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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二卷 宛若天堂 第三十四章 苦战 ...

  •   晚风已经吹开云层,月光如轻纱般笼罩着人间,在繁华喧嚣的城市中添上一抹朴素典雅的颜色。
      或许是太阳的射线经过漫长的旅途和反射彻底失去了力气,月光并没能穿透圆藏山的森林。
      所以凛和慎二打着手电,不甚顺畅地在树根盘绕,枯叶满地的山坡上步行着。树木让本就寒冷的空气变得潮湿,隔着衣服也能清楚地感到不适。慎二轻轻打了个寒颤,他的外套不够保暖,这使得他的全身都在冬夜的寒风中颤抖,他只能不停地行走来保持四肢温暖。
      相比之下,凛就显得格外从容。她穿着轻便却暖和的外衣,包裹着双腿的是加厚的紧身踩脚裤,脚上的鞋子式样简单干练,竟有种军靴的感觉。她的步伐稳定,节奏适宜,既不过于小心,也会谨慎地避开缠绕的树枝。他们已经走了半个小时,她丝毫没有喘气,动作也没有一丝疲乏。
      不远处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那是溪水冲刷岩石发出的声音。凛沿着小溪向上走去,她知道很快就到大空洞了。
      “Archer,怎么样?有发现什么吗?”
      凛没有开口,只是在意识中与自己的Servant对话。
      “没有察觉到间桐脏砚的踪迹,魔力也没有感应,恐怕他不在这附近。不过,考虑到他的移动方式,将虫子分散开以达到减弱魔力的目的,导致无法察觉到也是一种可能性。Assassin我是没有办法,不过即便是他,攻击也需要实体化。我是不会看漏的。”
      “好的。看来对方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的接近了,只是还没有遇到罢了。这里已经离大空洞很近了,既然到这里都没有踪影,那么他们只有可能是打算在洞穴入口伏击。如果连入口都没有,那就是在里面了。如果是那样的话……”
      凛仿佛想起了什么,微微眯起眼睛。
      “……脏砚那老家伙,该不会又打算玩一次人质把戏吧?虽然从目的上来讲他不太可能杀卫宫君,但以此来威胁倒不是不可能。”
      “确实有很大可能性。如果卫宫士郎被挟持为人质,最好还是不要理会他的性命。可以的话,趁这个机会解决掉最好。”
      凛被自家Servant突然的狠毒发言吓了一跳。
      “你在想什么呢?!Saber可是还在和山门处的Assassin战斗呢!”
      “那个Assassin并不是这场圣杯战争中正统的Servant,他根本没有办法在除了山门以外的地方现界。只要Caster一死,那种家伙即使放着不管也会自动消亡。说实话,Saber现在和他的战斗,根本就没有实质上的意义。这是绝好的时机,很难会出现第二次了。”
      凛觉得自己应该是要生气的,但恰恰相反,她只是感到奇怪。
      “……怎么这么着急,Archer?这可真不像你以往的作风。卫宫君和Saber配合得很好,作为同盟者是绝佳的选择了。事实上,我都有在考虑修改同盟的条件了,毕竟还有Berserker那种作弊存在呢,如果这次能够干掉Caster,我还想着怎么延续一下和卫宫君的合作关系。你也是知道的吧?虽说我不怀疑你的实力,但是你就这么想和Berserker单挑吗?我看你对Saber也没什么意见,到底是为什么要那么反感卫宫君。”
      出乎意料的是,另一头的Servant没有了回复。
      凛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放弃了对Archer的追问。
      那位红衣骑士对待任何事都冷静理智,有条不紊地制定计划。可每当牵扯到卫宫士郎,他好像就一心只想早点杀死他。说实话,凛并不是不认同Archer这保持距离的做法,毕竟这个同盟迟早要结束。但这样的急躁和厌恶,让她实在搞不清楚自家Servant和自己的同盟者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想到这里,凛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了。”
      黑漆漆的洞口好像某种巨兽的口腔一样。
      凛向前走了几步,伸出一只手触碰眼前的空气。纤细的手指在触及到某一点的时候,指尖处的空间突然蔓延开一片紫色的纹路,随着她的触碰变得忽明忽灭。
      “果然,”凛收回了手,空气再度恢复平静,“Caster的手笔,基底却是间桐的魔术。慎二,我要开始测试了,你好好看着结界的反应,然后告诉我破除的方法。Archer,提起警……”
      锵——
      最后一个字还未脱口,眼前就闪现一道锋利刺眼的红光,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巨响。
      黑色的匕首融入夜色中无声无息地飞来,血红的箭支准确无误地将其击落。
      “……明白了,Master。”
      无需再多言语了。

      “……快动起来,士郎!”
      切嗣大声朝他喊道。
      这种事情不用说他也知道。
      因为葛木已经朝他的头顶抬起了拳头。
      如果他不动,下一秒他的脑浆和鲜血就会成为苔藓植物的养料。
      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感觉。先前由于神经受损导致他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现在一切都已经恢复正常了。
      所以他动了。在一个绝佳的时间点,在葛木的拳仍在半路,已经由于惯性没有办法再改变方向的时候,他向侧面滚了过去。葛木出的是右拳,所以他向自己的左边,也就是葛木的右边躲开,这样就可以避免葛木用左手对他进行二次进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剧烈的痛楚从全身的骨骼与肌肉中传来。
      只是这样的一个动作,他的不安定已经让他体内的虫子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样躁动地噬咬起来。那不是什么让人清醒的,舒爽的痛,而是钻心的,酸麻的,其唯一目的就是把人逼疯的痛。
      “站起来,士郎。”切嗣继续说着,语气急促而轻柔,“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
      ……永远站着面对你的敌人。
      葛木转身朝他走来,这一次是右直拳,目标是士郎的胸口。
      士郎再一次向后滚去躲开,与此同时双手撑地,支撑着上身使自己立起,一条腿的膝盖顶起自己的腰部,以一个单膝跪地的方式立在地上。
      “呜……呃啊……啊啊啊啊……!”
      他的手指陷入地面的泥土中,牙齿将下唇咬出鲜血,眉头紧皱着却不敢闭上眼睛,呼吸没有一刻是平稳的。他的手臂颤抖得像飓风中细弱的树枝,但他即便是只用指甲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也没有栽倒在地,甚至连头都没有低下,双目直视着那向自己走来的敌人。
      葛木的拳是平而直的,那么他就必须攻击腹部或是腿部,在躲避的时候要注意葛木的出拳像直角一样改变方向,后脑勺无法防御所以只能躲开。葛木极少用踢击,但他可以用手肘和膝盖就夹住Saber的剑,说明他虽然不擅腿部攻击但手脚的配合非常默契,那么他可以尽量扰乱他的步法,攻击他的下肢。防御的时候绝不能像面对普通敌人那样直接用手臂挡下葛木的拳,必须从葛木的小臂处用手掌拨开……
      “……不,士郎。”切嗣平静地打断了他的想法,“你知道该怎么做。”
      “…………”
      是的,他知道,一直都。
      什么才是,与葛木对抗的最佳手段。
      “……投影,开始(Trace on)。”
      魔力流过沉寂数天的回路。
      剧烈的波动没有在体内的虫子间引起一丝一毫的骚乱,金色的守护魔力包裹着士郎的魔术回路,隔绝了虫子的感应。亮青色的电光在他的指尖和掌心跃动,很快覆盖了他所站的一整片区域,把那整一个单薄而纤细的少年身躯都笼罩在明亮却不炫目的光尘之中。他的上半身仍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中,五天的折磨让他的皮肤苍白而泛青,在魔力之光的映照下好像透明一样,脆弱又瘦削。
      可他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魔力如洪流一样涌过他的回路,但这次已经没有剧烈的痛楚和不适。一方面Archer已经对他进行了引导,另一方面那金色的魔力保护着他的魔术回路,让他免遭投影魔术的折磨。
      这是他第二次投影那位红衣骑士的双剑。
      虽说士郎在初次握住那简单利落的剑柄时就知道他无法抗拒再次投影它们的诱惑,但相隔这么短的时间就遇到了二次投影的时机,还是让他略有些惊讶。
      纯净的魔力勾勒出黑色和白色的框架,描绘出血红的龟甲纹路和银灰的水波脉络。流畅的线条简练优美,但逼人的尖端和晦涩的锋芒毫不含糊,手中金属的重量甚至让士郎产生一种自己能够斩断一切障碍的错觉。
      残破的身躯,痛苦的神经,空手战斗他必输无疑。
      唯有以武器代替四肢,才能给敌人造成最大的伤害。
      卫宫士郎握着剑,站了起来。
      膝盖在叫嚣着剧痛,但这激烈的痛楚不再像刚才那般让人沮丧颓唐,只是激发了他体内无尽的怒火。
      竟敢……试图染指Saber的尊严!
      切嗣死后,他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再遇见同道中人,不会再有第二个与自己怀抱相同理想的伙伴存在。
      自从圣杯战争开始,他与骑士王缔结契约,他的梦境就不再被绝望的火灾占据,取而代之的是金发少女高居王座,治理国家的破碎片段。他听不清Saber的声音,看不清她王冠上的纹路,只是闪现一些光影碎片,但他只需一眼,就知道那是她身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时贯彻理想的姿态。那些场景让尚未踏上追梦之路的士郎感到多么憧憬,不是可以用语言来形容的。
      士郎的手指紧紧扣住剑柄,直到惨白的指尖泛起微红。不顾手肘的痛楚,抬起手臂,将双剑架在身前,这个动作让葛木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直到魔术的电光散去,黑白双剑化为实体,洞穴中再次一片漆黑。但少年的脸庞却被白剑莫邪映出清晰的轮廓,那线条柔和的面容被金属的反光照得格外肃杀而锋利,仿佛就像那双剑的钢铁一般坚硬。
      “你不会在这里结束我的性命。”
      铿锵的决绝的宣言,不带一丝逞强的意味。
      “……要战斗吗,卫宫?”
      葛木毫无波澜地吐出这一问题。
      士郎展开双臂,架势恍若展翅欲飞的鹤。

      钢灰色的鹰眼亮着莹莹的银光。
      黑影在树林中穿梭,在树枝上来回跳跃,一刻不曾驻足。深夜的山林比深渊更加漆黑,偶尔有树叶飘落的影子,树枝颤抖的声音,都仿佛是鬼魅的幻影,但这一切都不对Archer的鹰眼造成困扰。他能看见Assassin的身影,能看见他惨白的骷髅面具,他漆黑的衣衫上下翻飞的轨迹。但Archer只是站在树枝上,钢制的箭支搭在舒展的弓弦上,以松弛又不失紧张的姿态准备接受接下来的攻击。
      近乎畸形的手腕以扭曲的角度抛出短刀。
      于是Archer动了,修长手指拉开漆黑的弓弦,银色箭矢击穿空气时发出猩红的荧光。
      短刀和箭矢相碰,碎成蓝色的魔力之粉。
      Archer微微垂下弓,调整了一下呼吸。
      Assassin常常被认为是一种极端职阶,持有的Master要么就是胜利到最后要么就是轻易地失败,所以Assassin总是被视为最弱的Servant。
      才不是那样。所谓强弱跟职阶根本没有关系。他以手中的弓射出的箭矢,Assassin只用手腕掷出的匕首就让它们相互抵消。‘山中老人’是实实在在的人类,但这样的实力怕是人类身体的极限了。
      ……不过,他也是。
      这还是他自召唤以来第一次随心所欲的弓箭战,红衣的骑士不禁有种如鱼得水般的快意。剑道的精湛是他长年累月痴迷地锻炼的结果,但只有手握长弓侧身拉弦的时候,他才有那名为‘天赋’的加护。无需以战斗经验堆砌技巧,只需摆好架势,箭矢就能够在直感的操纵下百发百中。
      Archer不再停留一处进行狙击,他的鹰眼追随着鬼魅般的黑影,以不逊于Rider的灵巧在树枝间穿梭跳跃,向自己的对手追击而去。而就在奔跑的过程中,他还能够在起跳时连射数箭,箭矢的力道让夜风的阻力接近于零。一片深邃的夜色中,闪烁的红色身影就像是跳跃的火光,抑或是星点的鲜血一般。
      忽然,他在一根树枝上站定,转眼之间已经搭上了新的箭支,巨大的漆黑长弓被他拉成满月。但箭没有立刻离弦而去,Archer只是眯起了鹰目,瞳孔准确无误地随着Assassin的运动轨迹移动。他的目光聚焦到Assassin的脚尖,然后越过它,注视着略下一些的位置。
      箭尖随着他的目光微微下压,然后修长的手指放开紧绷的弓弦,让它咆哮着飞翔。
      然而,在一瞬间的闷声爆响后,钢制的箭矢无论如何撕裂大气也没有任何声音。
      音爆之后,箭矢的速度就超越了声音。
      Assassin没有感到任何预兆,声音未能传入耳廓,被撕裂的空气也未能来得及产生躁动的气流。就这样毫无警示地,箭矢射穿了Assassin即将作为立足点降落的树枝。
      一脚踩空,暗杀者的身形直线坠落。不过山中老人也是身经百战的高手,失去立足之处的意外远不至于让他惊慌,仅仅是在空中变换几个姿势,他已经稳稳地降落在地上。
      ……就在他落地的瞬间,圈套发动了。
      飞出的箭矢并没有因一根树枝的障碍而失去力气,而是继续呼啸着飞翔。即便没有了先前超越音速的恐怖,但经弓兵之手射出的箭矢还是如战车的炮弹一样,击穿了位于Assassin正前方的树干。
      粗壮的主干像被掰断的饼干那样应声倒下,直直地向刚刚落地的Assassin砸去。
      突然被阴影笼罩,Assassin的呼吸不禁因落入圈套而停滞了一瞬间。在树干落下的一瞬间,他像魅影一般向侧面跳开,即便如此树干多余的枝桠还是擦过了他的身体。
      Assassin后退几步,心有余悸地看着倒下的大树。
      超越音速使其毫无预兆的箭矢,对于他运动轨迹精准的预测,以及对他降落时间分毫不差的计算。这种收集情报的经验,制定计划的决绝,以及完美地配合任务的超凡技巧,简直让他怀疑那个与自己站斗的弓兵是否有着人类的情感。
      ……那恐怕是一个完美的,没有任何多余的英灵。必要的东西就是需要,不必要的东西就没有。犹豫、莽撞、恐慌、激动,任何会影响到实力发挥的因素,都已经被那个英灵所抛弃。
      这么想着,Assassin转过身去。
      然后,被白色的剑刃抵住咽喉。
      “……慢了啊。”
      映入眼帘的是弓兵棱角分明的脸庞,锋利的薄唇勾起的笑意没有一丝温度。
      Archer猛地挥砍剑刃,但暗杀者只是以无比柔韧的姿态后仰,并将腰部向下压去,连双脚都没有移动就躲开了这道剑击。
      果然没有这么简单。Archer的笑意随风而散,然后手中双剑不间断地向Assassin挥去。
      如此之近的距离,Assassin无法投掷匕首进行攻击,所以他只是不停地躲闪着。即便如此,他的姿态也没有一丝慌乱,脚下的步伐有种舞步般的从容,以诡异的动作一次次逃过Archer的剑锋,一时间空气中只有双剑挥空的呼啸之声。
      如果是历史上那被冠以“百貌”之名的哈桑,恐怕是真的可以踏着舞蹈般的步伐躲过所有的攻击的吧。但是,他是“咒腕”,他的力量来源于他被诅咒的左臂,不过这也并不代表他无法做到相同的灵巧。
      察觉到了这种程度的攻击无法捕捉到暗杀者的身姿,弓兵手中的双剑一点点加快了速度。从最初的从容开始,Assassin不得不用匕首格挡,每一次的躲闪都愈发狼狈。
      直到Assassin试图以后退来躲过Archer的一记平砍后,他的后背碰到了坚硬的物体。
      “什……”
      不知不觉,Archer竟然把他逼到了一棵大树脚下。突然的障碍物使得他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间,Archer的剑尖已经瞄准了他的心脏。
      “……将军。”
      然而并没有。
      Assassin以空手抓住了Archer袭来的短剑,锋利的剑刃竟然没有在那只手上留下一丝痕迹。
      Assassin的左手。
      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的,撒旦之手。
      血色的魔力从掌心间迸发,Archer用以攻击的那一柄剑应声而碎,他自己也被魔力掀起的气浪冲击得连连后退。
      Archer稳住脚步,神情凝重地注视着那只解除了封印的恶魔之手。
      狰狞的手指舒展又紧绷,猩红的光芒咆哮着冲上半空,晃动的魅影好像真的有着恶魔的脸庞在其中闪现。
      这个魔力……要直接解放宝具了?
      那么,之前对Assassin的宝具的改造已经失效了吗?
      看来那个改造只是暂时的,不过现在看来这未必是一件好事。
      他的对魔力不足以将Assassin的咒术宝具无效化,只要被锁定,恶魔之手就毫无疑问会伤害他的心脏。那么,他只有在Assassin的咒术完全成形之前阻止他的宝具,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Archer不假思索地向他的敌人狂奔而去,鹰眼瞄准了暗杀者的心脏。
      ……一击必杀,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恶魔的容颜逐渐清晰。
      双剑的轮廓逐渐狰狞。
      就在Archer接近到可以切实地攻击到Assassin的时候,异变突生。
      红衣的弓兵不顾惯性强行停下自己的脚步。
      咒术宝具散发的猩红魔力炸成一片虚无。
      ……一股熟悉的魔力从更高的位置传来。
      清澈而正气凛然,却又夹带着无尽的毁灭气息。
      没有人会比Archer更加熟悉这股魔力。
      那是,属于来自中国的名剑‘干将·莫邪’的魔力。
      毫无疑问,只有宝具解放才会产生这样惊人的魔力洪流,Assassin还未完全发动的恶魔之手,仅仅是被那驱魔之力的余波所冲击就化作了虚无。
      ……然而,弓兵持有的双剑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中。
      那么在这座城市中,这副双剑的第二个持有者是……
      黑色的人影像断线的木偶那般滚下山坡。

      夹杂着雷电的魔力光束暴雨一般从天而降。
      但是樱只能看到Rider留下的残影。
      长及膝盖的紫发丝毫没有影响到她迅猛的动作,Rider像沙漠中的响尾蛇那样移动着,在魔力的洪流中穿梭。与此同时,以她的身体为中心,五颜六色的光芒以四方的形状一圈圈扩散,赤橙黄绿蓝靛紫层层叠叠,弥漫着混乱诡异的美感。
      樱知道,那是Rider的魔眼释放的诅咒。那混乱的光芒癫狂一般地扩散,冲击着保护Caster的空间障壁,在与结界碰撞时激起一股股狂暴的电流,在其上荡出躁动的波纹。
      ……还不够,樱心想。
      Rider的魔眼没有办法发挥全部的力量,因为此刻的她并非魔兽戈尔贡,与女神之姿不相称的诅咒魔眼自然不处于全盛时期。况且,为了能够不消耗樱的魔力,Rider的供魔者依然是慎二。尽管在转移魔力供给者之前已经想方设法地储存了一些魔力,但任意挥霍显然也不是好的选择。
      仅靠魔眼的力量无法穿透Caster的障壁。如果在此的是传说中的蛇发女妖,那么那双魔眼就会如传说中一般无视所有的防御,将收入眼底之物尽数化为岩石吧。可现在的Rider做不到,魔眼爆发的冲击无法穿透Caster的屏障。看穿这一点之后,樱就一直处于心急如焚的状态。
      ……要说没有办法,倒也不是。
      光凭魔眼打不破Caster的障壁,那么只要释放更强力的冲击就是了。
      ……Rider的宝具“骑英之缰绳(Bellerophon)”,可以做到这一点。
      虽然不曾亲眼目睹过这一宝具释放的威力,但樱已经通过其他的方式获知了它的强大。
      那就是,与从者相通的梦境。
      在她还未脱离间桐的魔掌时,她就梦到了Rider的过去。梦中充满了魔兽和战争,但那依然是十一年来樱所拥有的最美好的梦境。她记得梦中的Rider被一片耀眼至极的白光所笼罩,像一颗自天外而来的彗星一般从高空中冲向地面。那光并不特别,没有热度也不冰冷,只是强烈得让人无法直视。可梦中的樱却不曾移开视线,她紧紧地注视着那颗彗星从天而降撞击地球,大地因那冲击而破碎颤抖。就是那道光,让她回想起了久违的主宰自己人生的感觉,回想起了何为自由,何为力量。
      但是,此刻的Rider并没有那么多的魔力可供她随意地挥霍。一旦释放宝具,那么剩余的魔力恐怕就不允许Rider继续与Caster这样强力的对手战斗。如果宝具的威力无法击杀Caster或是让她失去行动能力的话,那么Rider就会以脆弱无比的状态暴露在Caster面前。到了那个时候,她们两个人怕是会同时在Caster的魔力光束下双双蒸发。
      仿佛是感觉到了樱的念想,Rider后退几步,来到她的身旁。
      “樱,请下指示。”Rider背对着她说道。
      “……我明白,Rider,允许你解放宝具。但是,除非可以一击必杀,绝对不要轻易使用。”
      Rider抬头注视着飘在空中的黑袍魔女,那道蝙蝠般的身影一动不动,连攻击都停止了。
      “Caster只有在我进攻的时候才会发动攻击,如果我像这样没有动作的话她就什么都不做,也不追击。恐怕是为了节省魔力才这么做的吧,但是这样一来就变成了僵局。要使用宝具的话,只有现在了。”
      “什……”樱大吃一惊地说,“你……你能做到吗,Rider?”
      Rider轻轻皱了皱眉头,当然樱是无法看见这一动作的。
      樱只看到身材高挑的女性微微放松肩膀,似是喘了一口气。
      “……能做到。”
      果然……只要用出那个来,Rider的话,一定是可以的!
      “好的,Rider,我用令咒支援你,用宝具打倒Caster!”
      Rider猛地在地上一踏,瘦长的身影直直冲向高空。
      在半空中,Rider将手中的锁链甩开,荡起一片绚烂银光。
      “——骑英之缰绳(Bellerophon)!”
      随着锁链映射的微弱的银芒,绚烂的白光在Rider的周身亮起。
      光芒像液体一样旋转交织,直到幻化成一头生物的形状。
      Rider稳稳地落在那道光芒之上,身体呈一个骑乘的姿态。
      羽翼拍击空气的声响清晰地传来。
      “那就是……”Caster注视着空中那头美丽的幻兽。
      那就是,希腊神话中的天马珀珈索斯(Pegasus),背生双翼的白马。
      Rider一甩锁链,将其套在了天马的嘴上,然后用力扯紧。天马本是温柔善良的幻兽,所以想要驱使它进行攻击,必须用她手中的锁链为缰绳。这就是她的的宝具的真面目,神代的召唤术,召唤出天马然后驱使它进行强大的物理攻击的宝具。
      “去吧,我的孩子!”
      Rider用力将锁链抽在胯下骏马的脖颈上。
      空中响起一阵银铃般的嘶鸣,羽翼拍打发出沉重的风声,天马像一颗游走的流星一般盘旋几圈,然后对准了下方的Caster,开始了它的冲刺。
      当隆隆的火响从上空传来时,樱的心脏便剧烈地在胸腔中搏击起来,给她一种即将窒息的错觉。在她眼中,Rider的身影已经变成了一颗彗星,远远看去就只有一团耀眼的白光,在急速下落的过程中由于剧烈地摩擦空气而产生火焰。
      她的脑海中已经预见到了数秒之后大地破碎的景象,身体在叫嚣着逃跑,但樱却一步也没有离开。那是属于她的Servant的力量,那是曾发誓会为她击败一切敌人的英灵的力量,那一瞬间,她感到那力量仿佛也是属于她自己的,仿佛只要她心中一动,银白的有翼的骏马就会拖着她飞向高空,一切的一切都无法伤害她、触及她。那幻想对樱来说实在太过诱人,以至于她在那一刻完全抛弃了其余的一切,只想要亲眼目睹那道白光降落时的景象。
      宝具激起的气浪打在她的脸上、身上,留下火辣辣的刺痛,但她忍住了,甚至感觉那疼痛是甜蜜的。
      魔力在Rider的体内急速地燃烧着,减少着,但Rider几乎是在控制着自己的理性不要下意识去节省它。如果这一击打不破Caster的障壁,那么节省那一点魔力根本就无济于事。她一向不热爱冒险,激情是只属于她所侍奉的两位姐姐之物,她所负责只是冷静地,理智地击败她的敌人。但此时此刻,她侍奉的,她发誓要守护的,是那位饱受痛苦的少女,为此,她必须拼尽一切。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女神的咆哮,彗星撞击在了魔女的屏障上。
      烈风扬起地上的尘土,樱只有背靠着墙壁才能勉强保持平衡,双眼也因过于剧烈的风压而无法睁开。
      ……一声清脆的裂响,Caster的障壁如玻璃一般破碎。
      成功了!Rider的脸上甚至露出了笑容,毫无畏惧地驱使着天马继续前进。
      “……上钩了呢,美杜莎。”
      笑容僵在脸上。
      短短几秒的时间像是放慢了一般,Caster的口中吐出略带笑意的话语。
      “为了那个小姑娘做到这种地步,你想必很喜欢她吧……?”
      灰色的魔眼之中,方形的瞳孔微微收缩。
      “不好意思,你还是和她说再见吧?”
      魔女的手中,握着扭曲的匕首。
      晦暗的刀刃上流动着混乱的诡异的色彩。
      ……不好!
      对于居住在同一时代的Rider来说,无需告知她真名她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身为女神的她,在比她更加高位的魔法之女神手中,看到过同样的东西。
      为什么,Caster会有那个……!
      是吗,是吗……说是被赫卡忒宠爱的弟子,就真的是被宠爱的弟子啊!
      居然连这种东西,都被赐予了吗?!
      Rider的手用力扯住了锁链。
      停下……!
      天马因为缰绳突然的勒紧而痛苦地嘶鸣,但惯性已经不容许它减慢速度。
      绝对……绝对不可以碰到那个……!
      停下停下停下停下停下啊啊啊啊啊……!!!
      但不论她如何扯紧缰绳,自己的胸口依然径直向破除契约的短剑撞去。
      Rider绝望地睁大眼睛,注视着一点点逼近的刀刃。
      “……啊啊!”
      Caster的手腕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短剑就这么从她手中掉落了下来。
      就是现在……!
      Rider用力一扯缰绳,天马冲刺的方向因此而偏转,限限擦过Caster的黑袍。
      魔力散去,Rider砸倒在地面上。
      “……Rider!”
      听到少女焦急的呼唤,Rider没有迟疑直接站起,飞奔到了樱的身边。
      “我没事,樱。”她说着,已经重新戴上了眼罩。
      一人一英灵忧虑地望向仍在半空的魔女。
      “宗一郎……”
      Rider的耳朵捕捉到一点细微的话语。
      “到底发生了什么……”
      “嘘,安静,樱。”
      Rider的紧握着锁链,试图获取一点更多的信息。
      片刻之后,Caster突兀地化作一片紫色的蝴蝶消失不见。
      最后,Rider只堪堪听到一句意义不明的呢喃。
      “……宗一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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