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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贪食战即 ...

  •   风过平原,原上的幼草一一浮动。二月的阳光带着清新干净的暖意,微微浮动的气流却依旧料峭。春阳明媚,媚不过城前潺潺一水;春风微寒,寒不比身上闪金兵甲。
      “一野清灵知风色,二月春风裁新绿。”嗅一下指尖方才采摘的新芽,泥土的芳香和着草液的微甜,齐杉不由扬起了嘴角。
      哥舒秀在军营中转了一大圈,最后就只见自家世子站在军营一隅悠闲地吟诗赏春。“哎!我的世子诶!您怎么在这儿杵着!”一手提着长长的衣袍,半撩着衣摆快步跑向齐杉。
      齐杉见到哥舒秀笑意更浓,“哥舒先生来得正好,我方才想了句诗,下半句还未想好,哥舒先生不妨指点一二。”
      哥舒秀只急得一头大汗,一手拉起齐杉的手臂,“我的世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吟诗!快点快点,先去把铁甲穿上,可是伐延的最后一战,要是晚到了郡王可不得宰了我!您行行好,上点心行不?”
      齐杉不在意地笑笑,丢掉指尖的新芽,“哥舒先生不必如此,老爹在千里之外,若是你和令将军不说,他自然也不知我迟去逃战的事。”
      “逃战!”哥舒秀努力拖着齐杉向营帐走去,却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迟到就算了,您还想逃战!”
      齐杉爽快地点点头,“对啊,我本就是打算躲在哪个地方避过这一战的,方才见那处春色迷人就不由多停了一会儿,要不又怎么会被你找到?”
      哥舒秀闻言咬紧了牙关,捏紧拳头,若不是来往做最后备战的军士太多,自己这一肚子的气怎么着也得给他吼出来。忍了又忍,“世子,这事等仗打完了咱们再说,现在先去换衣裳!”说着又拖着齐杉艰难前行。
      齐杉懒洋洋地任哥舒秀拖着,二人的动作在来往的兵将眼中早已见怪不怪。齐杉慵懒地叹了口气,微微侧首眼角余光恰恰看到了那个喜穿红衣的男子。那个平日总是很精明小心的男人,居然在没几片叶子的树下发呆!旁若无人地垂首望着手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齐杉向来不是喜爱管闲事的人,但想到或许能拖得一时不去战场,心下偷笑,一撂嗓子,“三公子!”
      哥舒秀的动作被这一声高呼喊断,侧首一瞧确实见暗红锦绣袍的张起一人站在树下。
      齐杉挣开哥舒秀的手,张三公子,天下间可没什么比这更好的理由了!嘴角抿着笑,快步行至张起身前,“三公子好兴致,大战在即,在此赏春色么?”
      张起不露痕迹地将手中的玄铁镖隐于宽大袖内,拱手一揖,和颜笑道:“芳春初至,虽是整备战即,在下却不想失了赏春感春的时机。”
      齐杉一挑眉,翻眼看看这棵还算是半秃的树,哈哈一笑,“三公子果然是惜春之人!不过这春还早了些,赏树不合适,我倒是带你去个赏春的好地方!”说着,一手抬起作势就要拉住张起。
      张起看了眼齐杉的动作以及他身后神色焦急的哥舒秀,淡然轻笑,“现在赏春的确有些心急了。若有好景,又何必急于一时?待今日战胜,在下且备一壶好酒与世子共饮共赏。”
      “对对!现在不是赏春的时候!”一旁的哥舒秀从善如流,重新拉起齐杉,“世子咱们赶快准备去吧!”
      齐杉眉头微皱,“三公子倒是颇为豪气,只可惜战场上刀剑无眼。这一战,本世子这身半瓶油功夫,还真没把握全身而退。”
      张起闻言笑着摇摇头,“齐世子或许武功不佳,但却眼光独到智谋为长。想是不可能看不出此战之难并非难在取胜。或是在下庸人之念,世子安危为重,狮虎之争,不足为虑。”
      齐杉无奈地摸摸额头,“三公子所言极是,只可惜本世子身边像三公子这样的庸人太少!有的,各个都是聪明人!”说着他一手重重地拍拍哥舒秀的肩,“走吧,哥舒先生!本世子可得穿个厚点的盔甲,流矢无情刀剑无眼啊!”笑着摆步离去。
      哥舒秀一脸茫然,全然想不透张起究竟说了哪句话戳动了自家世子的心,竟然如此轻易就令他甘愿重返战场。心中敬意陡升,慌忙向张起恭然一礼,礼罢撩起衣摆又匆匆追上齐杉去。
      “止轩!”韩鳌一身银光兵甲,阔步而来。素来刚毅傲然的脸上也不由挂起了期待喜色。
      张起看向来人,扬起微笑,“倒是少见唯筹也如少年般喜形于色。”
      韩鳌嘴角更是笑浓,宽厚的手掌拍拍张起的肩,“快回家了,我当然高兴,难道你不想早点回去看看世叔他老人家?”
      张起闻言笑着摇摇头,“不像郡王公务繁忙,家父的书信可从来没断过。”
      韩鳌脑中立即浮现起,张起的那恨不得一天三四封的家书,嘘寒问暖都算是客套了,家中陈谷子烂芝麻的小事也都写得一一详尽。韩鳌蓦地笑起来,“世叔这是爱子心切!想一开始的那封小花病了,我还真以为是你给自己养的小媳妇呢!敢情原来是你家农场的花母猪,哈哈!”
      张起也随着韩鳌苦笑起来。韩鳌见他只笑不作声,长臂勾住他的肩,低声道:“诶,兄弟,说起来这次回去还是给自己娶个媳妇儿吧!若有喜欢的就别犹豫!实在没有,那就秦妙冉吧,人家好歹也是千金小姐,知书达理,配咱们张三公子,也差不太多了!”
      张起笑着拂去韩鳌的手臂,“唯筹你莫要胡言了!秦小姐乃是大将之女,当以配得勇猛伟岸的大丈夫。至于止轩这般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半吊子书生、半杆秤民商,断是高攀不起!”
      韩鳌咂咂嘴,“若是咱们的张三公子都只是半吊子半杆秤,那咱们这三军之师怕是连秤都压不起!”
      张起眉间一皱,“唯筹,这里是军营,这种玩笑开不得!”
      “是是!我的大军师!韩唯筹失言了!”韩鳌笑着假意打打自己的嘴,打罢双手一揖,“那不知张军师对此战还有什么需要提点的?”
      张起敛起笑意正色道:“这是伐延最后一战了,你切记此战于海郡重在名而非利!黎民口中之名,言轻犹胜万千。上了战场莫要恋战,破门攻城才是第一要务。”
      韩鳌轻叹口气,“止轩,我知你安排了唐氏兄弟还有那群魔翼族,具体缘由我这会儿就不问了,不过你记得,这仗完了,你可得老实交代!”
      张起恭敬一礼,“世子放心,伐延功成,张起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军营谦郡地界,主帐内。
      “贵言,这便是最后一战了,你要多加小心!”旁座上的陆昊看着主座上一身金甲的陆宣,关忧道。
      陆宣面上冷傲一笑,“三哥不必费心,小弟的安危还轮不到那些还需他人保护的人来担忧!”
      陆昊面上微笑一凝,不露声色地瞥了眼自己身侧的近身侍卫,“贵言的本事自是不用三哥我操心,不过这到底是战场,多得是说不清的事。虽说,延郡已到强弩之末,但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郑涓那老儿说不准也会狗急跳墙。”
      陆宣冷笑一声,“三哥也说了,狗急跳墙,纵是他能跳墙,也不过是只狗罢了!”他目光锋利直直望进陆昊的眼中,“这一战,打的不过是只丧家犬,斗的却是巨象厉狮,不管如何,今日战胜之军只能有我谦郡一师。所以贵言没工夫陪监军大人在这里闲扯了,先行告退!”他双手随便一抱拳,眼中的蔑视之意极浓。
      待陆宣离去,陆昊双眼一眯,嘴角和煦的笑逐渐淡去。“武今,我四弟求胜心切,但战场凶险,命如草菅,你可得找人好好助他,绝不可有差池!”
      陆昊身侧的近身侍卫躬身道:“爷放心,属下定会派人好生照料世子的。”
      双都玄历2466年,橘州上九王制衡的局面已经持续了整整十七年。三年前,延郡谋划秋赏围杀一事败露,幸有海郡名商张三公子妙计救下围困众人。次月,谦郡联络鲁郡、海郡造三军强师共讨延郡,战火自西南湖泽一直绵延至东岸沿海,谦鲁海三郡倾三年时光将九王之中最强郡王延郡势力瓜分蚕食殆尽。
      此时点将台上,三郡世子并排而立。右侧鲁郡王世子齐杉,字独德。年二十有三,个性温吞,淡泊功利,为人处事从不招摇。延其父齐赭中庸之性,少与人争。他身形瘦弱却着巨甲,默默站在一旁。
      左侧海郡王世子韩鳌,字唯筹。年二十有五,三人中最为年长。为人乐善好施,古道活络,同时他英勇能武,善操兵领军,作为海郡王独子可谓众望所归。一身银甲银枪,光彩耀如踏浪而来的雄狮。
      其间谦郡王世子陆宣,字贵言。年双十,虽是三人中最年少的却也是气势最高的,一柄长刀金光粼粼。他人生得剑眉圆目,神采飞扬,加上头脑聪慧,个性好强,虽是谦郡王四子,却深受喜爱,甚至让谦郡王将传嫡的世子之位传给了他。陆宣为人桀骜,气焰极高却也恰符了这战场凶戾之气。
      “唯筹兄、独德兄,世伯们和我父王不在,咱们这一仗不妨比一比!看谁先取下延郡老贼的首级,军筹一百金!”陆宣挑衅地目光直指韩鳌,眼中竟是落不下齐杉的影子。
      韩鳌自是明白陆宣的挑衅之意,哈哈大笑着应和,“既是如此一百金怎么够?我且再出一百金,今日军士不论官阶,谁能斩谦郡王人头,便能受此大功!”他一句话一振臂,麾下将士顿时士气高涨,“誓斩延贼、誓斩延贼!”
      一旁的齐杉颇是心不在焉,望着远处那座即将尸血满布的城池,怎么也提不起劲来。伐延之战打的是仁义旗号,说到底也不过是三郡意图瓜分延郡的贪食之战。其间各方势力虽不明言,但为了抢夺猛虎厉狮牙缝间的残渣余沫也使尽了浑身解数,各种手段实在难以启齿。
      烽火战即,一方穷途,群者相争,贪食无厌。
      上了马,齐杉依旧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哥舒秀驱马行至他的身侧,苦口婆心低声道:“我知世子您不想上战场,不过您好歹有点精神好不?令将军都快被您给带得没心思打仗了!”
      齐杉一口长叹,“哥舒先生想让我怎么做?”
      哥舒秀挺身望了望骑行在最前头的陆宣和韩鳌,见那二人身形挺拔,一声低叹,“世子,其实我刚琢磨来着,咱们也该出百金才是。”
      齐杉一挑眉,灰色的眸子微微后撇,“为何我要出这百金?”
      “这——谦、海两位世子都出了百金,一来鼓舞士气,二来定这比试也是为的给自己在这场仗中讨个好名声,这事咱们怎么找也不能失了面子才是。”哥舒秀实在是对自家世子的冷淡无奈得很。
      “哥舒先生,且不说这士气刚已被他二人鼓舞起来了。您也知我身手如何,来战场只求平安无恙全身而退,从不曾想过要与唯筹兄、贵言贤弟这般斩百敌杀千军。既然没这本事,自然还是低调点好。”齐杉毫无赧色,老老实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哥舒秀闻言语噎,侧头看看马行另一侧的令湛,见他也无言地摇摇头,自己也只得无奈妥协,“唉,罢了!最后一战了,世子小心些也对。”
      齐杉勾勾嘴角,目光落在那个骑在骏马上红衣鲜艳的书生身上,声音轻得只有自己才听得见,“最后一战?呵,只怕这只是第一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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