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侵略如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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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色的雾气渐渐将伊凡的身影吞噬，洛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前站着一个娃娃脸的青年，神色有些焦急。
“赶上了赶上了，您没事吧？”
洛七试着动了动，无奈地发现自己全身上下没一块地方是没事的：“……扶我起来。”
阿芙忙轻手轻脚地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即使不用魂力试探，他也看得出洛七的状态实在不好。顿时，青年就如被激怒的雄狮一般瞪向浓雾所在之处，但见到雾的颜色时却有些吃惊。
很快，他吃惊的表情又变成了鄙夷：“我遇到过那么多强手，还是第一次见到具象化的【特洛伊】是粉色的。这个叫什么凡的二度王爵真是让我长了见识……”
洛七皱着眉打断了他的话：“粉色代表什么？”
“为情所困吧。”阿芙说着有些羞赧地挠了挠脑袋：“虽然您帮我的【特洛伊】多了幻境的能力，但我对它还没有那么了解，这个颜色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
洛七抿了抿唇，忽然问道：“你是【特洛伊】的主人，能窥视到中了你天赋的人所见幻境吗？”
阿芙脸色更红了：“我的能力并非创造幻境……”
洛七没有失望，阿芙的【特洛伊】原本只是诱发人心里黑暗面的天赋，可以说是一把双刃剑。它可以破坏人的理智，让人陷入癫狂状态，做事只凭借原始的本能，但如果对手恰好就是亡命之徒、疯疯癫癫的这类人，反而会助长他的能力。
阿芙虽然拥有【特洛伊】，却不能驾驭它，不像一般的天赋随着使用者的魂力和经验增长会随之变强，【特洛伊】究竟是怎么作用在对手身上的，能让对手产生什么样的欲念，阿芙都不知道。
洛七当初顺手帮阿芙改进了一下天赋，将【特洛伊】改为可攻可守的能力，若对手中了天赋后仍然强悍，那【特洛伊】就会具象化，把对手拖入幻境里。但这样一来，阿芙也无法攻击中了幻境的人。
只是有一点他有些在意。
“如果有人能看到中了【特洛伊】的人所见幻觉，这代表了什么？”
阿芙总算有一题能答对了：“这意味着那两个人在某一个方面的欲念是相同的。比如在同一个赌场的人，一个中了【特洛伊】，他看见自己在赌场里赢个不停，另一个人也会见到这个景象，因为他们对钱的渴望是一样的。不过那个人没中我的天赋的话，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另一个人赚钱了。”
洛七轻轻地抽了口气，只觉得安放在胸膛的那颗心脏跳得厉害，好像全世界都跟着它跳起了蹦迪，震得他短暂地失聪了几秒钟。
和躁动的心跳不同，他的思绪却极端的平静，好像脑袋上下被切分成了两段似的。
“伊凡毕竟是二度王爵，他的【夺夜】从某个角度来说和【特洛伊】也有些异曲同工，时间长了必会发觉端倪。不要困他太久，你们布的局别为了救我打乱了。”
若不是他这副身体有危险，阿芙不会让【特洛伊】这么快实体化。
阿芙正色道：“我知道，请您先跟我到安全地带吧。”
“不，”洛七拒绝道：“我自己判断时机。”
“那，我先帮您疗伤？”
洛七笑了：“我们火源的魂术师什么时候会治疗了？别添乱了，给我个黄金瓶就行。”
阿芙委屈兮兮地垂下头，从系在松垮裤头边上的小包里翻出一只细口的小瓶子递给洛七。洛七将瓶盖拨开，几乎是同时吸住了瓶口，将浓缩成液体的黄金魂雾吞咽下去。
他体内被抽空的魂力重新开始恢复运转，脸上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
离开前，洛七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被浓重雾气掩盖的地方。
只是惊鸿一瞥，但他相信出现在伊凡幻境里的漆拉是真实存在过的一个投影。
一个存在于过去的，只有伊凡知道的漆拉。
伊凡浑然无觉地走向了不该出现在这个时空的漆拉，周围的景色仿佛刮落的旧墙纸层层崩析，月亮悄无声息地爬上了树枝，水井幻变成了喷水的花坛。
月光笼罩下的漆拉更加的动人，他微微蹙着眉，有些疑惑地看向走来的伊凡。
“我的……小王子。”伊凡颤抖着嘴皮，这句话含在了嘴里，滚出来的却是另一句话。
“我不是坏人……我就是想、想找点吃的……我经过外面，闻到好香的味道，才想着偷偷进来……”
他稚嫩了十多岁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伊凡想起来了，这是他十七岁时真实发生的事情。当时的他只是个流浪街头的小乞丐，漆拉是个高高在上的贵族小公子。
这一天漆拉家族在做什么来着……哦对，他们在开一场派对，食物的香气引诱饥肠辘辘的他一路前行，脑子一热就翻墙了进来。
没想到刚走几步，就见到了独自站在喷水池旁的漆拉。
他本该在漆拉出声前立刻逃走，但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不要命的想法冒了上来：想和他多说几句。
而漆拉听完他支支吾吾的话语后，皱着的眉头也渐渐松开，摇了摇头，将放在小桌上的涂满吐司的面包送给了他。这个时候的漆拉已经会一些魂术了，他指挥着水元素们抬起了面包，平稳地送到了伊凡的面前。
伊凡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恍惚着拿起了那块柔软的面包，张口咬了一块。
这段回忆在那段时期经常光临他的梦境，凄冷的街道和利刃般的寒风也侵扰不了。
直到他再次经过那座府邸。
他已在这个地段徘徊了无数次，心中闪过无数挣扎的念头。
擅闯贵族领地罪可至死，但他想再见一次那个比天使还美好的男生。
【亚斯蓝帝国·梦觉山庄】
贝雷尔从未见过这么庞大的住宅，它和绵延不绝的山脉连为一体，走廊和窗户上悬挂的灯笼交相辉映，像是一条巨龙身上发光的鳞片。
他心底的震撼难以形容，卡罗拉竟然居住在这样一个地方。不，应该说，曾经的格命司竟然住在这样的地方！
他一路潜行，与许多衣着、身高、体型几乎一模一样的白衣侍者擦身而过，头上冷汗越来越多。发动【夺夜】的时间越长，魂力消耗越剧烈，但他不敢松懈。
一旦有万分之一秒他取消了【夺夜】，都可能会被卡罗拉察觉到他的存在。
卡罗拉坐在靠近山顶的一个露天圆台里，看着鲜红的妖月发呆。贝雷尔抑制着激动的心情，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找到目标。
他缓缓靠近卡罗拉。
就在他距离卡罗拉只有一个手臂的长度时，贝雷尔惊恐地睁大了眼。
卡罗拉悬挂在假树垂下来的枝干上的鸟笼里，有着脑袋大小的两只眼睛的黑色乌鸦正安静地审视着他。他僵硬的面孔在那双镜子般的眼睛里显得无比清晰。
卡罗拉轻笑了一声：“让你受惊了，这是我的魂兽，【天知道】，名字是我取的，是不是很奇怪。”
贝雷尔一点也不想搭理他的闲谈，知道自己暴露后，他很快收回了天赋，摆出一个防守的姿势。
卡罗拉有些挫败地伸手顺了顺天知道的羽毛：“你们都很无聊，还好我早就习惯冷场了。请你放心好了，我知道你没有魂兽，但我的天知道也不是什么战斗型魂兽，你可以把它当做人畜无害的小宠物。”
“你看它的眼睛，是不是很特别？我当上四度王爵这么多年，都是靠着它救我的，现在能隐藏魂力的高手越来越多，像你这种降低存在感的倒是少见……不过都一样，逃不过天知道的眼睛。你们可以隐藏魂力隐藏身形，却不能阻止身体向外界吸收魂力，而我的天知道最喜欢释放它能看得见的魂力，捕捉他们的流向了。”
卡罗拉看着不敢轻举妄动的贝雷尔，叹了口气：“我说这么多啊，就是知道，我们两个今天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啦。我知道白银祭司总有那么一天会因为天格的原因对我动手，没想到那么快，而且……居然只派了个使徒来动手。”
“你犯的是叛国罪。”贝雷尔冷冷说道。
卡罗拉用同情的眼神盯了他好一会儿，才说道：“如果你活得够久，也许有一天，你也会被冠上叛国罪这个头衔……就像我的老王爵，还有莉莉丝。我们知道太多，这是白银祭司赐予的荣耀，也是毒药。”
他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拆掉缠绕在脖子上的绷带，目光在贝雷尔身上逡巡了一会，定格在他的左手上：“我不打算死在这里，所以一开始就会全力以赴。你最好也把那个宝贝魂器释放出来吧。”
金黄色的刻纹从他锁骨上方浮现的爵印处绽放，很快爬满了他的全身。一只藤木做的权杖柄刺破爵印处的皮肉伸了出来，卡罗拉姿态优雅地反手将整只权杖抽了出来，左手在撕裂的血洞上轻轻一抚，那翻开的血肉就自动愈合回了原样。
藤木权杖的顶端是一颗拳头大小的钻石，在月光的映射下发出熠熠的红光。
贝雷尔手心早被冷汗浸透，幸好他带了一双黑色手套，伊凡给的救命封条夹在手套内层，不会掉落。
他记得伊凡给他的“拖”字诀，但【夺夜】对卡罗拉没有作用，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伊凡过来。
【特洛伊幻境】
伊凡倒在垃圾堆旁，难闻的臭味和烦人的苍蝇围绕在他身边，好在他现在流了很多血，血腥味比垃圾堆散发的腐烂气息还要浓烈。最令他不适的是此刻倒地的姿势，很容易诱发颈椎病和脊柱弯曲。
但他实在没有力气挪动歪七扭八的身体了。
他这次的潜入没有那么幸运，巡逻的护卫很快发现了他，把他碾了出来。
他现在的一身伤口正是拜那些吃软饭的护卫所赐，他们只会欺软怕硬，把公家给的吃饱米饭的力气花在拳打脚踢一个小乞丐身上。
伊凡睁眼看着难得从云层里探出头的太阳，血渍黏在他的眼皮上下，给他开了一层滤镜，太阳不至于那么刺眼了。
他隐隐觉得这样的处境有哪里不对，有种微妙的违和感。但他找不出破绽所在。
铁皮靴踩在厚实地面的声响将他唤回神智，伊凡再度想起了这段改变他一生的，垃圾堆旁的“邂逅”。
他被一个风度翩翩的老头捡了回去，因为那双充满了报复色彩的眼睛打动了这个老头。
老头教他怎么杀人，怎么在杀人的过程中收获快乐，怎么折磨逃不掉的老鼠……他从一开始的呕吐不止到满脸笑容，花了一年的时间。
老头对他很满意，第二年，他向伊凡开放了参观他所建城堡的权限，除了顶层奢华的卧室，城堡每一间都是“宝库”，关押着各种不同身份的“罪人”——这是老头加给囚徒的身份。
“相似的灵魂无独有偶，伊凡，我一直坚信着这句话。”老头慈爱地抚摸着伊凡长了许多的头发，给了他一个钥匙圈，上面只挂了两把铜钥匙。
“我从获得爵位的那一天，就在等你了……去吧，打开对应的门，洗涤罪人的灵魂，让他们无趣的人生迎来欢庆的结局。”
“当挂满十八把钥匙的时候，你就是我真正的同伴了。”
伊凡又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打开了十七扇门。
最后一把钥匙是镀金的。
他看见了一个赤裸的女人，她像一条鲜艳的蛇慢慢缠绕在伊凡腰上，对他轻笑。
伊凡抱着她，却隔着绵延不绝的记忆长河，看见了彼端的漆拉正蹙着眉头盯着他，好像老师正盯着犯错的孩子。
一瞬的羞愧后，是燃烧的欲望，他也毫不遮掩自己蓬勃的渴望。
他在下沉，无尽的下沉。
第二天，他就把同床共枕的女人干脆利落的卸掉了，没流一滴血，像在拆解一个玩偶。
老头赞赏的眼神在他看来务必可笑。
不过是个替代品，算什么美人关。
老头带他到了最顶层的卧室，在他清洗干净后，将蛇形的纹章印在了他的手心。
杀戮爵印。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侵略如火（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