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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一计连环 ...

  •   却说此番小胜,尚谨言一开启北城门,便见齐杉笑意盈盈地守在门外。尚谨言心下一颤,正起脸色,“阁下可是鲁郡齐杉世子?”
      齐杉笑呵呵地打量了尚谨言一番,再看那一队延兵,脑中已是浮想不断,“在下齐杉,不知兄台怎么称呼,又隶属何郡呢?”
      尚谨言抱拳施礼,“在下尚谨言,广郡王辅令也。”面上虽是恭敬但身后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已经开始蔓延。
      “哦!原来是尚辅令,当真是少年人才啊!”面对两军对阵之势,齐杉偏偏笑得毫不知情。“我看尚辅令小小年纪,但这情形可是凭数十兵力拿下安钧?哈哈,当真不简单!”
      尚谨言皮笑肉不笑地回他,“齐世子误会,拿下这安钧城的非谨言,而是海郡的盐城张三公子。”
      张三公子?听这尚谨言的口气,莫不是张起亲自入的安钧城?齐杉疑惑地拍拍脑袋,叹气道:“唉,独德果真还是庸人,实在想不透三公子攻破安钧有什么深意,也想不通尚辅令拿了延兵却放了安钧的原因。不知尚辅令能否指点一二?”
      尚辅令笑容一僵,勉强扯着嘴角,“盐城张三公子是何等人物,谨言怎么有能耐通晓他的意思?至于这延兵原本就是广郡中流离到延郡下的乡人,此番也不过是落叶归根罢了。”
      “哦是吗?都是广郡人啊!”齐杉戏谑轻笑,“我以为那些广郡乡人都在城南前线,留在城内的都是延郡精锐,怎么延郡老儿这般不按牌理出牌呢?”
      尚谨言闻言攥紧了拳头,抿着嘴咬牙切齿道:“我看齐世子还是早些进城,若晚了只怕安钧会落入谦郡世子手中,那样岂不可惜?”
      齐杉哈哈大笑,“不可惜不可惜!大家都是朋友兄弟,一两座城算什么?独德倒是很想交尚辅令这个朋友,不知这次战后,我们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尚谨言点点头,“这个自然。”
      齐杉上前一步,轻声道:“既然如此,那尚辅令可不要拒了独德的请帖啊!”
      “啊?”尚谨言一怔抬头看着齐杉,却见他又呵呵笑着退回了自军中。
      “哥舒先生,咱们走吧!偷懒也不好偷到让别人找咱们!”齐杉向尚谨言挥挥手,带着哥舒秀和众将又从原路绕了回去。
      见他们走后,施敬学走到尚谨言身前,“这北城门已开,他们为何要绕行?”
      尚谨言扯扯嘴角,“他刚不是说了,这座城他不要!”
      “鲁郡当真不要安钧?”施敬学不可思议道。
      “齐世子可不像传言的那般,这人若是认真起来,想是与张起也不分伯仲!”尚谨言认真道,“他不要安钧实际上是卖人情给张起和海郡,绕道而行就是让谦郡世子以为自己拿这安钧城天经地义!
      “还有,他方才几句话便道破了张起的难处和我的打算,他知我和张起看中的都是延郡城中精锐,门外的士兵不过都是受延郡蛊毒胁迫的寻常百姓。他在这里守着根本是早就知道,这一仗鲁郡完全没有打的必要,这座城他们不好拿,这批精锐他抢不过张起和我们,说是偷懒,却是保留了自己的兵力。”
      施敬学眉头一皱,“那方才他说邀请你,你可还要赴约?”
      尚谨言深呼了口气,无奈道:“他都那般说了,还怎么回绝?唉,算了!这事回去再想!失敬,我肚子饿了,真快饿死了!快走快走!”
      三郡扎营,张起屋帐。
      张起躺在榻上,默默盯着帐顶沉思。二唐及随行军医岑屏站在榻前。
      “三公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翼麾狭蝶急匆匆闯进营帐,见到二唐和岑屏垂首站在那里,忽地压下了声音,“三公子怎么了?我刚听他们说三公子伤了?”
      唐执剑不动声色,唐挽弓瞥了狭蝶一眼,对这个女人本就不存好感,现在看来她还真和傻子一样。
      见二唐不回答,狭蝶拍拍岑屏,“岑大夫,这——”
      岑屏轻叹口气,“狭蝶姑娘莫要问我,我来这里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张三!”韩鳌气喘吁吁地跑进营帐,他一身战衣早已看不出本色,血水缓缓滴着,除了忧色,萧杀之气萦绕不绝。但入了帐,他便呆了住,“搞什么?你没死?”
      “岑大夫,烦劳你看看世子的伤势。”榻上的张起悠悠道。岑屏打量了韩鳌一眼,心头一震,赶忙打开药囊。
      韩鳌任岑屏摆弄自己臂膀,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齿,“张起!你欠的解释有点多啊!”
      张起莞尔一笑,倏地自榻上坐起,“不但欠你的,挽弓、狭蝶我也欠你们个解释。”
      “啊?”狭蝶微怔,红唇轻启。一旁的唐挽弓却是一张臭脸。
      帐内诸人神情张起尽收眼底,扯扯嘴角缓缓道:“先说狭蝶所遇流兵之事。”
      “呃,三公子知道了?他们不是——”狭蝶秀眉一挑。
      “他们不是流匪,而是广郡麾下,带兵之人正是广郡辅令尚谨言。尚谨言佯作流兵,意在收拢延郡离散兵力军械,我之所以没有揭露,是因为三年战事至此,余下延郡城池多与谦鲁接壤,海郡可以说是离根行兵,很多利益都很难真正输送回滨场地界。那些离散兵力若任其逃散只会壮大谦鲁势力,如此一来倒不如送给实力弱小的广郡。若对广郡无益,对我们也称不上好坏,若是对广郡大有裨益,那么夹在我们和广郡之间的谦鲁必定首当其冲,广郡强大对谦鲁也是一个很大牵制。”张起扬眸看向狭蝶,“正因如此,我只是让你留意他们的行踪,并未有其他举措。”
      狭蝶摸摸下唇,倏地扬起笑靥,“原来是这样,哈,我就说,他们那点伎俩,三公子怎么会看不出!”
      张起垂眸轻笑,“我所有的何尝不也是小伎俩。”他站起身行至唐挽弓身前,双手举礼。神情肃然,躬身一拜。
      唐挽弓原本厌烦的脸色骤然大变,“少爷!你干嘛!”双手扶住张起,“少爷,你别吓我,你拜我岂不是让我折寿么!”
      唐执剑狠狠瞪着唐挽弓。唐挽弓则苦笑着脸看哥哥,不知如何是好。
      张起礼罢,正色看着仍有些慌乱的唐挽弓,“挽弓,是我陷你于险境,这一拜你当受。”
      “险境?”唐挽弓摸不着头脑。
      张起转身看向正坐的韩鳌,“唯筹,你曾问我私下准备了什么,其实我准备的只是一副解药。”
      “解药?”韩鳌浓眉微蹙。
      张起点点头,“延郡这一年来战事吃紧,郡内民兵逃散情形接连不断。后来延郡强行收拢郡内米粮重整粮仓之后统一放粮。一般而言,战时粮草会首先供应给士兵,然而延郡放粮兵民皆是一般。后就传言,延郡内有一种怪病,患者身体某处异痛,疼痛的地方每次也不甚相同,更有甚者气血攻心而亡。但这种病,入了延兵行伍就很少复发。因此延郡内但凡能入伍的,无论老幼妇孺,都选择入伍上阵。”
      “粮食里面有问题!”韩鳌眸中精光一闪。
      张起颔首,“这事可以说是延郡百姓都心知肚明,但又无可奈何的事。”
      “因为粮食被控制,所以只能自愿从兵,又不得不吃那些毒粮!”韩鳌一咬牙,大掌狠狠拍在桌案上,岑屏刚为他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渗出血来。
      “所以我便想法子查出了这种毒。此毒名为血惹。”
      “巫祝十大秘药?”岑屏忽道,见韩鳌抬头疑惑地看向自己,“血惹,血染之毒。它就像枚小石子在人的血液中流动,随血液牵动人体,它流到哪里若是伤了血管就令人感到剧痛,若是它随血液流入心房未能脱出,那则会令人暴毙而亡。”
      张起点点头,“那岑大夫可知血惹之解?”
      岑屏略一沉思,“血惹如血,最难的是与血液分离。解毒之法应是蒸离!”
      张起勾起嘴角,“道理简单,但真要做到蒸离,把握恰度却并非易事。所以我请安景自九落门寻来了两枝名箭,一为玄冰,此箭射出令血惹凝结,另一为真火,通过骤然升温让血惹气化,自血液中分离蒸出。”
      “万事俱备,少爷为何临阵打了退堂鼓?”唐挽弓自然知晓这两枝箭的意义,正因如此,更对张起的行事耿耿于怀。
      张起看向唐挽弓,“挽弓,你可还记得你将玄冰箭射向那牌坊之后,发生了什么?”
      “什么?”唐挽弓微愕,慌乱地抓着脑袋,结巴道:“没,没什么啊?”
      “牌坊裂了。”一直默然的唐执剑开口道。
      “不单是这样。”张起凝重道,“不只是牌坊,四周的墙壁和地面石板也都有些微的龟裂痕迹。要知道,那玄冰箭的神奇之处就是适度,只能凝结血惹而不伤其身。但那牌坊分明就是因玄冰箭而凝结甚至炸裂。”
      “血惹之城。”岑屏插口。
      “什么?什么血惹之城?”唐挽弓完全跟不上众人的节奏。
      “啊。”岑屏觉得自己有些多嘴,但见张起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好自己讲道,“就是整座城都建立在血惹这种药物之上。传言血惹初时只能算是巫祝门一种用来控制俘虏的下等药物,然而数百年前巫祝门遭遇乱尸强攻,久不退敌。当时巫祝门下一弟子想出一计,设下空城,全城淋入血惹之毒,待乱尸攻下该城,施法蒸出血惹,一时全城血惹化为烟气,整座城爆裂,城下所埋火药也在爆裂中激发,整座城仅是一瞬便携着城中乱尸自地上消失了。”他清清嗓子,“咳,也正因此役,血惹成了巫祝十大秘药。”
      唐挽弓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液,“所以少爷看出了那是座血惹城?”
      张起垂眸,“我不能肯定,只是我不能拿众人性命去赌这一把。”
      唐挽弓闻言一怔,牙关咬紧,一倾身单膝跪在张起身前,“少爷,是挽弓失礼!挽弓得少爷恩惠本就应生死一掷,只心为主。但这次少爷全心为挽弓,而挽弓还心有怨言,实在是该打!”说着一掌扬起就要扇到自己脸上。
      “诶!挽弓!”狭蝶眼疾手快,一手抓住唐挽弓扬起的手,“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可心疼了!三公子才没那么小气,会生气呢!”
      唐挽弓眉头一皱,厌恶地挥开狭蝶的手,“男子汉敢作敢当,心有怨怼也是错!我唐挽弓行事从不掩着,这巴掌该打!”
      张起扬起一臂,“若你该打,那我这事未详查,陷世子与众麾下于险境的错也该打!”说着,作势挥下。
      唐挽弓猛地跳起,抓着张起的手,苦笑兮兮,“少爷,你别老难为我,你这样,我哥杀了我的心都要有了!我不打了,你也别打了,可好?”
      张起莞尔,和顺地放下手掌。
      “止轩,那尚谨言可知道血惹之城的事?”韩鳌问道。
      张起脑中浮现起那个红衣银甲少年的模样,“他,应该不知。尚谨言为了收拢延郡最后的守护精兵,不惜暴露行迹入城。他们刻意选了延郡兵力稀少的地方,待前方三郡与延郡战事打响,运用尚司门特有的游岩绝壁功,成功潜入城内。为了收这批兵,最好的方法就是帮他们把毒解了。”
      “解毒?”韩鳌疑惑,“不是说解毒就会,呃,爆了?”
      张起眸色深沉,“环絮棉。一种可以让血惹潜伏的药物。若我猜的没错,延郡给自己的士兵也服用了微量的环絮棉,这种药物可以柔化血惹,减少毒发,若是一次大量吞食环絮棉则可以让血惹潜伏体内,数年不再复发。”
      岑屏撇撇嘴,“单从症状而言,环絮棉似乎确实解了毒。那广郡的尚谨言就是这样骗了那些延兵?”
      张起不自觉地轻咳了声,面色微青,“或许尚谨言并不知道血惹的真正解毒之法。”闻言,唐执剑默默瞥着张起,其他人则未发现张起神色的异样。
      “总之就是尚谨言拿走了那批精兵。止轩你佯装受伤让我军撤离一是怕偶然状况,二来安钧远离滨场又是座随时会爆的炸药,海郡佯作劣于谦郡倒是省去了因这城而来的是非。想这会儿陆宣应是得意的很,估摸着他觉得自己拿这城拿得是名副其实!”韩鳌哼笑一声。“算了,都别想了!这事明白了就得了,咱们的三公子还得好好养伤给人家瞧呢!”说着,他朗笑几声,走到张起跟前拍拍他的肩。
      “海郡为何会加入伐延大军?”韩鳌闻言一抬眼正对上张起锐利的目光。
      “呃,利益所驱,这事你明白的。”韩鳌微微苦笑。
      张起会意轻笑,同样拍拍韩鳌的肩。送走一帐人等,只留唐执剑默默站在营帐角落。
      “你有疑惑便问吧。”张起重新躺在榻上,开口说道。
      唐执剑皱皱鼻子,“少爷,这血惹之城是为了谁——”
      张起闭上眼笑道:“这可不好说,一张渔网,能网锦鲤但也不妨网住河鲤。”
      唐执剑喃喃道:“但——这网在执剑看来结得有点巧,或是说有点莫名其妙,那延郡明明是要逃的,但他不可能不明白这是一场死局,这网若是他结岂不是作茧自缚?”
      “你可知海郡为何会伐延?要知,谦鲁之盟本是没有海郡分食的余地的。但伐延战前,谦郡请海郡援战,不觉得有点蹊跷么?”
      “这——”唐执剑心中疑惑愈大愈参不透张起的深意。
      “这张网要想结成必须有两个人,一人施毒,而另一人则要明了真正的解毒之法,不但如此还要有能耐解这毒。哼,不想我张起在这一局也沦为了一枚棋子,那延郡也是。结网之人,筑城之人,赠毒之人,邀海之人,落棋之人——”张起闭目深思,“都是一人。这一计连环的背后都是一个人。”
      唐执剑屏住呼吸,“少爷知道这个人是谁?”
      张起唇边蓦地漾开笑容,双眼睁开眸光晶亮,“当然,这人我早在秋赏围杀时便见过了。修言——”他慢慢忆起三年前秋秋门的求赏大会,想起那个当时那个太过不起眼的温善书生,“是他,陆修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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