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人魔道祖师同人 薛晓》十三姜

10、混沌

　　十、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逾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剧痛渐渐地消失了。
　　薛洋从一片混沌中醒过来的时候，义庄中一片寂静，晓星尘早就消失不见了。
　　他坐了起来，费力地靠着桌腿，深吸了两口气，右手摸上自己的心口，已经不再疼痛。
　　剧烈的疼痛过后带来的是巨大的虚空。
　　他的魂魄和这副身子越来越不能契合了。
　　云常对他满怀恨意和怒气，大概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开始了无声的复仇和折磨。
　　招魂阵的反噬作用在一天天地加剧。
　　到底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晓星尘不知道去了哪里，大概他想起来了一切，趁自己昏迷的时候，离开了。
　　想到晓星尘，他就觉得自己喘不过气。

　　“你醒了么？”
　　薛洋愣了一愣。
　　那道温柔的声音停留在他头顶，他猛的抬头望去，就看见晓星尘静立在他面前，头微微歪着，似乎在认真分辨什么。
　　道袍被冷风吹起，拂过他的面颊，有些痒。
　　恍如隔世。
　　他几乎停止了思考，脱口道:“你……没走？”
　　晓星尘皱了皱眉，答道:“我只是出城去寻了些吃食，免得你饿死。”
　　薛洋听他语气里十分不善，想是想起了不少东西，嘴角习惯性一勾，又玩世不恭起来，仿佛之前的失魂落魄都是假象。
　　“道长怎的如此慈悲，对自己的仇人如此大度？”
　　晓星尘最受不了他这副对什么事都毫不在意的态度，生也好死也罢，仿佛对他来说都是不值得考虑的事，那他到底执着的是什么？
　　他并不答话，只从怀里掏出来一包糖，伸手递过去，道:“我已将你身上那颗发酸的糖扔了，你吃这些罢。”
　　薛洋第二次愣了愣。
　　他盯着晓星尘手中的糖，迟迟没有伸手去接，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突然扑面而来。

　　他想起晓星尘死的时候，他给他做了个阵法，满心欢喜地等他醒过来，他笃定再过一会儿两个人就又可以再见了，心情越来越愉快，把地上滚落的蔬菜水果都捡了起来，重新在篮子里码得整整齐齐，还大发勤快地把屋子也打扫了一通，给阿箐睡的棺材里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新稻草。最后，从袖子里拿出了晓星尘昨天晚上给他的那颗糖。
　　刚要送进嘴里，想了想，却又忍住，放了回去，坐在桌边，单手托腮，百般无赖地等着晓星尘坐起来。
　　却一直没有等到。
　　再探过去的时候，晓星尘已经只剩下几片碎魂了。
　　那一刻，就好像发现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
　　就好像，从天堂跌入深渊。

　　晓星尘见薛洋没有接，问道:“你不爱吃了么？”
　　薛洋回过神来，望着晓星尘温柔的脸庞，突然笑了出来。
　　道长……你终于回来了。
　　“不是，”他接过那包糖，顿了顿，道:“太久没有吃了，所以有些怀念。”
　　轻轻拈了一颗糖放入口中，清甜的口感在味蕾里跳跃，这甜味就好像窜入了他的五脏六腑，直冲到心里。
　　“薛洋。”
　　晓星尘突然叫了他一声。
　　薛洋抬起头来看他，右手托着腮，眼睛里发着光芒，问道:“什么事？”
　　晓星尘想了想，道:“你放了宋岚吧。”
　　薛洋的脸登时沉了下来。
　　他将糖仔细揣好，站了起来，走到晓星尘面前，仔细打量着他，道:“我道道长怎么突然转了性，原来是要为那个人求情啊。不过道长是从何而来的自信，认为我一定会听你的？”
　　晓星尘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带了些怒气，“宋岚是无辜的，你若要报仇，冲我来便是，为何要将他卷进来？”
　　薛洋笑了出来，“现下我根本敌不过他，我若放了他，死的人便是我。道长，我还不想死。”
　　晓星尘无奈道:“你到底要怎样？”
　　我已是作恶多端的人，再也得不到救赎，只能和薛洋一起同归于尽；然而宋岚不一样，他因为我被无端端卷入这场闹剧，他不该再成为薛洋的杀人工具。
　　“等我不想活的时候，他便自由了。”
　　薛洋将口中的糖吞进肚里，直直盯着晓星尘，晓星尘眉头紧皱，似乎自他恢复记忆之后，那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晓星尘不再说话，拂袖而去。

　　义城的月从来没有圆过。
　　永远都缺了一角，被挡了一块，从来不完美。
　　如同他这破败的人生。
　　他当年是抱着怎样的理想抱负下山，惩恶扬善，向来是他行事准则。
　　然而何为恶，何为善，各人却又有各自的标准。
　　人世间的事从来不能用简单的两极善恶来划分，他自恃自己正义，却也被蒙蔽了眼睛。
　　薛洋该死，那么他呢？
　　“道长，你怎的爬那么高？不怕摔着么？”
　　树下头薛洋的声音清澈明亮，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晓星尘没有理他，只是仰头靠着树干，似是十分疲惫。
　　“你的糖是从哪儿弄来的？”薛洋又问。
　　晓星尘歪头，“趁夜……去下面的镇子里随意拿的。”
　　薛洋大声笑了出来，“我说道长身上没有银两，怎的弄到的甜食，原来竟也跟我一样，学会偷鸡摸狗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晓星尘答道。薛洋不再说话，靠着树，望着那轮缺月。
　　“薛洋。”
　　良久的寂静后，晓星尘打破了沉默。
　　“怎的？”
　　“你究竟为何要复活我？”
　　晓星尘有太多事情没有弄明白，却又想弄明白。
　　薛洋良久没有答话，随后道:“道长，你陪我去个地方吧。到时我便会告诉你答案。”
　　晓星尘低头望去，“去哪儿？”
　　他唇角一勾，道:“你会知道的。”

　　人呐，在临死之前总会突然的大彻大悟，或是忏悔，或是懊恼，或是满怀恨意，又或是希望下辈子不要再重蹈覆辙，诸如此类，层出不穷。
　　他却想着，晓星尘呐，你可不能忘了我。
　　你就是想忘了我，我也要用最刻骨的方式让你永生永世记得，我是谁。

　　山有木兮木有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