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转蛾眉（唐穿）》沈临谙

16、谁家翠玉钿（下）

　　裴三郎听到他这样说，轻轻皱起了眉。

　　“抱歉，我和堂弟来晚了。”武延基继续说道，“没有打扰到诸位的雅兴吧？”

　　崔钰连忙吩咐侍女搬两把椅子过来，说道：“不知南阳郡王和高阳郡王登临，是某的过错。”

　　甄梦心下顿时明白，主人并没邀请武家堂兄弟，恐怕他们俩多半是不请而来。

　　武延基，武崇训坐在了崔钰旁边。

　　武延基坐下后巡视一番，提议道：“流觞曲水没什么意思，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们一起饮酒一边去玩点有意思的？”

　　主人崔钰见众人无异议，便吩咐下去，让侍女先去准备宴席，一行人随即也离开流觞亭，去往兰芝堂。

　　兰芝堂并不在霜质园内，而是在崔家别院里，所以众人必须先出了园子，再坐马车去兰芝堂。

　　一行人走在园子里，武延基故意放慢脚步，轻声对甄梦说道：“三日不见，秾辉可有想起我？”不等甄梦回答，他继续说道：“我对你是十分的想念。”

　　“谁准你直接唤我的字，我们还没有熟悉到这个地步吧？”甄梦嗔道。

　　“怎么？只准裴郎撩拨，不许我想念？”武延基不依不饶的态势着实把甄梦惹恼了，伸手轻推他一把，却换来他低沉的笑，这一笑引来裴光庭的注意，他回头看了两人一眼。

　　甄梦也感受到了裴的目光，便懒得和武延基多说，加快脚步去追前面的人，却发现妹妹李裹儿正在和武崇训说话，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

　　武延基又凑上来，说道：“你妹妹似乎对我家崇训很感兴趣，这样也好，我们可以亲上加亲。”

　　“谁要和你亲上加亲？”某些人就是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简直无药可治。

　　甄梦这回真是气了，一路上再没有搭理他。

　　不久一行人坐马车来到崔家别院。

　　进入厅堂的时候，堂上已是翠帘轻卷，红烛高照，管弦声起，侍女如云。

　　大家围着一张矩形矮桌坐了下来，桌上摆满各种水果点心，有衣着鲜丽的侍女上前替客人们斟酒。因客人中的女性们都是些身份尊贵的人，而男性们年纪也都不大，所以主人没有请饮妓陪酒助兴。

　　崔钰问道：“不知大家想怎么玩游戏？”

　　武延基笑道：“先选出明府，律录事和觥录事，再由律录事定不就行了？”

　　众人一听有理，纷纷称好。甄梦却是一脸懵逼，她完全不知道武延基说的是什么。武延基见她脸色不对，低声说道：“第一次玩？明府负责监督整个酒令活动，律录事负责宣令，行酒和判定对错，而觥录事负责罚酒灌酒。如果实在不懂，等会我教你便是，别担心。”

　　崔钰又说道：“南阳郡王说的是，那我们推选一下。”

　　韦绶建议道：“既然酒宴的主人是崔郎，不如就由你作明府，而南阳郡王作律录事，某不才自荐作觥录事。”

　　众人皆无异议，于是游戏开始。

　　崔钰先发话：“那么就由南阳郡王先选一下酒令吧。”

　　武延基想了会，吩咐身旁侍女几句话，不一会儿侍女便拿上一套精致的银酒筹器，像是乌龟背上驮了一烛型粗筒，粗筒上刻“论语玉烛”四字。

　　他说道：“我们就玩个简单的，抽到令筹以后直接按照上面的令辞行事。”

　　崔钰点头，说道：“既然我是主人，还是从我开始抽签子吧。”侍女马上给他倒满一杯令酒，他一饮而尽，然后随意从筒子抽出一根令筹。

　　看清楚上面的字后，他笑着念了出来：“割鸡焉用牛刀。”

　　韦绶立刻会意，笑道：“南阳郡王，没想到第一位是你！罚酒罚酒！”

　　武延基不甚在意，说道：“没想到我倒成了第一个。”他痛快的喝了一杯，然后轮到他抽签。

　　他也从筒子里抽出一根，韦绶在他身边，定睛一看，替他念了出来：“‘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武延基笑着说：“看来各位都要饮一杯了。”

　　这时却见薛相均妹妹薛晴爽朗笑道：“是‘兄弟’才要喝，我们这些小娘子应该不必吧。”

　　闻此言满座都大笑起来，明府崔钰说道：“这个交由我们的律录事决定。”

　　武延基眼睛往甄梦看了会，缓缓说道：“‘兄弟’喝，娘子就算了。”

　　于是下一筹还是由武延基抽，这一次他抽到的是：“后生可畏。”

　　“我们这里，谁的年纪最小？”武延基问道。

　　崔钰发话：“大家依次报一下自己的生辰，我先说我的，我是永隆元年七月四日出生。”

　　然后大家都报了自己的年纪，结果发现李裹儿年纪最小。

　　李裹儿努努嘴，说道：“我认栽。”然后喝了一杯。

　　于是到她抽签，抽到的是：“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裹儿问武延基：“这个怎么判？”

　　武延基说：“你请两个与自己较好的人各喝一杯便是了。”

　　李裹儿想了想，说道：“那阿姊，你喝一杯，还有……”她朝众人看了一遍，甄梦以为她会选自家的表兄韦绶，却不想她先是冷冷地看了眼裴光庭，转对武崇训笑着说道：“另一杯就请高阳郡王喝下。”

　　于是甄梦喝了一杯，武崇训对这个结果既吃惊又高兴，欣然喝了一杯。

　　这时崔钰说道：“今夜霜质园中或有优昙开放，不知诸位有没有兴趣一同观看？”

　　柳珏说道：“我家中还有事，恐怕不能与诸位同行了，十分抱歉。”郑绮云说自己身子有些乏了需要回房休息，崔钰妹妹崔湄则是要陪好友一同回去，剩下九个人在一番酒足饭饱之后，又折回霜质园。

　　因为夜色茫茫，崔钰命两位侍女在前面秉烛带路，一行人则一边聊天，一边走回霜质园。

　　同行一路，武延基同韦绶一起说话，武崇训把裹儿逗的开心，崔钰则是和裴三郎，薛相均一起。

　　甄梦留心到薛晴不在人群，想着回头找找看，见少年们都聊得欢畅，不便让他们扫兴，便叫了位侍女便往回找薛晴。

　　果然，回走了五十余步，发现了停在那里的薛晴，甄梦快步走上去，问道：“你怎么没有跟上来？”

　　薛晴看是甄梦，指指自己的脚说道：“脚不小心扭到了，叫了几遍大兄他居然没听到，真是气死我了。”

　　“这样，我先扶你去坐下”甄梦热络地扶薛晴去一旁石凳坐下，然后又让侍女去拿药。

　　晚风习习，两人坐在石凳上。

　　“你是永泰县主李仙蕙吧？”薛晴问道。

　　“不错。”甄梦回道。

　　“崔大郎说的昙花一现那么难得你不想见识一下？陪我在这里可惜了。”

　　“昙花改日还有机会欣赏，但是留你一人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

　　不久侍女送来了药替她敷上，薛晴说道：“走吧，你扶我一下，我想我们还能赶上。”

　　“你确定？”甄梦问道。

　　“我真的没事，我也想去看看嘛。”

　　于是甄梦和侍女一同扶着薛晴去追赶前面的人，不久却看见他们在等甄梦和薛晴。

　　“妹妹，你没事吧？”薛相均急切上前问道。

　　“大兄，你就顾自己说话，都不关心妹妹！要不是永泰县主发现我，我今晚恐怕就要在园子里过夜了。”薛晴埋怨道。

　　“阿晴，是大兄不对，大兄再也不敢了，对了，多谢你，永泰县主。”薛相均责备着自己的疏忽，又十分感激甄梦。

　　甄梦看着他们，想到了自己的大兄李重润，便宽慰薛晴说：“你大兄多疼你，你看他现在也挺着急的，要是我也能见到我大兄就好了。”

　　薛晴笑了，收起对薛相均的凶态，似对庐陵王一家的事一目了然，温柔地问道：“以后你要是想念兄长就来我家，我让大兄让给你一半。”薛晴的爽朗活泼感染了甄梦，甄梦笑了，“怎么让我一半？你在说笑吧，不过你家我倒是想去看看。”

　　一行人继续走，终于来到了昙花苑。

　　此刻昙花还未开放，半睡半醒间已现惊人之姿。

　　倏忽之后，只见皓白如雪的优昙在夜色里幽幽绽放，从容地吐出那白皙如霜的花蕊，暗香扑面而来，它宛若一位冰清玉洁的仙子，刚从梦中苏醒过来，素影翩然，凝晗瑶光。

　　“美，真是美！”崔钰不由得赞美,“岂伊冰玉质，无意狎群芳。遂尔离尘垢，冥然返大苍。”

　　武延基娓娓说道：“‘昙花一现，只为韦驮。’，你们可知道这关于昙花的故事？”他问道。

　　“下午游园的时候，县主和我们说了一个关于夕雾花的传说，可惜还没听完，没想到这会儿郡王你要给我们说昙花的故事。”说话的自然就是绿珠。

　　武延基听到这话，便看向甄梦，目光里是说不清的情绪，甄梦没好气的撇了绿珠一眼，再回头时，才发觉他在看她，只好应付：“夕雾花哪里比得上只开一瞬的优昙呢？”

　　武延基没理会，继续说下去：“从前天上有一朵昙花，生在西畔的山上，有一位仙界侍者每日都为它浇水，久而久之昙花有了灵性，她发觉自己爱上了侍者。于是每日苦苦修行只为修成人身与侍者相伴。仙帝发现了这件事，便把侍者贬下凡间，让他忘了前缘，出家为僧名韦驮。而昙花也被罚作一生只能开放一次的花。”

　　“韦驮潜心专研，渐有所长。每年暮春时分，韦陀总要下山来为佛祖采集朝露煎茶。所以昙花就选择在那个时候开放。她把集聚了整整一年的精气绽放在那一瞬间，只希望韦陀能回头看她一眼，然后记起她。可是千百年过去了，韦陀一年年的下山来采集朝露。昙花一年年的默默绽放。韦陀始终没有记起她。”

　　“真是一段悲伤的故事！水滴尚能石穿，为什么昙花那么痴情，都没能够感动到韦驮侍者？”薛晴感慨道。

　　“或许他已明白昙花的心意，但他千年修行心中有佛，佛之爱是大爱，并非私情，所以即使明白也不能够给予回应。”武延基的话如同冰凉的匕首划过心尖。

　　也就是说念念不忘，未必会有回响。那么昙花等待上千年，只为唤回前世爱人的记忆，究竟值不值得？

　　甄梦有些动容，慢慢靠近那夜里幽幽绽放的昙花，轻柔地抚摸它光洁美丽的花瓣，仿佛她能够感受到，来自那颗凋零已久的心的颤抖。

　　夜风霎霎作响，乳白色月光温柔般倾泻在这一片昙花苑里，优昙的花与叶轻颤着，仿佛一瞬间万物都静了，只为等候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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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受够了伪文艺了，在一周紧急充智商以后，决定走逼格高（并不的狗血阴谋风。
再次预告，本文下几章的画风即将歪成——伪推理&真狗血，请亲们自带避雷针。
参考资料：
森林鹿《唐朝穿越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