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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玄晓虽说不是凡体,但也不是什么神仙骨格,在马上颠簸了半天,腰都直不起来了,眼看着马跑到了郊外森林里,停了下来,玄晓的心才缓缓落了地。
      终于可以休息了吧?
      念头刚一转,身子一轻,就被人从马背上扔了下来,落在草地上,就算是草地,摔一下也够受的。玄晓扶着腰呻吟了一声。
      “哎哟,都快成仙的狐狸了,怎么还这么娇生惯养的?”
      “谁,谁娇生惯养了?”玄晓一边揉着酸疼的腰,一边眯着眼睛寻找对方。
      可能是进了沙子吧?有点看不清。
      “算了,不跟你闹了,休息休息,明儿好赶路。”
      “还赶?大侠,请问,你赶去投胎吗?”
      “我倒不至于,你的可能性更大些。”
      “为什么?”
      “因为你的腿断了。”
      “什么?我的腿断了?”玄晓试着挪了挪,发现腿纹丝不动。
      那人用手戳了戳:“嗯,确实是断了。”
      玄晓大叫起来:“断都断了,你还戳我做什么?还嫌疼得不够吗?”
      那人弯起嘴角:“疼?你真的觉得疼?”
      “废话,你过来让我踢一脚,保证让你感同身受。”玄晓顿了顿:“可是,我的腿什么时候断的?我是用自己的腿走下风雨楼的……”
      那人没接话:“我问你,你觉不觉得脚心有点麻麻的?”
      “你一说……好像还真是。”
      “恭喜你,中了九环月圆平安锁。”
      “有没有搞错,我五百岁了,还带什么锁!”
      那人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仔细打量了玄晓半天:“你真是白痴得可以。”
      玄晓也回瞪过去:“你娘没教过你怎么说话么?小心嫁不出去。”
      “嫁什么嫁!你娘告诉你男人也要嫁的么?”蒙面的黑布居然遮不住两朵红晕。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玄龄!”玄晓长臂一伸扯下了黑布。
      玄龄虽然穿上了中朝人的衣服,高鼻深目依然脱不了多娜的样子。
      “玄龄,不是我说你,你不是总装得比我能耐吗?”玄龄插话道:“我用得着装吗?本来也比你能耐……”玄晓不耐烦地说:“听我说完!你为什么没回城里?为什么还这个鬼样子招摇过市?”
      玄龄坐到了草地上,没吱声。
      “你说话呀!你怎么没回去?”
      “那你为什么没回去?”
      “我?我不想回去。”
      玄龄黯然地看了玄晓一眼:“骗人!”
      “骗的就是你,怎么样?该你回答了,为什么没回去?”
      “我回不去了……”
      玄晓大笑失声:“你回不去了?开什么玩笑?”
      “真的。我的骨骼血肉早已被人吃了,如今不过是借尸还魂。”
      玄晓愣住了,半天才伸出手来,摸摸玄龄的手,温温的。
      “你要是鬼的话,手应该是凉的吧?”
      “当然。那你看看这样呢?”玄龄的身体突然升起一缕如烟的魂魄:“玄晓,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还怎么回去呢?”
      凄厉的声音像根针,划得人心一阵发麻。
      玄龄自幼和玄晓性格相投,玄龄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玄晓的心里如何好受?
      “怎么会这样?谁害你这样?”玄晓腿软坐倒:“玄龄姐,你在人间受苦受难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话没说完,泪如雨下。
      “我早知道,这次你会下来,我一直等你,等了你八百年。”
      “可你为什么看见我的时候,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吗?”玄龄的目光飘飘忽忽地模糊了起来。
      “那你等我难道只是为了看我一眼?”
      “是啊!等得还真久呢!”玄龄托起下巴。
      玄晓低下头:“玄龄姐,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打算?我现在上天难入地难,能有什么打算?”
      “难道你要想游魂一样就这样混日子?”
      “不然,难道你要我描龙绣凤嫁个好人家?玄晓,不可能的。”
      “谁吃了你?”
      “玄晓?”
      “谁吃了你?”
      “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不用我操心,那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你为什么不春风满面地告诉我你快活得很再也不想回去了?你为什么告诉我你孤魂野鬼无处可去四处游荡……”
      “停,停,你想象力还不是一般的丰富,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无处可去四处游荡了?”
      “你不是说你借尸还魂么?
      “话是没错,但是人有人家,鬼有鬼庭,更何况我现在附在这幅皮囊上,早就得了个好所在安身。你肯定猜不到是哪里。”
      玄晓半信半疑地看了玄龄一眼:“不会是靖安王府吧?”
      “还是瞒不了你。”
      “你真的在靖安王府?那怎么我一直没见到你?”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靖安王府还有一个小郡主,住在别院,我偶然和她结识,她执意要留我住下,我就搬进了别院里,这个小院与靖安王府用一绮廊相连,绮廊尽头的门经常锁着,不允许随便走动,所以你才没见过我。”
      “原来如此,那这个小郡主是不是清秀淡雅,梳着如意刘海?”
      “就是她。”
      “浮磬郡主?”
      “没错,她可是个大有来历的人物。”
      “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来历?靖安王府郡主的身份就够她得意的了……”
      “哎,这些事说来话长,改日再跟你讲,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赶路?赶去哪里?”
      “我约了人,明天天黑前在城外的敛叶亭见。”
      “你约了人又不是我约了人,你带我赶什么路?没看见我还带着伤呢?”
      看着玄晓一脸自哀自伤的表情,玄龄愣了片刻,开始捧腹大笑。
      “笑什么笑!别笑了。”
      “你真以为腿断了?”
      “什么叫以为?分明就是!”
      “那你现在走走看。”
      “走走?都断了,还怎么走?”
      玄龄站起来,冲玄晓的脚就踩了过去。
      玄晓“噌”的一声窜出了五米远。
      “断了的腿还能跑这么远?莫非你修成正果了?”
      “别打岔,我的腿怎么回事?”
      “中毒了,就是那个九环月圆平安锁。”
      “哦,中毒了。”玄晓点点头,认真地想了想,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那我这么一窜,是不是毒血攻心了?”
      “差不多。”
      “差不多什么意思?”
      “就是应该是。”玄龄的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也就说我快死了?”
      “可以这么理解。”
      “我快死了,你还笑得要死要活的,是不是我死了好陪你?”
      “这倒是个好主意。”玄龄看着玄晓气急败坏的样子,清了清嗓子:“算了,不逗你了,刚才不过是怕你在马上乱动,惊了奔电,所以才点了你腿上的穴。现在已经冲开了,你走几步试试。”
      玄晓拖着腿走了半天,觉得除了有点麻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心一松下来,突然觉得困意长江后浪推前浪地蜂拥而至,打了两个呵欠,便二话不说倒在草地上就睡着了。
      “玄晓?玄晓?”玄龄推了推玄晓,后者一动不动,已经不省人事了。
      “睡得倒挺放心,也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初秋的晚上,风就有些薄寒了,玄龄点了火堆,拢了拢也躺下睡了。
      睡意正浓的时候,一声尖锐地哨声响了起来,玄龄立时惊醒,四处打量,只见夜鸦纷纷飞起,叫声不断。
      “怎么了?”
      玄龄伸出手来往下压了压,示意玄晓噤声,自己伏下身来听了听。
      玄晓紧张地看着玄龄的一举一动。
      玄龄低声说:“北边有马队往这边来了。”
      玄晓忙弄熄了火堆,瞪着眼睛紧张地看着北面浓密的森林,黑色的树杈纵横交错,呼啸着不详的气息。
      马蹄的声音越来越近,玄晓摸出匕首,拇指不由自主地摩挲着刀柄的牡丹花纹。
      突然,一匹骏马探出头来,四蹄腾势惊人,接二连三地,后面骏马层出不穷。在这里看见马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是,如果看见的匹匹都是罕见良驹,情况就有些不妙了。
      况且,马队上的人个个都是白衣胜雪,神采飞扬。
      玄龄惊呆之余,纳罕道:“来得也太快了!”
      “谁?”
      玄龄没有理会玄晓的发问,竟然站起身来,迎着马队走了过去。
      领头的马跑得正急,马上之人没想到在这种浓密的森林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女子,忙用力勒住缰绳,那玉骢直立起来,脖子向左转去,竟堪堪地停住了。后面的马队在急冲之势下,竟然也顺势停下,玄晓看得目瞪口呆。
      那头马上之人处变不惊,稳稳地坐在马上,微微低头向玄龄看来,一股王者之气拂面而来。
      “什么人!胆敢惊我座下神骏!”
      “见过王爷。”
      玄晓一听“王爷”两个字,忙向那人脸上看去,只见他面黑目亮,直眉斜飞,端的是好气魄,更让人敬畏之心的是,修剪整齐的连鬓胡占了大半个脸庞,不怒自威。
      只是越看越陌生,与温文尔雅的靖安王爷丝毫沾不上边。
      “你是谁?”
      “王爷,你不记得了,小女子是五霄城里的玄龄啊,小的时候还在宫里住过呢!”
      “哦,是玄龄啊,老夫年纪大了,这记性是越发不如从前了,真是对不住啊!”
      “王爷,你说哪里的话呢?是玄龄淘气,早该报出姓名。”
      “玄龄啊,你在这里是做什么?为什么没有回城里?”
      “哦,王爷,此事说来话长,等你歇下来的时候,玄龄再说给你听。”
      “好,老夫还有事要办,就先行一步了,失陪!”
      看着马队的影子都没有,玄晓才出来,疑惑地问玄龄:“他是哪儿的王爷?”
      “他你都不认识?”
      “快说。”
      “他呀,是西海龙王的二弟……”
      “你说他是龙?难怪好大的气派!”
      “他年轻之时因酗酒闹事,化成原身在西海里翻滚折腾,结果大水淹了西岸的百余座村庄,渔民死伤不计其数,玉帝派人押他上天庭受罚,他一怒之下跑了,随着中原的流寇推翻了朝廷,还亲手斩杀了当朝皇帝。玉帝令人捉拿未果,为了下台,只得下旨让他任个 “贤王”的虚职,罚他千年不得坐龙王的宝座,他在凡间待得久了,越发喜欢凡人的那一套,让别人称他为王爷,不住西海的贤宫,老是跟一群杂七杂八的人混在一起,不像海龙宫里的贤王,倒像个山头的土霸王。”
      “怎么会呢?我看这贤王气势逼人,高贵无匹呢。”
      “高贵又如何?触犯了玉帝还不照样倒霉。”玄龄一脸的不屑。
      “那他如今呢?”
      “还差一年他的刑期就满了,如今是在替西海龙王办事,以抵罪责。”
      “哎!都老大不小的了,受这份罪。”
      “玄晓,我没听错吧?你还会同情别人呢?”
      “是啊,是啊,像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怎么能理解我的用心良苦呢?”
      “少贫吧你。”玄龄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有些微亮了:“天都亮了,我们收拾收拾赶路吧!”
      玄晓一听,仰面倒了下去:“你饶了我吧。”
      玄龄死拽硬拖,玄晓纹丝不动。
      正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北至南而来。
      玄晓坐起来:“玄龄,不会是龙王爷大哥的盘缠不够了,回来找咱们借吧?”
      玄龄躲在灌木丛里:“别胡说八道,看看再说。”
      玄晓也爬过去,卧在玄龄旁边。
      马蹄声近了,慢走几步停了下来。
      玄晓只觉得耳朵边上有股热气一阵一阵地吹。
      刚想挠挠,就听见一声巨响在耳旁炸开。
      玄晓吓了一跳,差点冲出去,玄龄忙拉住他,低声说:“你要是想回去陪你的美郡主,就大喊一声我在这儿不就行了。”
      玄晓探头看去,原来是左鹰一路追来,正在四处检查呢,刚才的巨响,就是那马打了一个响鼻,只不过恰好打在玄晓的耳朵上。
      “谁要陪那个什么美郡主了?我还真没看出来她美。”
      “别在那儿嘀咕,你要是有意让他找到,干脆我喊一声,不就解决了,省得你犹犹豫豫像个姑娘家。”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叫,我就把你的魂魄揪出来给爷爷看去……”
      “玄晓,我可没害过你,你不能出卖我。”
      “那你就不要乱说了,这不是自讨苦吃吗?”说完,玄晓郁闷地低声说:“大哥,你快走吧,每次都被你抓回去,我也很郁闷。”
      玄龄上下打量了正在聚精会神寻找线索的左鹰半天。
      左鹰好像察觉了什么,只往他们的藏身之处看来。
      玄龄忙缩下了头,顺手也按下了玄晓斗志昂扬的脑袋。
      马鞭时不时地从玄龄的头上,玄晓的鼻尖扫过。
      惊得两人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检查了半天,左鹰竟然不继续前进,而是蹲了下来。
      “你个混蛋,不赶紧走,还在这里卖瓜吗?蹲得那么标准。”玄晓咬牙切齿地小声道。
      “小点声,混蛋。”玄龄拍了他一下。
      “玄龄,你……”
      “嘘,别吵!”
      左鹰出了一会儿神,牵起马继续朝南追:“我不过说了一句往南方逃吧,还真惦记上了,无所谓,哪个方向都手到擒来。”
      玄晓握紧了拳头,就想起身,玄龄死死按住:“你这个笨蛋混蛋!激你都看不出来,简直是丢我们玄狐家族的脸。”
      玄晓一口气生生憋了回去,扭过头去不看玄龄。
      马蹄声渐行渐远。
      玄龄一把拉起玄晓:“快走。”
      玄晓被她拉得一个趔趄,怒道:“他不会回来了,笨蛋。”
      “我看你才是笨蛋,他刚才那番话就是说给你听的。他太自负了,认定你最终还是得乖乖就擒。”
      “我凭什么乖乖就擒!”
      “好了,好了,快走吧。”玄龄一个唿哨,奔电就已经在玄龄身边腾蹄立背了,玄龄飞身上马:“五霄城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活宝。”
      说着,朝玄晓伸出手来:“活宝,上马了,愣着等抓吗?”
      玄晓的脸色青了紫,紫了黑,避开玄龄的手,轻轻一跃跳上马背,坐在玄龄身后。
      “抓紧了!”
      奔电性急好动,休息了一夜早就按捺不住了,主人一扬鞭,飞起四蹄便直奔前方,只是苦了玄晓,被巅得五脏六腑都换了位置,一张紫里透黑的包公脸如今又向关公发展了。
      “玄晓,你怎么样了?”
      “你终于想起我了,算你还有良心,你一问,就略微好些了。”
      “那你能不能不要再掐我了?”玄龄扫了一眼搂在自己腰上的手,眉头紧皱。
      玄晓偷笑着弯下腰:“玄龄,我对不起你,我疼得实在受不了了。”说着,又紧掐了一下。
      玄龄惊叫一声:“玄晓,你别成心捣乱,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正说着,忽觉身后一轻,回头看时,哪儿还有玄晓的影子?
      “玄龄,我还真怕你收拾呢,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玄晓得意的声音飘飘忽忽地传了过来,真不知道他练的是哪门子仙术,好像马上就断气的人念念不忘地在那儿安排遗产。
      玄龄叹了口气,策马狂奔而去。
      玄晓拍拍身上的尘土,摘去头发上的叶子。
      “玄龄一定想不到,其实我就躲在马下,不过普天之下,也只有我会狼狈地从马下爬出。哎!惭愧惭愧!”可是得意洋洋的脸上哪里有一点惭愧的样儿。
      原来,声音飘忽倒不是练得什么诡谲的功夫,而是整个身体都挂在马肚子上,被巅得有点上不来气,如果玄龄知道,一定会被气得晕过去。
      “玄龄姐,你真以为我玄晓就如此不济么?”
      玄晓喃喃自语道。
      端详了自己半天,这形象还算能见人吧,玄晓开始抬腿朝相反的方向慢慢走去。
      谁料,走了半天还停在一棵歪脖树旁边迈腿。
      玄晓稍抬起眼来,瞄了瞄。
      奇怪,刚才明明是从这边来的,怎的突然多出一堵墙,光线全被挡住了,难怪走不动。玄晓心里纳闷不已,手却左敲敲,右拍拍。
      嗯,不是空心的,还实得很。
      一声低沉的声音竟然从墙体上方穿了出来:“带走!”
      咦,墙说话了,真是奇闻,竟然还有威严得很,今天运气不错呀,玄晓正在心花怒放之时,双手一紧被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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