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转蛾眉（唐穿）》沈临谙

18、雪沫浮素瓯（小修bug）

　　隔天，在向武氏请示过后，收拾好行李，带了银筝一人伺候，甄梦住进了香山寺，而裹儿因为突然感上风寒没有一同去。

　　甄梦因为身份特殊，安排在香山寺建筑主轴西边的西园单独的一间房间。西园里根据男女宾客区分了东西厢房，而东园主要是斋堂，茶苑和以供游览的亭台楼阁。

　　再次来到香山寺，因为这回来要住上一段时间，甄梦一路看的留心，加上贤云师父的讲解，她感觉大开眼界。

　　走进山门以后，甄梦这回注意到两侧的商业街，完全不亚于如今一些城市设计的民俗文化街。走近些去看，门店摆出来的都是玲琅满目的佛教用品，包括佛教书籍，小型佛像，法器，香蜡，佛珠，梳子等。很多香客在这里买东西，很是热闹，有点像甄梦家乡每逢初一十五的“赶圩”。

　　继往北走，甄梦瞠目结舌，香山寺居然还有饭店。此饭店名曰“素斋馆”，里面卖的菜品都是素的。

　　这里的寺庙怎么和她在古装剧里看到的差那么多？在她的意识里只有善男善女们才会来寺庙里烧香拜佛，但来到香山寺，一切和她想的都不太一样。

　　寺庙里鱼龙混杂，人流络绎不绝。

　　很多文人雅客没事就会跑到茶苑开茶会沙龙，或者随时随地与僧人们谈经，高僧还会定期进行俗讲。

　　而很多想要在两都谋得一官半职的人，也会捐赠财物从而在寺庙常住，得到结交官场同僚和上层名流的机会。

　　甄梦顿时生出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银筝不是个多话的，但是此刻看她这么高兴，便说道：“县主看这是热闹的，那是没到‘盂兰盆节’，到了盂兰盆节节那一天，比现在还要热闹呢。”

　　“‘盂兰盆节’是什么节日？”甄梦不解地问道，她没听过寺庙还有这个节。

　　“我也说不大清，但我听我阿娘说过，她在长安的时候，曾有幸看过一次先皇在大慈恩寺举办的祭祖活动，那排场，光是金镶的大盆子以及里面装的花果就得花上百万钱！”银筝描述的栩栩如生，仿佛她自己亲身经历过。看来在这个朝代寺庙和皇家的关系很微妙。

　　下午，有小沙弥过来通知甄梦去吃斋饭，于是甄梦便和银筝一起去西园的斋堂。

　　甄梦在斋堂坐下以后，银筝给她端来一碗白粥，一碟咸菜。

　　“就这些？”甄梦有些傻眼了，怎么连青菜豆腐也没看到。

　　这时贤云师父出现了，他往甄梦的面前摆了一碗黄灿灿的东西——上好的百香果蜂蜜，还有几块酥酪。甄梦觉得贤云师父周身简直带了天使的光环，她在那些只能喝白粥的人眼巴巴的目光下默默吃着自己的晚饭。

　　“县主，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同我的徒儿慧范说，他会替你安排妥当。”贤云师父身后，一个年级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僧人走了出来，他眉青眼亮，唇红齿白，看外表像似个胡人。

　　慧范向甄梦微微施礼，然后静默地站在一旁。

　　这时旁座坐下一个斯文的年轻人，二十多岁的样子。贤云师父看了慧范一眼，慧范便走到那年轻人旁边，然后不知说了什么，两个人一同走出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甄梦注意到那年轻人手里多了一个小罐子，出于好奇，甄梦继续观察，原来那罐子里面装的蜂蜜，那年轻人轻轻地挖了一勺，倒在碗里，和着粥一起吃下。

　　“陆天青，你有什么好东西，不同愚兄我分享分享？”那年轻人原来叫陆天青，出声的人在陆天青旁边坐下笑声说道，他年纪似乎比陆天青要大一些。

　　一看就知道这人是个不讲礼数的，居然在公众场合叫别人的全名。

　　“田兄说笑了，不过是一罐蜂蜜，如果田兄喜欢，我定当拱手相让。”陆天青勉强地笑了笑说道，把那罐只挖了一勺的蜂蜜往他面前推去。

　　“贤弟的心意我心领了，我家有上好的百花蜜，一看你这蜂蜜，一定不够甜。”那年长的人说罢就走了，留下有些尴尬的陆天青。

　　见那人走远，贤云师父才上前对陆天青说：“明天的茶会煮茶方面准备的怎么样了？这可是一个很好的表现机会，不要弄砸了。”

　　陆天青愣了一下，淡漠地说道：“贤云师父不必担心，一切都准备妥当，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

　　“县主，这陆郎好生奇怪，方才那个人对他不敬他客客气气，现在贤云师父好心提醒他，他却冲他摆脸色。”

　　“恩，确实有些蹊跷。”甄梦也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吃过饭，甄梦打算起身回房休息，却发现那名小和尚还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你可以先去回去休息了，我今天应该没什么事情需要吩咐。”甄梦说道。

　　“师父让我随时听候县主的差遣，我这便随县主一同回去。”他理理僧衣，作势要和甄梦去西厢房。

　　于是三人一同离开斋堂，向厢房的方向返回。

　　经过一片茂盛的竹林，月光柔柔地洒落在这一片竹林，晚风吹拂间，竹影斑驳。

　　“慧范，你平日在寺里是作什么的？”甄梦无聊，所以问道。

　　“回县主的话，我平常在藏经阁里打扫。”慧范回的话规规矩矩。

　　“这样，你应该不是中原人，口音如此纯正，来洛阳有多久了？”甄梦应了一声。

　　“七八岁的时候随父亲来的，后来他病逝了，贤云大师好心收留我，我就来了香山寺。”

　　倒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甄梦想道。

　　第二天一大早，甄梦懒懒地在银筝的伺候下洗漱完毕，然后踱步去斋堂吃早饭，刚出门，却发现慧范在小院外等候。

　　甄梦很是惊讶，问道：“小沙弥你在这里等多久了？”

　　“回县主的话，我并没有等多久。”慧范回道。

　　撒谎，看他僧衣上沾了些露珠，便可知道他一大早就已经守候在院外。

　　甄梦也没多说，又问道：“今日不用做早课？”

　　慧范回道：“贤云师父特许我这几日不用做。”

　　一行人来到斋堂，甄梦才发觉吃早饭的时间点已经过了，她有些尴尬。

　　却见慧范跑去和斋堂管事和尚说了几句，又跑回来对甄梦说道：

　　“县主暂且在这里等一下，我已经恳请主事的开灶再为县主做斋饭。”

　　“多谢你，慧范小师父。”甄梦觉得他小小年纪，却十分会办事。

　　喝粥期间，慧范想起什么，连忙说：“永泰县主，今日恰有一场茶会，贤云师父也在，不知县主可否有兴趣去听？”

　　“茶会？”甄梦突然想起裴光庭那晚说的话，他会来香山寺参加茶会，“恩，那我们走吧。”

　　茶苑在斋堂出来往西五百米处，不是很远，一会儿他们便到了。

　　走进去，发现众人围坐在一起，似乎在观看什么。

　　甄梦缓步上前观看，见陆天青一身青衫正在烹茶，想必这就是所谓的茶艺表演了。

　　炉香缭绕中，再打量只觉他端方儒雅，轻轻将一块团饼茶放入小炉子里炙烤，再用青竹夹将其来回翻面，妙在这种青竹夹在烘烤过程中会流淌出津液，使得茶香更醇，待饼茶呈现虾馍状时，他又离火稍远些放置继续烘烤。

　　整个过程陆天青做的十分自然，颇有禅意，茶苑中的人无不赞赏他的茶艺表演。

　　甄梦好奇问道：“小师父，那个煮茶的郎君是个布衣？”

　　“恩，陆天青施主今年住进我们寺里，至今还没有功名，听说这次来神都是为了参加明经考试。”

　　“可是明经考试，早就结束了呀。”银筝疑惑地说了一句。

　　“是吗？”甄梦再看慧范的时候，他似乎有点慌乱。

　　接下来陆天青依次碾茶饼，取火，然后烹煮，不再详述。

　　一番复杂的程序过后，便到了品茗的环节。

　　“今日应该是由裴寺丞赏茶。”贤乐师父咳嗽不止，却依旧笑着说道。

　　却见一人施施然走出，正是裴光庭，他笑着说：“既然在佛门圣地，师父可唤我裴三郎，何必以官职相称。”

　　他看了看眼前煮好的茶，仔细看了起来，片刻说道：“先从沫饽来说，此茶有沫稍薄，如同绿钱浮于水面，又有饽稍厚，皤皤然犹如积雪。”

　　众人听到这里，都是点头赞许表示认同。

　　甄梦也没想到，裴光庭明白野外求生的技能，懂乐理，还会赏茶，果然是个博学多才的人。

　　“再说茶色，素色茶瓯中轻轻泛起苔色，十分漂亮。”他说着，端起茶瓯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又说道：“香味也很纯正。”

　　这时贤乐走上前，“若是再往其中加些花瓣，茶岂不是更好？”

　　他又添道：“裴三郎，某的嘴已经十分馋且渴，接下的品茶环节可否由某完成？”

　　裴光庭虽然前几日为了借一本经书才接触到贤乐师父，但知晓这位师父向来对茶痴迷，当下说道：“那便有劳贤乐师父。”

　　贤乐师父笑嘻嘻地接过茶，迫不及待地洒了几瓣新鲜花瓣，一饮而尽，又倒了几杯也是牛饮，笑呵呵地说道：“入口有些苦，不过因为加了花瓣佐料，稍微盖住了些，待吞咽之时，我又觉得此茶甘甜无比。好茶，真是好茶！”

　　众人又是大笑，纷纷探讨起其中乐趣，陆天青则是在和裴光庭说着什么。

　　这时，一个人瞧见了人群中的甄梦，向她走来。

　　甄梦一看，这不就是那日百花宴上粗心大意，忘了妹妹薛晴的薛相均吗？

　　“永泰县主，好久不见，我妹妹常同我说如果遇到你一定要邀请你去我家玩。”薛相均开口客套。

　　“难得薛家阿姊还记得我，下次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甄梦亦是客客气气的回道。

　　“对了，永泰县主怎么会来到香山寺？”薛相均问道。

　　“父亲和母亲命我来寺中祈福。”甄梦回道。

　　“原来如此，对了，我与裴三郎最近也住在香山寺，若是没事的时候可以一起赏花喝茶。”他添了一句。

　　甄梦没想到这个朝代男女交往还挺随意的，觉得能和他们一块闲谈一定很有意思，忙点了点头应允。

　　又过了一会儿，却听见有个小僧跑到大厅大叫，“不好了不好了，贤乐师父他在内屋暴毙了！”

　　人声鼎沸的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贤乐师父，不就是刚才那个馋嘴的和尚吗？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在场众人皆是大惊失色，一时也不知所措。

　　裴光庭本来在看向甄梦和薛相均这边，初闻此言，他虽然流露出不可思议之色，但是很快就镇定地同大家说：“诸位别慌，先不要乱动，麻烦这位小师父去请能主事的人来此勘察，其余人都留在原地，否则难以洗脱自己的嫌疑。”

　　他所指的小师父就是甄梦身边的那个慧范小沙弥，甄梦不由得佩服起裴光庭的洞察力，慧范年纪虽小，却是个机灵的，拿捏事情极有分寸。

　　慧范依言去找主持，而裴光庭则是先关上大门，又让薛相均看住煮茶的器具等，自己则是和陆天青去查看普照师父的尸体。

　　贤乐师父躺在侧殿的休息室，尸体已经冰凉了，面上双目紧闭，外表看不出任何伤痕或中毒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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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这个案件我把自己pia来pia去好多天了（初稿早就写好了，修文修了一个多星期也是够了），也感谢陪我一起pia戏的两个好友三醉和小月，现在基本定型了，但是细节我还会不断的完善，所以大家看到的是深思熟虑后才放上来的结果，希望经得起考验/(ㄒoㄒ)/~~。
另外三醉说“你好像写出了一点宋慈的感觉”，对此我笑cry。
PS：本案件是完全原创的，没有借鉴别人的梗，所以有点单薄。
最后祝大家六一儿童节快乐！！！
参考资料： 陆羽《茶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