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舟暖江白》良舟非木

48、048出发

　　白鹭诗会，召开的地方就在白鹭书院之中，夜白曾听人说起过章远章太傅就是现任白鹭书院的院长，只是来南国这些日子，从上元节宴席之后，就甚少见到章太傅，也没有来过书院。
　　白鹭书院位于东山脚下，出东城门不过半里路，当初之所以没有将书院设立在城中，也是怕城中烦扰，城外僻静，更适合于读书修性，一大早，东城门处就熙熙攘攘的拥挤满了人，这些都是居住在城中的居民以及在城中客栈住宿的人出发准备去白鹭书院。
　　夜白的马车也在车流之中，这一次，夜白依旧是男装，白鹭书院的诗会，城中文人墨客想必都会去，刘寻赵信两人也必定会到场，夜白不想到时见面尴尬，而且男装打扮毕竟要比女子好说话一些，故而依旧男装打扮，只是这次出门，凤歇与岚浮都不在，只有自己一人，或许是平时习惯了二人的陪同，这一次，却是带上了些许忐忑不安。
　　阿绿陪坐在夜白旁边，阿福在赶车，无墨则默默的坐在靠近车厢门口的位置，这次出门，夜白只带了三人，这诗会是一场盛会，城中守城军全部出动，在城中维持秩序，谢全也带了驻军将书院与扶风城全部围住，防止出现意外，如此的防护，就算夜白带上府中家丁，也起不到多大作用，故而轻装简行，只乘坐一辆车，几个人人悠悠闲闲的驾着车出了府门。
　　只不过没想到出城的人如此之多，还未出城门，就已经堵塞的水泄不通，夜白撩开窗帘，看了看人满为患的街道，皱起眉头，道：“怎的人会这么多，如此多的人全部涌到白鹭书院，岂不是要将书院挤爆了。”
　　阿绿见夜白皱起眉头苦恼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郡主，你这操的心也太多了，白鹭书院召开了这么多届诗会，必然会有应对之策，又怎么会再这种事上失仪呢。”
　　夜白还欲说些什么，旁边无墨却难得的开了口，道：“白鹭书院占地辽阔，且后园直通背后的东山，就算去再多的人，也是容纳的下的。”
　　夜白讶异的看向无墨，但无墨已然收了声，恢复了以往冷漠的样子，夜白耸耸肩，道：“如此说来，那么东山便算是白鹭书院的后花园了？如此大的手笔，看来白鹭书院也不简单。”
　　“能吸引南国十三郡的各部人才汇集于此，白鹭书院的底蕴，远非一个书院那么简单。”无墨抬起眉，看向夜白这边，道：“郡主此去，可准备好了？”
　　夜白看向无墨，脑中忽然闪过那日在街上见到的那位锦袍公子，北幽皇帝，楚夜绝，心中忽然想到，他突然到来，恐怕也是为了白鹭诗会，夜白抿紧嘴唇，这一次，躲不过去，抬起眉，道：“此去，前途未卜，若是能争取到更多人支持，自然是好，可若是。。。遇见楚夜绝，他的态度，我拿不准。”
　　无墨收回视线。垂下眉，沉声道：“郡主不必如此紧张，只是一个诗会，即便没有收获，也决定不了什么，只是，郡主要小心，在楚夜绝面前，一定要小心。”
　　夜白咬住嘴唇，缓缓点了点头。
　　阿绿见夜白忐忑，忙缓缓的按压她的肩膀，轻声道：“郡主不必紧张，郡主只是失忆，皇上从前待郡主那样好，如今想必不会为难您的。”
　　夜白偏过头，朝阿绿微微一笑，示意不必担心自己。
　　缓缓前行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前面传来阿福的声音，道：“公子，城门守卫兵要来检查马车。”
　　无墨皱皱眉，掀起帘子，看向城门口，果然有一列士兵在那里挨个检查马车以及行人的包裹，想来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无墨回过头来，看向夜白，询问他的意见，夜白摆摆手，道：“无事，让他们检查就是。”
　　马车行驶到城门口位置，立刻便有士兵上前来掀开轿帘，环视一圈车内情况，这些士兵大都是守城军，没有见过夜白，故而并未认出她来，只是看了看车内情况，便准备放行。
　　阿福等他们检查完毕，跳上车来，拿起马鞭，正欲驱车离去，忽然那守城士兵目光一凝，看向了无墨的方向，目光落在他腰间，那里，是无墨寻常便佩戴着的长剑。
　　那士兵看向无墨的佩剑，皱起眉头，呵斥道：“今日，出城去东山的人都不许携带兵器，把你的剑交出来。”
　　夜白闻言，皱起了眉头，无墨一声冷哼，道：“出城的马车这么多，怎的就偏让我一人交出佩剑，方才过去的那几辆车上，车夫都配着剑，你怎么不管？”
　　那士兵嗤笑一声，道：“方才过去的，那可是城中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里的贵公子小姐，自然需要侍卫保护，你们看着面生，想必也不是什么大户，哪里需要佩剑，何况，若是人人都佩剑，那这诗会，谁还敢去。”
　　无墨冷下面庞，目中闪过温怒，就连手也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剑，夜白见状，忙一把拉住他，低声道：“无墨，不要轻举妄动。”
　　夜白想阿绿使个眼色，阿绿心领神会，从袖中掏出一锭黄金，上前来悄悄塞到那士兵手中，道：“这位大哥，我们家公子第一次参加诗会，家中担心，所以带了侍卫保护，还望小哥行个方便。”
　　那士兵掂掂手中金子，心满意足，道：“好了好了，既然都是城中人家，那便算了，你们走吧。”
　　阿绿笑着行了个礼谢过，进了车厢，落下轿帘，阿福长鞭一挥，马车终于徐徐开始移动，向城外驶去。
　　车内，无墨垂着眉头，面色依旧冷峻，夜白见他似乎还在生气，不由得心中好笑，道：“想不到从前堂堂神医妙手慕真，竟然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无墨抬起眉，看向夜白带着些许笑意的眼角，冷冷道：“我不需要懂。”
　　夜白收起笑容，似毫不在意的道：“我这下知道你为何如此忠心于岚浮了，以你这样的性格，就算武功再高，恐怕也难以为家人报仇雪恨，不过你也倒算是聪明，还知晓寻找靠山。”
　　闻言，无墨双眸冷寂下来，沉声道：“郡主何出此言，我并无此心，公子与我而言，也绝非一个报仇的工具。”
　　夜白挑眉看他，道：“哦？是吗，不是这个原因，难道岚浮救过你的性命？”
　　无墨垂下眉头，半晌无语，夜白直直的盯着他，似乎想要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什么，但从始至终，无墨的脸上就没有出现别的表情，如以往的冷漠如出一辙。
　　良久，夜白心中叹口气，收回视线，准备放弃的时候，无墨忽然开口，道：“公子，并未救过我。。。”
　　夜白一怔，看向无墨。
　　“这么多年，我一心习剑，只为报仇，而公子表面上云淡风轻的模样，但我知道，这些年，公子心中煎熬，不必我少半点，我全家被灭门，公子何尝不是失去一切，更何况，那时候我却是全身而退，公子却是在生死中挣扎了无数次，方才活下来。”无墨双目微垂，似乎是在回忆往事：“这么多年，公子从未提过他当年是如何在中了荭喉之毒后活下来的，可我知道，这么多年，他每一日，都活的无比艰辛。”
　　听着无墨的话语，夜白心中渐渐泛起讶异，当年恓惶太子暴病而亡，楚南王的记叙之中并无详说，此时听见无墨的叙说，夜白方才惊觉，无论字里行间描绘的如何深切，没有体会过的人，永远都无法感同身受，而那些只字片语所带过的苦难，在经历过的人来说，却是深深镌刻在心中，无法磨灭。
　　无墨微微偏过头来，看着夜白，道：“郡主，你很聪慧，很多事情，看的要比我清楚。您对其他人尚且温和友善，可对于公子，却是步步试探，从未放下心中戒备，就算是知晓了公子当年往事，您也从未真正关心过他。公子担心你的安危，留下我来保护您，可南国其余十二郡，未必不是虎狼之地，郡主难道，一丝感激也无吗？”
　　夜白一怔，垂下眉头，脑海中闪过那人白衣飘逸，云淡风轻的模样，原来，这些都只是表面吗，因为把仇恨埋的太深，深入骨髓，表面上才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良久，夜白方才回过神来，低眉思索良久，忽而轻笑一声，道：“无墨，你说的对，我实在，是太过小心翼翼了。”
　　因为对这里太过陌生，因为前世遭遇过背叛，重新活过来的这一世，自己愈发的将自己的心墙高高竖起，但同时，却又无比渴望真切的信任，所以，在凤歇第一次出现救了自己性命的时候，便顺其自然的将那份无处安放的安全感建立在了他的身上，而随后出现的岚浮，却是刚好站在了相反的方向，不敢相信，不能相信，无法相信。
　　此时此刻，夜白方才发现，自己重新活过来时的那份惊喜，那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不再辜负这一世的豪情，不知不觉，在这每日的猜忌与不安之中，渐渐磨灭。
　　相信一次又如何呢？夜白这样想。
　　又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就算再一次被欺骗，那又如何，自己，本就是一无所有的呀。
　　马车之中，几人默默无言，只余车轴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和外面阿福不时挥动马鞭吆喝着赶马的声音。
　　白鹭书院离城门并不远，不多时便到了，马车咯吱一声停了下来，夜白抬起头，终于，是到了吗。
　　夜白伸出手，扶住车辕，跳下马车，还未来得及稳定身体，那便便传来了一个兴高采烈的声音，道：“楚白兄，你可算来了，我可是等你好久了！”
　　夜白抬起头，讶异的看向那边人群之处，一身锦衣的俊朗男子，正咧开嘴朝她挥手，道：“快过来快过来！”
　　夜白没好气的走过去，道：“萧七公子今日来的倒是早啊。”身后，阿福去停马车，阿绿与无墨也跟了过来。
　　萧七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道：“那可不是，昨日，我与刘寻赵信几人喝酒，提到你回来诗会，那刘寻不信啊，我便说了，今日，我定会带你去他面前，这不，一大早便在这里等你嘛。”
　　夜白斜他一眼，道：“你就知道我会来了，万一我不来，你萧七公子，岂非要招人嘲笑。”
　　“嗨，咱们俩谁跟谁呀，我还能不了解你，这种盛会，你怎么能不来凑热闹。”萧七挑挑眉，却被夜白一个爆栗，敲在了脑袋上，疼的呲牙咧嘴。
　　夜白挑挑眉，示威似的看他，道：“什么叫凑热闹，我这是来交流经验，懂不懂。”
　　身后阿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无墨的脸上，也泛出了浅浅笑意。
　　萧七憋憋嘴，心中幽怨，本来就是嘛，那么文邹邹的干嘛。。。
　　说话间，那边过来一位纯白儒衫的男子，微微行礼，道：“几位，欢迎莅临白鹭书院。”
　　夜白看向外面，方才发现有许多穿着同样衣服的人，想必都是书院的学生。
　　萧七点点头，道：“有礼了。”
　　那位笑着点点头，道：“书院里东院西院都可进入，里面已有不少人了，内院之中多为女眷，若是男子，最好通禀之后再进，免得失礼，若是想游山玩水，几位可去后山一游。”
　　夜白点头，道：“多谢指点。”
　　那人微笑行礼，然后便离开去接待新的客人。
　　夜白朝身边萧七道：“既然来了，便进去看看吧，这白鹭书院，我还从未来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