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逃走的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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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昏迷了很久。
那一晚虚耗过度，她高烧不退，一身一身地出汗，再醒来已经是几天之后。
醒来，就不肯再吃任何一点送来的东西。
不论什么，只要一端近她的床，立刻被摔得稀烂。哪怕被硬灌进嘴里，也通通被吐出来。
她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整整三天，偌大的密宫对着她一个气虚体弱的病人，竟然束手无策。
“……西施姐，你多少吃一些，这样下去……你、你身子撑不住的……”郑旦鼻子发酸，眼眶浮着泪意，说话也变结巴，却不敢贸然靠近她。
碗碟餐食碎了一地，侍候的婢女们早已避到房间另一头，惴惴地不敢吭一声。
“出去！”她厉声说，咳嗽了一阵，“如果不想我马上撑不住，就全部给我出去！”
婢女们只是垂头，没有动弹。
郑旦急得不知所措。“西施姐……”
“闭嘴！你也走！”
夫差在她昏迷期间已经起程返吴，但在走之前，不知说了什么，竟使他们对她看守如此之紧密，令她每天无法不动怒。
她喘着气。
逃走的希望，果然只有范蠡了吗？
但是这么多天，他却没有来过一次。
难道是她看错？她蹙眉。
不，他该在犹豫。
若是来了，就是决定的时候到了。
她不吃不喝三天，就是在逼他做这个决定。
她俯身在床沿，咳得胃部一阵抽痛，三天没吃过东西，全身没有一丝力气，连眼睛都是模糊的。
晕眩间，瞥见一片熟悉的衣角步入门内。
“范大人。”婢女们纷纷躬身行礼。
她一顿。抬头。
他，终于还是来了。
＊＊＊ ＊＊＊ ＊＊＊
所有人都退出去，范蠡端过新熬好的清粥，坐在床沿边，静静地看着她。
几天不见，他竟比她还要憔悴。
“吃一点？”范蠡浅浅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唇边。他的眼神柔和，脸上一种简单得如同孩子一般的神情，她记得，只在西施幼年的记忆里出现过。
她一挥手把勺子打得飞落。“为什么要吃！我怎么知道里面又下了什么？”
“施施，听话。”半晌，他竟笑了，仿佛她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等你病好，带你出去吃。”
她愣了一下。
盯着他。
“……出去哪里？”沉默很久，她问道。
决定，已经有了吗？
“去像苎萝村那样的地方。”看着她苍白消瘦的面容，他心如椎刺，脸上却微笑起来。她活着，幸福地活着，原来才是他想要的。他的手轻轻包住她的手，说，“那样的地方，我们可以一起去找。”
＊＊＊ ＊＊＊ ＊＊＊
她的病慢慢地好起来。
她走到郑旦房门前的时候，听见里面有柳娘的声音。
“郑旦，你不用内疚，当初让西施喝下那种药，是为了我们越国的大局……”
她的脚一下子像被钉在了地上，骤冷的目光盯着那扇门。
“可……可是，那一晚，西施姐差一点就死了！”郑旦的声音带着心有余悸地颤抖。
“死？她不会。她现在不是没事了吗？”柳娘顿了顿，“你不要想太多，只要西施能够迷住夫差，以后只有你的好处。你永远都不用再过从前那种食不裹腹的穷苦日子了，知道吗？”
“我……”
“你应该明白，西施性格冷僻，她是不会永远带着你的，你要为自己打算……”
……是啊，郑旦要为自己打算。
把她送上夫差的床，为国为民，又为自己打算。
她站在门外，眼神冻彻。
她怎么忘了，传说中的郑旦跟西施，本来就是势不两立的两个人，她还指望郑旦为谁打算？
可笑，可笑的是她要与范蠡走了，走之前，居然还来找她。
还想着，要带她一起离开。
＊＊＊ ＊＊＊ ＊＊＊
她掩身在房外一侧，看着柳娘走远，然后推门，踏入郑旦房内。
用劲过大，门撞在墙上，砰的一声响。
郑旦回头，一见到她的脸色，顿时吓得呆了。“西……西施姐？”
“原来是你。”寒气像从深处冒上来，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我竟然没想到，下药的人，是你。”
她一步一步向前，每一步都是憎恶。
为什么没想到，她的饮食几乎都经由郑旦的手，为什么没想到，她早该想到。
“我……”郑旦惊恐地后退，半晌才突然领悟过来她的话，呆愣了一会，脸色大变地叫道：“不！不是我！我没有下药……不是……”
“你说，”慌乱的辩解，被她一口打断。“他们，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
“不、不是那样！西施姐，我没有拿过……”
“什么好处，也不够你满足，是不？”她的唇边带了笑，讽刺的，“其实不用急，等你做了吴王的妃子，就是想过穷苦日子，也不可能。”传说越国进贡的美女中，除了西施，夫差最宠爱的，就是郑旦。所以，“放心，你不会再食不裹腹。”
郑旦步步后退，背撞到矮柜，惊得跌坐在地上，全身发抖。
“真的没有……我没有故意害你，也从没有过那样的妄想……”郑旦仰脸望着她，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西施姐，你带着我三年，难道一点也不信我么？”
她垂眸冷冷地看着她。事到如今，这些眼泪，还要流给谁看？
她沉默了一会。
“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
郑旦呆呆地看着她就那样转身，看着那背影，突然一阵莫名的慌张，扑过去抓住她的手，紧紧地紧紧地。
“姐姐！”郑旦哭出声音来，“你要相信我，相信我！药不是我下的，我事先不知情！”
“我说过！不许你叫我姐姐！” 她身子猛然刹住，眼中迸出狠意，转身硬扯开郑旦的手，一把推开。
最恨。
最恨这张脸，叫出这两个字！
郑旦重重磕在突出的柜角上，额头立刻青紫，流下殷红的血丝。
她不再看，转身就走。
“西施姐……”临出门前，身后，有绝望的哭音丝缕飘进耳里。烟一样。“西施姐，你为什么……恨郑旦？”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逃走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