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泪》水何采采

47、第二十四章（下）

　　“少伯，最近寡人太忙，无暇顾及你，委屈你在马房了。”夫差令人在书房里摆了几道简单的酒菜，命范少伯与他边吃边聊。
　　“少伯素来都是粗茶淡饭，并不委屈，更何况，主公勾践还在劳作，少伯岂敢不勤恳些报效主公。”范少伯道。
　　“寡人若是你主公，你就不必受这番苦了。寡人是不会放勾践回越国的，你难道想一辈子为奴？”夫差说着，将一块羊肉夹到范少伯的碗中。
　　范少伯放手下碗，跪拜道：“君上，少伯一日为越国臣子，终身为越国臣子！做人岂可不忠不信！”
　　夫差道：“起来吃饭。对了，你可听说，伍子胥那老头儿逼寡人赐死郑旦和旋波一事？”
　　范少伯瞬间睁大双目，双瞳血红：“什么！阿施还好么？”
　　夫差道：“阿施不过受了点小伤。郑旦和旋波可就惨了。少伯你可知，朝堂至上，替寡人保她几位的只有一人？你若在我吴为官，也许她三人还有一线生机。”
　　范少伯双唇发抖：“他们三人现在如何了？”
　　夫差道：“都没死。”
　　范少伯道：“求君上让我看一眼阿施，我想确认她没事！“
　　夫差道：“寡人的后宫女子，岂能让你说看就看？”
　　范少伯有些为难。他从未像今日这般为难过。他跌坐在地上，眉心紧蹙，思忖许久，他做了一个伟大决定。
　　当天，范少伯回到马房之后，便派人秘密将书信送去了伯兮乐坊，与此同时，伯兮乐坊也迎来了一位故人。
　　此时，风无尘正在为一位舞姬把脉，他拖起风无尘就往外走，风无尘依旧还在说着一套自己的病理：“葵水不调属于阴虚，葵水病则必寒，用生姜……”
　　话音未落，已被来人打断：“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雪狼君？你怎么来了？”风无尘有些意外：“三年前为你祛毒成功，之后你嫌齐国无聊离开了，我以为你都忘记我这个老大了呢。”
　　风无尘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来来来，凑上来说。”
　　雪狼君说环顾四周，悄声道：“伍子胥派杀手火烧馆娃宫。”
　　风无尘愕然望着雪狼君，只见雪狼君依旧穿一身雪狼毛的衣裳，和他当杀手时并无区别，再见他神情严肃，不容置疑，道：“所以，你为了老大我，推掉了这一单生意吗？”
　　雪狼君道：“生意我依旧会做，只不过，馆娃宫里的人，可以率先离开。因为我知道阿施他们对你和子庆很重要。”
　　风无尘忙同雪狼君去寻子庆，子庆正在后院练武。
　　这是孙少卿生前教他的一招“有匪君子”，几年前，他因内力太弱，且孙少卿当日并未将厉害之处道与他，故完全不能发挥威力，三年后，他因经武学高人们指点，加之资质聪颖，已将这一招练得有五六分威力了。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
　　子庆边练边沉吟，雪狼君双手抱臂端详着他：昔日的青涩农家少年已然成为举止潇洒的贵公子，他身穿白衣绿袍，手持一把翠绿色的长剑，果然如绿竹般挺拔。再看他的这一式剑招，怕是有些难破……
　　子庆似乎已感觉剑招被观者琢磨，收了剑，对雪狼君揖手道：“雪狼兄，三年未见，久违了！我马上命人为你收拾房间，待明日为你接风洗尘，不过今日，我和无尘……”
　　风无尘打断道：“不必客套，他是自己人，我们回秘室再说。”
　　雪狼君便跟着两人来到花园后的竹林掩映、海棠繁茂的假山一处。
　　原来，吴国的伯兮乐坊亦是在建造之时就设置了一个后院的地下密室，此密室与所有的房间都远离，平时有重要的事情商量之时，两人便在这其中。
　　因为是子庆亲自设计，这间密室不但有暗器机关，还有流水可流往城外。
　　“范少伯来信，说伍子胥险些逼杀了旋波和阿旦，阿旦已经被伍子胥用刑挑断了脚筋，阿施和旋波不会武功，怕是更加危险。”子庆道。
　　风无尘一听，先是一惊，既而笑道：“若是夫差疼爱阿旦，可以用我配的药帮她的脚筋恢复如常，你这倒不必怕，只是，伍子胥已然命人今夜火烧馆娃宫，我们不如想法子让他们先逃离宫中吧。”
　　子庆道：“让他们逃离宫中？宫中有无数的高手，无尘你说笑吧？”
　　风无尘道：“自然不是说笑。你道我是如何逃出来的？”
　　子庆道：“他们三个对我很重要，我不希望他们被烧死，更不希望他们因为逃离宫廷失败而死。”
　　风无尘笑道：“当然。首先，吴宫中有秘密通道，乃是当年吴王阖闾为杀吴王僚时打造，自通道离开，自然比在地面上逃安全了百倍。其次，通道附近也不是没有士兵巡逻。每逢单日巡逻的士兵恰好我救国他的命。到时候他必回和我们例外呼应。第三，这一步比较险，但这也是把你引入吴国宫廷的好机会。”
　　子庆道：“无尘，你在想什么？”
　　风无尘道：“若夫差足够爱阿施他们三人，待馆娃宫被烧毁而见不到尸体时，夫差必会疯狂找寻。我们把阿施他们藏匿于伯兮乐坊，他一定会找到这里。夫差是个热爱奢华的人，若见伯兮乐坊建筑得如此华贵精巧，想必大曰。到时候，为了他自己享受，也为了讨好阿施，他必定会重用你。”
　　子庆道：“你说得倒轻巧，若夫差再次找到阿施旋波他们，三位姑娘再次回到吴宫，岂不还是危险！”
　　雪狼君道：“我们还是先研究如何救他们离开吧，伍子胥怕是已经借商议国事为由支开了夫差，下一步，就是火烧宫殿了。”
　　说话时，伍子胥果然已带着征伐陈国和蔡国的计策书找到夫差。
　　“君上！如今越国已然拿下，若要称霸诸侯国，臣以为，需给这些小国施加些压力了！老臣并不主张穷兵黩武，但这也是必要的！”
　　“相父尽管道来。”夫差站在羊皮地图前，仔细研究着这两个小国的地貌。
　　两人也只有打仗一事，才能达到空前的一致，自三年前至今，讨论打仗到深夜也是常有的事。只不过，今日夫差有些担心郑旦的脚伤，又心心念着趁机去见阿施一面，两个时辰之后，未免有些心不在焉。
　　“君上，对待蔡国这种小国，不若用孙少卿所言，上谋伐交。蔡昭侯软弱，我们……”伍子胥依旧滔滔不绝，见夫差不住地望着门外，忍不住大喝一声：“君上！你在想什么呢？”
　　其时恰好乃是伍子胥命人纵火之时。
　　子庆、风无尘、雪狼君三人已然通过城外的秘密通道进入吴宫，扮成寺人寻入馆娃宫，将三位美人接走。
　　其时，馆娃宫人们早已被迷香迷晕，无数火箭射入馆娃宫，火势渐烈，烟炎张天。救火声，哭喊声连篇。
　　夫差的鼻子本是极灵的，早已闻到了浓浓的火烧木材味道，不顾伍子胥的慷慨陈词，转身便问宫女道：“去看，发生什么事了？”话音未落，就有寺人来报： “报告君上，馆娃宫出事了！馆娃宫着火了！”
　　夫差一听，迈着大步欲赶往后宫，伍子胥挥手一拦：“君上，我们正在商议国事和称霸之事，莫分心！”
　　夫差冷笑一声，猜到了七八分，道：“称霸之时，明日再议！”
　　伍子胥依旧阻拦道：“君上本来就有喘鸣之症，风无尘离开之后，更是频频再犯，为了你自己的身体，你不能置身火海！”
　　夫差拿丹凤眼狠狠瞪了伍子胥一眼：“寡人的女人如果烧死，唯你是问！”说完，一掌推开伍子胥，飞身施动轻功，赶往馆娃宫。
　　不远处，已然烧得火光如白昼，夫差急出了一身冷汗。
　　“阿施！”夫差飞檐走壁，自各宫殿的屋顶而来。
　　自阿施来到吴宫，他因为心中怨恨她为救越国而来，竟未和她亲近过，更未和她好好说话，此时，他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夫差终于赶到了馆娃宫的附近时，觉得四周的空气都要被烤化了，所有人都不得近身。
　　他抓住一个寺人，厉声喝道：“馆娃宫可有人逃出？”
　　寺人摇头：“没有，因为是二更天，大家都睡了。好似他们都不知道要着火一般……”
　　夫差挥手将寺人一扔，欲要自己冲往火海，被几个寺人死死的拦住：“君上，保重身体啊！”
　　夫差不费力的将周身一晃，几个寺人飞出老远。
　　这时候，勾郓夫人赶来，跪在夫差面前，苦苦求道：“君上，莫要入火海！”
　　夫差眯了眯双眼，一切皆已明了。伍子胥与勾郓夫人联合，要铲除他的新宠。
　　夫差大笑，笑声如地狱来的魔鬼一般，吓得宫女和寺人们瑟瑟发抖，吓得勾郓夫人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