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泪》水何采采

57、第二十七章 伐陈前后（下）

　　夫差苦笑一声：“因为，此舞乃是勾晤所创。”说完，躺倒在池塘边的草坪上，双目紧闭，如病倒了一般。
　　池塘上，月光灿灿，把夫差的脸映得铁青，阿施见他脸色不好，忙问：“你……你不舒服么？”
　　夫差不答，只是闭目休息。不知为何，他今日与伍子胥商议完国事之后，分外的疲惫，去马房看了一眼勾践与范少伯，心中更加疲惫难耐。当他来到冷宫的时候，本以为自己见到阿施会开心，却见到了他至今为止深藏在心中的那段舞。彼时的他，少年裘马，衣履风流。彼时他的发妻勾吴，也就是勾郓夫人的姐姐，婷婷袅袅十三佘，豆蔻少女二月初。在他情窦初开之时离开，他的情感就陷入了无边的寂寞。
　　“寡人累了。”夫差说：“借你腿用一下。“
　　阿施连忙拒绝：“不给。你差点把我扔到水里！“说完，却见夫差神情疲敝，心下一软，将他的头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喂，你真的不舒服，要不要让非政请来医师看看？我不太会看病，也忙不了你什么啊。“阿施紧张地抚摸着夫差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额头，见安然无恙，却更加紧张：”喂喂。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让非政送你回宫？“
　　阿施挥手招呼非政，夫差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不必，陪我说说话。“
　　大战在即，他身体欠安一事，又如何能大动周折。
　　阿施道：“好吧。你想说什么？“
　　夫差说：“你想说什么就说。“
　　阿施于是打开了话匣子：“这里的鱼塘很好，可以养鱼，非政还送来了小鸡小鸭，估计再有一个月，就可以吃上鸡蛋了。这里非常安静，不像馆娃宫，总感觉到处有人监视着，步步惊心的。“
　　说完，见夫差依旧闭目养神，继续说道：“这里虽然看上去很荒凉，可是星星月亮很美，那快碧绿的石头，总让我想起苎萝村，还有阿旦和彩铃在身边，虽然她总和旋波吵架，但他们一点都没有恶意……其实，住在这里，还是会有点想念子庆。已经好几年没有在他的身边照顾他，他已经长成大人了，还会建筑很漂亮的房子……”
　　说道这里的时候，见夫差神色平静如水，以为他睡着了，便不再说话，细细端详着枕着她腿的这个人：今日的他分外的憔悴，似乎满腹心事。他紧紧牵着自己的手，手掌还有点冷汗，不知道是怎么了。
　　“继续说。”夫差道。
　　阿施说：“依我看。你是居高临下的太久，把自己憋坏了，其实，现在最该说话的是你。我知道你有很多话不能说，很多事也不能讲，可是，你可以和我闲聊呀。“
　　夫差睁开双目，迎上阿施在月华之下水一般的瞳子，忽然，就有一种吻她的冲动。他直起身来，拥吻着阿施，阿施脑中一片空白。
　　“夫差，你……“阿施推开夫差，却被一个铁钳般的手臂再次拥入怀中，他将阿施压倒在地上，觉得心中崩了许久的弦此刻断了一般。这些年，他真的太累了。起初，是为了与哥哥争夺王位，之后，便是惨烈的檇李之战，再后来，他三年内兢兢业业复仇，到如今，复仇基本已报，为了稳定局面，为了称霸天下，他不得不匆忙继续……为了这些，他压抑了太久。
　　忽在此时，他听到了不远处的尖叫声，惊扰了他的雅兴。他松开阿施，有些懊恼，又有些担忧：勾郓不会放过这几个女子，竟不知又耍了什么花样。
　　于是，两人慌忙赶至冷宫院内，只见彩铃倒在园中，面色煞白，阿施忙去扶她，彩铃惊慌失措地说：“我遇见妖怪了！是个怪兽！”
　　“怪兽？”阿施眼珠子一转，道：“莫非，是碧玉石头内镇压的怪兽怨灵半夜从石头里出来啦？”
　　夫差打量着那碧玉石头：“这石头怎么会在这里？”
　　借着月光，彩铃见到了那张英俊无匹的脸。好一个英俊的男子。她日也思，夜也念，如今，就站在她的眼前，她笑眼盈盈地望着夫差，兴奋不已：“是君上来了呀！君上您还记得彩铃吗？彩铃想念您呢……“
　　夫差从鼻间冷哼一声，打断道：“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彩铃忙道：”我刚才看到了一只可怕的怪兽，想要吃掉我，我大叫一声，然后它就不见了，然后，君上和西施就赶了过来。“
　　夫差又问：“什么样子的怪兽？“
　　彩铃认真思考了一下，开始比划：“那只怪兽，眼睛这么大！“说罢，比划了碗口粗，”长得像只豺狼，好凶猛的，还是金黄色的，它的牙齿尖利，想要咬我！可是，我大叫一声，又把它吓跑了！“
　　阿施见她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有些不信道：“真的假的，不会是编故事来吓唬我们吧？怎么现在看你一点都不害怕了？“
　　彩铃撅嘴：“你不要在君上面前诋毁我嘛。“说罢，凑到夫差的面前，以极其妩媚的姿态道：”君上，人家好怕……“
　　夫差后退了一步，吩咐非政道：“去里面看看姑娘是否安然无恙。“
　　非政领命：“是。“
　　正说着，只见郑旦和旋波从已开门出来迎接。
　　“发生什么事了？彩铃你为何半夜尖叫？“郑旦质问道。彩铃向来一惊一乍，所以，她倒也对此事不以为意，听到夫差的声音，于是她和旋波整理衣冠走了出来，果然是他。
　　郑旦和旋波齐齐拜道：“拜见君上。“
　　夫差道：“免礼，你们可曾遇见怪兽？“
　　郑旦与旋波摇首。
　　夫差略一思忖，道：“非政，明日再来查，寡人累了，回去了。“
　　于是，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自己的寝宫，阿施、彩铃、郑旦遥送着夫差的背影，心中各有所思。
　　旋波娇笑一声，道：“你们看什么看，别忘记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哼。“
　　彩铃抓住旋波的胳膊，说：“旋波啊，夫差这么英俊，你当真不心动么……啊！“说罢，她又大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郑旦挺身而出，挡住了彩铃和旋波，大叫一声：“什么人！出来！”
　　阿施抄起水井前的一根扁担，递给郑旦，也躲在了她身后：“郑旦我们挺你！”
　　只是，四人等了许久，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也没等到什么怪兽。
　　炎热的夏季，自大清早，就日光毒辣，四个美少女坐在冷宫的凉席上呼呼大睡，睡得口水直流。直到夫差派寺人送来了驱鬼符，四人方才醒来。于是，将黄橙橙的驱鬼符挂的冷宫里到处都是，碧玉石都被贴成了一块黄色的石头，还用铜锁锁了起来。
　　忙完之后，大家热的满头大汗。阿施干脆举起水瓢，泼向郑旦、旋波和彩铃。
　　郑旦被泼了一身，笑道：“好你个阿施，现在敢整我了，敢我不代先生修理你！”说罢，亦是拿水泼阿施。
　　彩铃也抱着半个水桶来追，只有旋波怕湿了衣裳，兀自整理发型。却见彩铃被一块石头绊倒，半桶水飞了出去，郑旦施展轻功，躲过了这一劫，阿施却被泼得浑身都湿透了，身体的线条玲珑毕现。
　　旋波笑道：“你们就闹吧，等会儿寺人和非政来了，白白看你们的便宜。”
　　阿施一听，笑道：“非政才不会看我，非政只喜欢阿旦！”
　　郑旦一听，满脸羞得通红，这时候，旋波亦加入了战斗，她举起另一只水瓢，冲着郑旦就浇了上去，正在发呆的郑旦猝不及防，被浇得浑身湿透。
　　这时候，刚好非政来到院中，望着如出水芙蓉般的郑旦，便双目凄凄然出了神。郑旦忙转过头去，与阿施回宫室内换衣服了，非政脸上的红云却久久未曾散去。
　　旋波拿手帕扇着风，袅娜走到非政面前，嫣然笑道：“非将军，你们习武之人气色不错啊，像樱桃的颜色，真是红润好看。”
　　非政羞得面色由红变紫，支吾道：“在下……”旋波笑道：“你也别害羞，我们谁不知道你对阿旦的心思？不如哪天你立下什么功劳，就劝君上将阿旦赐给你如何？省得你每日对她牵肠挂肚的……”
　　正说着，彩铃笑吟吟地凑上前去，打断道：“非将军，昨天你们回去之后，君上有没有提到我？他可有夸赞我声音美人漂亮？”
　　非政抱拳双揖道：“恕末将耳拙，未有耳闻。”
　　彩铃失望地道：“我这般美貌，就算君上不说，心里也会想到我的！”
　　旋波指着院外道：“彩铃姑娘啊，鱼塘的水可清了，可以当铜镜照衣冠，不如，你先去照一照？”
　　“你又损我！”彩铃掐腰，欲要与旋波再吵一架。
　　这时候，阿施与郑旦换了衣服出来，阿施道：“非将军，君上是派你来帮我们桌怪兽的么？”
　　非政偷窥了郑旦一眼，道：“是。”
　　阿施道：“非将军呀，照例说，碧玉石头里的冤魂不只有睚眦，为何只有睚眦兽出现呢？我猜了一下，会不会是因为这种动物长得最不奇怪，最容易拿真正的动物来吓唬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