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鬼》不归墟

33、魔影如山

　　话音未落，大地便剧烈震颤了起来。众人脚下不稳，全都或蹲或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深坑中冒出了点点火星，很快便腾起熊熊的烈焰。强烈的震动使得地表破碎，几条裂痕自深坑开始，曲折向外漫延，如一条条暗红的带火毒蛇，朝着众人迅速移动过来。

　　两边房屋一幢接一幢倒塌，城中的百姓陆续苏醒，纷纷尖叫、嚎哭起来。巨大的声浪排山倒海，一时之间，任何其他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陆金海咂了咂嘴，低声骂道：“啧，狗日的，这样下去可不行！”说着他两脚一蹬便飞离了地面，御气悬空，把嘴张成一种不可思议的弧度，狂吼道：“大家不要慌！现在城中心发生了变故！请大家避开房屋！以东的往东门跑，以西的往西门跑！那里是安全的！”如是重复了好几遍。令人惊异的是，他的嗓门居然完全盖过了四周轰隆的响声。

　　阿悟心道：“这想必就是传闻中的狮吼功了。”他愈加感到新奇起来，在稍后的大战中，不知多少稀世绝学会被在场的这些人使用出来。

　　百里槐岔开双腿，用一只手撑住地面，整个人几乎趴在了地上。他的另一只手仍旧紧握弯刀，浑身筋肉像钢索似地绷直，眼睛更如猎狐的鹰隼般牢牢盯着裂口。

　　缝隙迅速地分化延伸，地层脆弱得仿佛碎冰。透过那些细密的裂缝，已经可以看到熔岩亮红的微光。伴随一阵阵直教人牙床发酸的“咯咯”声，深黑色的浓雾转眼便覆盖了地表，这情景与阿悟他们在鬼牢山时遇到的如出一辙。

　　便在这时，墨风忽然觉察到，自己的食指好像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它立刻意识到，这定是自己留在鬼牢山的同心符，已嗅到危险逼近的气息了。

　　墨风赶紧将这一情况告诉众人。话音未落，他们便看到破口那儿有岩浆喷薄而出。与此同时，就见花坛所在的整块土地，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顶了起来。

　　***

　　看见怪物破土而出，阿悟想到的却是一个没脱衣服、披着长发的人从水底钻上来的景象。那时代还没有挖掘机之类的东西，眼前的画面令他很受震撼。

　　一时间尘沙漫天，土和石头大块大块地砸落，将附近的楼房生生掩埋。混乱之中，一个外形奇巨的怪物已经爬上地面。它每迈出一步，大地都会跟着激烈地颤动。

　　阿悟跟着百里槐暂退到安全地带，再回头去看时，就发现那怪物已经人立而起，并好似小山般朝这个方向碾压了过来。

　　那怪物的模样，用言语真的很难形容。看上去就像一个极高极胖的人，身体全是由熔岩和石块构成的。它有四条腿，六只手，仿佛人马兽与哪吒的混合，又像是一条半立着的恶心肉虫。它硕大的球状头颅上，生着四只血红的巨瞳。一张撕裂到耳根的大嘴里，错落长满了漆黑的獠牙。无数魔灵或将尾部扎在它身上，或呈云雾状环绕在它的身周。在朦胧的星辉和火光映照下，更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阿悟问：“这是什么鬼东西？！”

　　百里槐道：“是林克与魔灵结合的产物。他用身体献祭，为魔灵们提供居所，让后者为自己服务。”

　　阿悟道：“可是，怎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

　　百里槐道：“林克终究只有一具肉身，无法接纳太多的魔灵，于是便用这个办法来弥补。他成魔后，将熔岩和巨石与自己的身体融合，作为魔灵依附的定着点。你现在看到的他的样子，其实只是包在外面的一层壳而已。”

　　阿悟道：“你是说，他的肉身和灵魂都被裹在这怪物体内？”

　　“灵魂？”百里槐冷笑道，“估计已经不存在了吧。你认为那些魔灵会将没用的人类灵魂继续留着吗？”

　　阿悟听到这话，内心不由得生起一股寒意。他想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林克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想了想，阿悟又问道：“这么说来，他在跳下去的时候，就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百里槐道：“谁知道呢？这个问题，也许林家的人会晓得答案，抑或只有林克自己清楚了。”

　　阿悟下意识去看林家的人。然而出乎预料的是，他找了一圈，却愣是没有找到。

　　***

　　陆家和白家的人都还站在原地，唯独林家的人全都不见了踪影。阿悟纳罕道：“真是怪了，那些姓林的都跑到哪里去了？”

　　百里槐听他这么问，也开始环顾四周。很快他就发现，在距离怪物极近的位置，有什么东西正在移动。

　　他心头一紧，双眼盯着那些灰暗的不规则的阴影，沉声道：“在那里！”

　　阿悟扭过头来，顺着百里槐的目光，也注意到了那些东西。“可那并不是人啊？”他以为自己眼花，特意用手揉了揉眼角，却还是只能看到几个不规则的影子。

　　百里槐解释道：“那是林家的移形之术。借附近的人或物体的形貌，来掩盖自己的踪迹。”

　　阿悟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不等他感慨完，众人就看到，数条人影从废墟中弹射而出，如闪电般刺向怪物的要害。

　　有两个人钻到怪物肚腹之下，挥剑猛砍它的膝盖。奈何怪物的皮肤太过坚硬，任你使用什么武器都无法将其斫开。一时间只看到火星飞溅，禁接着就传来“铛！铛！”两声脆响。待火星熄灭时，那两个人已退出很远，一边防备身后的魔灵一边往回疾跑。他们手中皆握着柄断剑，而怪物还是好端端地站在那里。

　　另有两个人腾身飞起，极为灵巧地绕过怪物和魔灵们的拦截，只五六步便跃上那怪物的面门。二人挥剑或刺或劈，眼看剑尖就要戳入怪物的眼睛，却不料后者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咆哮，强烈的声浪直接把那两个人震晕了过去。

　　站在地上的众人赶忙捂紧了耳朵，可还是被叫声震得几欲作呕。阿悟心想，这嚎叫比鬼牢山那次还有过而无不及啊。

　　***

　　叫声停顿之时，怪物已迈开巨足，朝这边大步走过来了。沿途路面被它踩得粉碎，建筑也被它的拳头轰得七零八落。从这边看去，那场景简直无法形容。

　　林家人都狼狈地逃了回来。林傲天和林放被下人抬着，已经人事不省。他们的耳孔都淌着鲜血，看来这父子俩就是刚才那两个想刺怪物眼睛的人。

　　陆家和白家开始架设结界，暂时没有其他的动作。他们也是想等怪物走得足够近时，再趁机发动奇袭吧。可是，阿悟想，等到那时候，他们还能有机会吗？

　　百里槐扫了眼这些人，冷笑道：“都说在江城三大家里，陆、白两家皆是出了名的胆小怕事、软弱无能，一有事就全赖林家扛着。我之前还不相信，现在看来，还真没错看他们。”

　　“说谁呢？！”

　　话音未落，他的肩膀突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百里槐立马回头，却看到陆文渊从背后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趁我不在，又说坏话呢是吧？”陆文渊背负双手，坏笑着走到他身前。

　　“我不是说你……”百里槐尴尬地笑笑。

　　“哦？”陆文渊望着不远处蹒跚走来的怪物，悠悠道，“随你怎么说，我可是一字不落地全听进耳朵里了。”

　　百里槐无可辩驳，索性承认道：“我实话实说！你自己也看到了。”

　　陆文渊扭头看了他一眼，叹气道：“我们路数不同，你是不会明白的。”说着就朝怪物所在的方向走去。

　　百里槐一愣，连忙揪住他背后的衣服，问道：“你干嘛？！”

　　陆文渊嘴角余笑，表情却很严肃地说道：“我去会会那孽障！”

　　百里槐皱眉道：“就你一个人吗？”

　　陆文渊道：“只是探探它的实力。”

　　顿了顿，他接着道：“你放心，我既然有胆子过去，就有本事再回来。”

　　百里槐却道：“我和你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

　　陆文渊略想了想，便道：“也好。只是……你可别比我先挂了哦。”

　　百里槐闻言白了他一眼，也没应声，就朝那怪物走了过去。

　　看着百里槐的背影，陆文渊笑了笑，侧身对阿悟道：“小兄弟，你先待在这里，千万别过来帮忙。”

　　见阿悟点头，陆文渊拍拍他的肩膀，便转身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