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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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壤样品很快补采完，这时候，最后一个背景点位也终于破开了表面覆盖层。
苏旻敏扶着顾江声的手跳下去，找合适的位置下洛阳铲，挖机小哥下了车没走，蹲在旁边的水泥块上看着，跟他俩强聊。
话题自然不是中午的话题。
小哥打听的是三泉广场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求推荐。
一开始苏旻敏还有点爱答不理，毕竟打钻取土是体力活，不说话可以节省力气，可招呼之后忽然提起吃什么玩什么，那可就踏入苏旻敏的兴趣圈了。
他俩聊起来，完全没有顾江声什么事。
中间，他手里的伞歪了一下，苏旻敏都没空和他讲，直接单手扶一下，头也没转地继续描绘电玩城旁边的烤肉多么多么正宗。
顾江声能有什么办法，当然是继续一手打钻一手打伞。
终于，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这一切。
苏旻敏跑去稍远的地方接电话，顾江声接手采样工作。
挖机小哥望着苏旻敏走远的影子，喃喃感叹：“苏工好可爱啊。”
顾江声压着长杆，默不作声。
挖机小哥也没有特别期待顾江声的回答，只看着远处接电话的人继续说：“不仅可爱，还很聪明，你们考上大学的就是不一样，什么都能聊，说话还很有趣。不过我们开挖掘机也挺好，来钱快，不用愁活，上班时间自由，以后也能照顾到家里。那个顾工，我听到一点你们的对话。”
他摆手，“声明一下，我不是故意偷听，是随便听到的。不是我说，你们还是趁早改行吧，读了那么多书到最后赚钱不多还要四处受气，真的不如像我这样学一门手艺，去哪都有人用。我知道你们是高材生不稀罕我们这行，但现在不都讲究个财富自由吗，中途改行没啥的，不想学技术，可以去学个计算机或者搞搞金融，我一个朋友就报班学编程了，现在月入两万多，还把他妈也接过来了，我是脑子跟不上，不然也去了，你看这不比你们做环境好？”
这……
顾江声用力压了下长杆，把洛阳铲直挺挺扎进土里，再弯腰捡起矿泉水，朝满脸殷切“走吧去改行”的小哥抛过去。
“好不好不是那么看的。”
小哥双手接住，有些不懂，“啊？”
“不是用钱来看的，”顾江声拧开瓶盖，慢慢地说，“这个社会有很多行业，有赚钱的，就有相对不赚钱的。可以因为不赚钱选择改行，但要明白赚不赚钱跟行业本身没有关系，它是市场的选择。国家开设什么专业、开辟什么岗位都是做过规划的，各行各业共存，国家才会稳定，经济才能持续健康地发展。我们国家人口多，行业多，少数人甚至一半的人选择改行影响不大，但是，如果大半人口都去选择那些赚钱的行业，那赚钱的行业马上就会变得不赚钱。它不是简单的人才溢出问题，是所有就业市场都要收缩。想象一下，如果你身边十个人里有九个是开挖掘机的，不仅时薪降低，找工作难度增大，更有可能所有的挖掘机都找不到工作，因为可能根本没有人从事需要挖掘机的行业。行业和行业之间是互相关联的，一些行业扩张，另外一些就要收缩，超过一定的限度，经济就会跟着崩盘。所以挖掘机也好，做环境也好，存在必有价值，行业没有高低贵贱，只有喜不喜欢和适不适合。”
挖机小哥懵了。
他好委屈。
他刚说错什么了，至于用全世界都开挖掘机来举例吗。
他不就是说改行来钱快吗，还是出于好心，至于上升到社会稳定吗。
“其实做环境也不是不赚钱，”顾江声喝了口水，拧上盖子，随意道，“只是没有那么赚钱，从长远来看，环境出身反而能规避行业黑天鹅，因为环境的就业面非常广。大到生态环境，小到人体健康，都是环境的研究领域。表面上看，环境做的是监测、修复和污染处理，往深了看，它涉及到分析测试、仪器开发、材料制作、化工和生物等。宏观上环境专业可以研究气候变化、污染迁移、自然灾害，微观上环境也可以做分子化学和分子生物。喜欢编程的可以去做预测做模拟，喜欢历史的可以跟着地质队或者考古队研究古环境，喜欢在外面跑的可以做工程做考察，喜欢办公文职可以做规划、评价和环境法。地球上的液、气、固、动植物总有一款能选，觉得地球没意思，还可以去研究行星环境。
“专业学得好各个方向随便挑，专业没学通做做公益宣传环保宣讲也是对口。古往今来天上地下，没有哪里是不需要研究环境的，虽然听着都不像是赚钱的行业，但钱赚多少从来不是看一个行业的普遍水平。明星看起来赚钱多，十八线群演查无此人的更多，快消看起来赚钱快，破产倒闭也很快。研究环境就没有那些风险了，它的天花板无关乎运气，无关乎前期投入，只和个人能力有关，就算能力不强也可以慢慢积累，环境专业又不吃青春饭。所以，如果一个人不知道自己想学什么，适合做什么，那他可以来环境试一试。但说到底，任何行业都是社会的后勤，认真做好本职工作才能创造价值收获价值。哦，还有，财富自由不是说赚钱越多越自由，它是指心灵上的自由。”
挖机小哥：“……”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感觉思路全程被带着跑。
但幸好他知道自己脑子不好，也已经过了好好上学的年纪，不然怕是会当场改行。
不过，听起来学环境好像真的很不错。
做做公益到处走走看看也不像是太需要专业知识，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
等一下。
有点不对啊。
明明上午苏工吐槽环境是天坑的时候顾工还点头来着。
这特么哪里是天坑，明明就是怕老婆。
而他居然还天真地相信了！
他就知道，苏工最喜欢捉弄人了，一定是看到他路过专门说给他听的。
明明他们开挖掘机也很难的，遇上赊账跑路的老板那就不是赚钱多少了，是直接亏钱，雇人要账，是继续亏钱。
苏旻敏打完电话远远看到小哥，正打算抬手say hi，被老远飘过来的丧气喝退了。
“我想静静。”挖机小哥默默向另一边扭头，与苏旻敏擦肩而过。
苏旻敏满腹狐疑地回到坑里，盯顾江声。
她把伞举过顾江声的头顶，偏脸看远处靠着车轮继续冒丧气的人，八卦地问：“他怎么自闭了？”
顾江声把土提出来，按顺序摆正并拍照，才回：“不知道。”
嚯，我信了你的邪。
她明明看到顾师兄跟挖掘机聊了很久的，顾师兄在她面前就从来没有讲过那么多话。
一瞬间，她又好奇又暴躁，抢了顾江声的手机就对着拍，拍完丢下句狠话，“我要把照片发给谢老师，你采样没按规定着装。”
顾江声停了手上的动作，叹口气，伸手。
苏旻敏把手机背到身后，歪头从下往上瞧顾江声的表情，逗他，“你笑一个？笑了就给，快笑，笑了没？快点，笑了吗。”
半晌，被逗的人给了弧度，弧度非常小。
但她捕捉到了，跟着笑，“咳你居然真笑了！竟然还在笑，你在笑什么！不会是在笑我吧，这有什么好笑的？”
顾江声干脆不遮掩了，把视线移到地上的水瓶处，侧脸回苏旻敏一个落落大方的笑。
稍微敛了敛神，他说：“没笑什么，就是随便想起来去年办公室一起忽悠本科生的事了。”
苏旻敏心道奇怪。
忽悠本科生有什么好笑的。
她皱着眉，表情嫌弃，但没坚持到两秒还是问出来：“你们怎么忽悠的，给我说说？”
顾江声顿了顿，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苏旻敏后仰做难以置信状，“不是吧，你们真的打算忽悠我？”
顾江声认真地想了想，以苏旻敏这随叫随到每天打卡的敬业精神，到时候非常极其有可能，应该没有哪个师兄师姐不想把这么好用的人才留下来继续征用吧。
“我只能保证我不参与。”顾江声说。
“那咱俩就是一国了，”苏旻敏觉得自己逻辑没错，上前拉拉扯扯，音调沾了小鼻音，“顾师兄~你就给我透露点内幕吧~指个方向也行呀~”
顾江声伸手扶住苏旻敏快要从肩膀上滑落的伞，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
苏旻敏追上，“别人高考都还有真题合集可以看呢，你都在命题组了，总得帮我圈个重点吧，顾师兄~”
顾江声被堵到了回填坑边上，再往后退他就要入土了。
他也不是不想说，只是在想要怎么说，从哪里开始说，但既然苏旻敏要得急，那概括起来，“就是画大饼。”
画饼？
环境还能有什么好饼？
苏旻敏有点下头了。
这算什么忽悠。
把人忽悠去拯救地球吗？
“可以再具体点吗，再具体一咪咪就行。”苏旻敏朝顾江声比着手势，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掐出一个扁扁的OK，趁顾江声眼神同意迅速拉圆拉开，直接比成一个超大的“C”。
这是故意比给他看的吧。
顾江声哭笑不得。
具体的话有太多，不太好说，但如果苏旻敏只需要具体一咪咪，那就是——
“美丽中国，宜居地球。”
苏旻敏挑眉，“噗”地笑了，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竟一点不觉得意外呢，不过话说回来，校长的话你们也敢拿来用？不怕告你们侵权？”
顾江声继续专注挖土，语气非常无辜，“我们又没拿去做商业活动，还帮忙招了生，而且这话本来也是招生宣传语吧。”
“是吗？”苏旻敏抬起眼皮问。
“是的吧。”顾江声不太确定。
“欸，你们真的打算忽悠我啊？”苏旻敏感兴趣地继续问。
顾江声没回答，垂眼打钻，全身用力，完全顾不上。
苏旻敏牵起唇。
不给反应就是最棒的反应。
“我好开心啊，”她一掌按在顾江声打钻的手背上，身体贴近，语气暧昧，“说不定我一开心就想留下来读研了呢，到时候咱俩……续个约？”
顾江声：“……”
气氛活跃至此，之后的顾江声再怎么扮冷脸也回不去了。
最后一个样品装好，苏旻敏看天色尚早，笑眯眯地抓着顾江声的手摇了摇，“我们去约会吧，都这么久了，我们还没约会过呢。”
顾江声蜷了蜷手指，没用力，眼神不自觉地移开，落在了地上。
苏旻敏跟着寻过去，追踪到地上打包好的土壤样品。
苏旻敏：“……”
好重一滩灯泡。
不对，是情敌，还是宝贵的情敌，宝贵到某人觉得打把大伞挡着不够还要再糊上两层报纸才不会晒化了。
“必须八点之前放进冰箱吗……”苏旻敏委委屈屈地问。
“现在是夏天，得尽快。”
“同城快递呢？”
“会来不及，而且土太重，快递好像也快下班了。”
苏旻敏：“……”
她就知道会这样。
反正她也就随便问问。
那行吧，走着。
欸等下，不是。
这里不是只有他俩在的，车轮下面那位思考人生的也还没走呢。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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