脏几毫米的时候,它忽然闪动了一下光芒消失了。
      如果换作唐或者冯和他说这个,他铁定不信,但洛七的话在阿芙听来,哪怕带着明显的调侃意味,他也会当做圭臬信奉的。
      恐怕在场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当洛七让他们攻击自己伪造被袭击的证据时,没人愿意动手。被阿芙摇醒的唐只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被阿芙摇的脑震荡,现在做事情迷迷糊糊,事后可别找我算账啊……”
      洛七无奈地催促道:“又不是叫你打死我,烧几块地方做做样子罢了。”
      但当唐抬手时,阿芙还是下意识支起一面火盾挡住了缓缓飞向洛七的火球。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阿芙啊啊叫着抱头蹲下:“对不起我还是闭着眼睛吧!”

      但凡自己能燃起火,洛七宁可自己烧自己,要他们动手实在是很麻烦的事情。
      就在他头疼时,一个高大魁梧得仿佛能遮天蔽日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场的几个火爵顿时松了口气。洛七摇了摇头:“原来你也在啊,大树,拜托你了。”
      冯深吸一口气,命令道:“转头。”于是三个火爵齐刷刷转过头去,阿芙干脆把耳朵也盖住。

      洛七忍着没喊痛,被火焰灼伤的滋味实在新鲜,从他出生时就少有体会的痛觉在这副身体上倒是享受了个遍。就在他想着要不干脆先打晕自己再烤一会的时候,一阵奇异的感觉传了过来。
      他神情一变。
      大树立刻停下动作,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

      他曾送给艾欧斯的银链被拉断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洛七甚至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因为身上灼热的痛苦,他的面部有些可怕的狰狞。
      冯听见动静转过头来,见他神色不对,顿时有些紧张:“出了什么差错吗?”
      “不是这里的事。”洛七想愈合一下伤口,却悲哀地发现大树不愧是他的使徒,下手真重。他闭了闭眼,权衡一番后得出结论:“你们离开吧,接下来是我的事情。”
      在冯惊讶的目光中,一根粗大的冰刺插进了洛七的喉咙中,少年的身体了无生机地倒在了地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侵略如火(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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