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转蛾眉（唐穿）》沈临谙

7、霜翎不染泥（上）

　　隔日里裴光庭就进了府邸教授李重润，李裹儿邀甄梦也来到东苑，两人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下，红檀银筝都陪同在旁。

　　细想来，无论学识还是背景，裴三郎确实是最合适的老师，甄梦不得不佩服起父亲的苦心。

　　“阿姊，不如我们煮点茶吃吧？也不知道他们要讲多久。”李裹儿无聊地等待，问向甄梦。

　　甄梦却是一个劲的摇头，那玩意她喝过，不是她说，她宁愿喝夏天家里她爸煮的最苦的苦丁茶，也不愿意喝“唐代”的茶。这里的茶不是想象中的沁人心脾，也绝非甘甜可口，而是大杂烩。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不敢往里面加的，比如酱油，瓜子，还有姜葱盐等。

　　“我想吃点其他的，银筝，你给我拿带点玉露团吧。”“那不要了，我也吃玉露团好了。”银筝应言去了厨房，不久便拿回两碟晶莹剔透的玉露团，姊妹俩细细品味起来，而甄梦手里依旧是那本《战国策》。

　　里面不时传出裴光庭温润低沉的声音，裹儿有时上前在门外窥探，然后折回坐下，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

　　“裹儿，你消停会儿吧。”甄梦抬眼也不曾，淡淡地说道。

　　“可惜可惜，真是可惜。”裹儿只不住的叹气，甄梦见她这般叹息，知道她想引起自己的注意，便问道：“什么可惜了？”

　　“听说这位裴三郎已经定亲了，你说可不可惜？”裹儿十分痛惜的咬了口点心。

　　“哦？不知是哪家娘子？”甄梦放下手中的书问道。

　　“前些日子来的表舅，你还记得吧？大前年表舅添了一位女儿，皇帝陛下并与三郎母亲库狄氏说下亲事，那小女儿都还未满三岁呢。”裹儿越说越是惋惜，索性一口吃掉剩下的玉露团。

　　“这……”甄梦听到啧啧称奇，这个时代的女子虽然出嫁早，最早也要等到十三岁了，那么裴光庭岂不是要到二十七八才能娶上妻子？真不知是皇恩浩荡还是命理难违。不过这件事给甄梦提了一个醒，以后绝不能对裴光庭抱有任何幻想。

　　“阿姊，”裹儿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她面前神神叨叨的问，“若是能够回到长安，你想要寻得什么夫婿？”

　　“我？”甄梦哑然失笑，她不记得历史上李仙蕙究竟嫁给了谁，但是她知道自己婚后不久将死于非命，恐怕也非一场良缘吧。

　　心里一动，她想起了《大话西游》里面紫霞仙子说过的话，又想了会，慎重其事的说道：

　　“同我一起的那个人，侧帽风流也好，车尘马足也罢，若有一日垂老的我不幸囿于庖厨，或是成为妒妇，他还肯如最初般，爱我，怜我，容我，抚我，这便足矣。”

　　“阿姊的想法还真是特别，即使贵为公主，如果不是得宠的，也未必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选择夫婿，不过我相信，我们会有这样的好命。”裹儿神情流露着自信与骄傲。

　　不知何时，李重润和裴三郎已都走了出来，甄梦心想惨了，刚才的话裴光庭应该没有听到吧？

　　“裴三郎为大兄讲授了这么久，真是辛苦了。”裹儿赶紧献上殷勤，她很美，笑起来就更美了。

　　“谈不上辛苦。”裴光庭淡淡地说道，眼睛却盯着甄梦那本《战国策》。

　　“那我送三郎回去。”李重润礼貌的语气，让甄梦和裹儿都感到诧异。

　　“不必了，会有随从来接我，李郎留步。”说罢他便自己走了。

　　过了一会儿，李重润想起什么，回屋拿了一件物件，然后对甄梦说道：“我还要去父亲那里附命，你替我把三郎落下的东西还给他，也许他还没走远。”一旁的裹儿看得有些恼意。

　　“好。”甄梦接过他手中的东西，便出了门追裴三郎，什么东西不能让下人送，而必须由她亲自去送呢？

　　出了门，发现裴三郎正在等他的随从，甄梦想还好还没走远，欣喜万分，便上前说道：“裴三郎，这是你落下的东西，阿兄让我交给你，你看看可还有什么遗漏？”

　　裴三郎先是一怔，然后直接接过来，看也没看，然后说道：“有劳你了。”

　　“恩，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他叫住了甄梦，甄梦便停了下来，“怎么了？”

　　“你若是真想要看些史学谋略方面的书，我认为《左传》更适合，《战国策》有些篇章只不过是故事罢了，不可当真。”

　　甄梦见自己的心思被他发现，有些发窘，一边连忙点头：“如此我便听裴三郎之言，只是我家中没有这本书。”

　　“我恰好有，不过是自己手抄的，如不嫌弃，下次来给你。”裴三郎只当她好学，如此说道。

　　“怎么会嫌弃，多谢美意。”甄梦还是很开心的，能得一“名师”指点，比她自己瞎折腾肯定好上百倍。

　　于是两人就此话别。

　　第二天裴三郎果然如约带了书给甄梦，甄梦接过书，惊呆了。她忘了一个重要的事情，裴行俭是写草书的，那么作为他的儿子，虽然未曾当面受过熏陶，但是也必将继承父亲的书法。那么问题就来了，甄梦看不懂草书。不管是哪个时代的草书，她都不太看得懂，这让她从九天云霄一下子跌入万丈深渊。

　　“银筝，你看得懂草书吗？”甄梦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银筝，银筝噗嗤笑了：“娘子，我连字都不认得几个，又哪里谈得上认不认得草书楷书呢？”

　　甄梦只好自行研究起来，本来只是担心看不懂古文，这下却是先要担心看不看得懂字，真是郁闷之极。

　　这样折腾了几日，她倒是看得懂些了。只是寻药之事，裴三郎那边毫无动静，让人觉得奇怪。

　　这一日李重润来到西苑，同甄梦讲道：“今日天气甚好，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阿兄今日不用上课？”甄梦也学会了揶揄李重润。

　　“你送我的锦鲤们是些贪吃鬼，已经将食物吃的差不多了，我们应该再去为他们觅食了。”

　　“这么快？好，现在去吗？”甄梦倒没觉得有什么。

　　“这样吧，明日已时三刻在粉水边上等我。”李重润想了会说道。

　　“你不同我一道去？”甄梦觉得有些奇怪。

　　“我有些事，要先出门一趟，然后会在那里等你。”

　　“好的，抓虾和蚯蚓的工具需要我带过去吗？”

　　“不必了，我会提前准备的。”

　　两人就这样说定了，隔天早上，甄梦特意起了个大早，见时间还早，吃过早饭便继续专研那本草书写就的《左传》，不得不说，裴光庭的字如行云流水，十分流畅。

　　掐准了时间，甄梦便独自一人去了粉水边上，远远地便看见一人在树下候着，她想定是李重润，于是走上前唤道：“阿兄，你来的挺早啊。”

　　那人转过身来，甄梦发现不是阿兄李重润，却是裴光庭。

　　“怎么是你？”两人异口同声，然后甄梦先说了：“阿兄让我在这里等他。”

　　“李郎也让我在这里等他。”于是两人默默的等了一炷香时间，李重润还是没有来。

　　“我觉得，他不会来了。”良久，甄梦终于承认这个事实。

　　“对了，不知仙鹤草你寻的如何了？我的婢女银筝告诉我，曾有人说白鹤镇有仙鹤草。只是我不知可行度有几分，所以先前也未告知你。”甄梦嫌太阳有些烈了，便朝着树荫里又近了些。

　　“白鹤镇？房州其他的镇我倒是都去过了，除了这个镇。如果再找不到，我想我只能空手而归了，倒不如一试。”

　　“恩，也好，不如，我和你一起去？”甄梦试探的问道，却没想他一口答应了。

　　“如此也好，择日不如今日，只是我们要去镇上，恐怕得先雇辆马车。”裴光庭说道。

　　“行，那我们出发吧，如果没什么意外，申时应该可以返回。”甄梦从层层树荫中走了出来。

　　两人雇了一辆马车，朝白鹤镇行去。

　　白鹤镇很小，小到主要占地是一座山加一片湿地。因为每年有成群白鹤在这里出没，所以取名白鹤镇，但是镇上根本没几个人。裴光庭和甄梦到镇上的时候正是正午，灼热的日光让两人睁不开眼来，裴吩咐车夫在停车处等他们从山上下来，便和甄梦朝山脚走去，走到山脚时，决议先在个凉快的地方休息一下。

　　甄梦出门带了两水囊，其中一个本来是给李重润的。这时她便问道：“这是我阿兄的水囊，你若不嫌弃，便喝上几口。”

　　裴三郎接过水囊，喝了起来，甄梦也往喉咙灌了些水，但是想到自己要是因为喝多水想要方便就麻烦了，不敢多喝。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便一同上了山。这座山名为茂山，树木繁茂，遮天蔽日，林子里有溪流潺潺流过，更深处还有鸟儿鸣叫，整座山湿漉漉的，两人一进去便觉得方才出的汗荡然无存，先下是整片的凉意。

　　“听闻这仙鹤草生在低洼之处，我们不必去高耸险恶之地寻找。”裴光庭缩小了寻找范围。可是两人找了许久，还是没有结果。

　　突然，不远处似乎传来一阵奇异的鸟叫，甄梦四处寻找发声的来源，发现在西南方向，拨开茂密的枝叶，正想要看个清楚，却不幸跌落下去，然后一路滚了下去。她连忙抱住自己的脸，生怕伤到面部肌肤，最后滚到一处平地，便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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