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舟暖江白》良舟非木

12、012阿碧

　　早上起的太早，中午一觉睡醒，已经日暮西斜，夜白挣扎着坐起来，晃晃睡得发晕的脑袋，最近睡得时间越来越长了，脑袋也因为久不活动涨得发疼。
　　阿绿见她醒来，忙端来热水，浸湿了毛巾替她擦擦脸和胳膊，说到：“郡主下午睡得时间可是太长了。”
　　“嗯。。”夜白头脑迷糊，迷迷瞪瞪答道：“不知怎么，自从来到这里，每日发困的时间越来越多。”
　　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夜白揉揉额头，好奇到：“外面是有生命事，怎么这么热闹？”
　　“哦~~”阿绿放下毛巾，开始帮她整理衣裳：“自岚浮公子搬进来后，咱们府里的丫鬟小厮们都跑去围观呢。”
　　“岚浮？”夜白瞪眼：“他什么时候搬进来的？”
　　“就今天下午啊。”阿绿睁大眼睛看她：“不是郡主早上答允的吗，搬了一下午呢，好多人都去帮忙了，现在可比刚才消停多了。”
　　夜白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这个白岚浮，到底想干什么！
　　阿绿见她不说话，道：“郡主定时下午睡得太沉，外面那么大的动静，我还以为郡主知晓呢。”
　　“唉，算了，”夜白摇头：“他爱住进来便住吧。”反正郡主府大得很，惹不起还躲不起吗。顿了顿，又随口问了一句：“他挑的是哪个院子？”
　　“好像是。。。梅园吧。”阿绿想了想，道：“岚浮公子说府内红梅娇俏，梅园的白梅却开的寂静，就挑了梅园。”
　　夜白闻言，愣了一下，想到那个开了满树白梅的清雅院落，那株梅树上现在应该还挂着自己的纱巾，半晌，才缓缓道：“他倒是会挑。”
　　阿绿帮她穿上鞋袜，整理好头发，道：“郡主可要用晚饭了？”
　　夜白看着窗外，却是该到了用饭的时候，可中午刚吃过便睡了，此时还不觉得饿，透过窗户看到院中的红梅开的热烈，脑子才渐渐清明，这是才想起来，忙转头问道：“阿碧这几天怎么样了，脚踝可好些了”
　　“阿碧姐姐好着呢，一直在床上养着，就是行动有些不便，大夫说只要过了白天，骨头长好便没事了。”
　　“哦，”夜白点头：“可有派人去照顾她？”
　　“一直是打扫书房的小巧照顾她，小巧人心细，打扫书房的活儿又不重，所以便让她去了。”
　　夜白想了想，道：“此时天还未晚，我们过去看看吧。”
　　阿碧所居之处离夜白并不远，因为是夜白的贴身侍女，又得夜白爱重，待遇自然不差，有个单独的房间，不用和其他丫鬟几个人挤一间。
　　两人说说笑笑，不多时便到了，却并不像夜白想得那样安静，房门是开着的，里面传出几人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几个小丫鬟。
　　“阿碧姐姐，这几日，伤可好些了，人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姐姐可要好好养着。。。”
　　“是呀是呀，”旁边一人接到：“阿碧姐姐真是有福气，受了伤，郡主还亲自给请了大夫，这伤，肯定好的快。”
　　“阿碧姐姐，这是咱们姐妹的一点心意，都是最好的补药，对你的伤有好处，姐姐不嫌弃，就收下吧。”
　　“这个。。。”阿碧的声音似乎有些虚弱，推辞道：“这可不行，大家都不富裕，阿碧怎能随意拿姐妹们的东西。”
　　“阿碧姐姐，您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咱们府里就属您和阿绿姑娘在郡主面前得脸，这以后，还靠姐姐们关照不是。”
　　。。。。。。
　　“哼。”阿绿不屑道：“这几个人，整天不干正事，就知道巴结人。”
　　夜白倚在门外的廊柱上，听着门内几人谈话，心中倒有些好笑，看来，拍马屁无论在任何时代，都是一门必修课。听到阿绿恨恨的表情，抬眉好奇到：“怎么，她们几个也去找过你？”
　　“那倒没有，就是在园中遇见，打过招呼，我没给好脸，看阿碧姐姐性格软好说话，便见天的过来打扰。”阿绿黑着脸，道：“就知道拜高踩低的家伙，真是讨厌。”
　　夜白无奈一笑，刚想说话，突然看见长廊那头，过来一个瘦小的身影，穿的是府内普通的丫鬟服饰，只是个头小小的，有些瘦弱，端着一个巨大的托盘，感觉晃晃悠悠的，很是让人揪心。
　　阿绿顺着夜白的目光看去，那个瘦小的身影依旧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丝毫没有发现不远处站的夜白两人。“小巧！”阿绿一声低喊，忙两步跑了过去，两手扶住了晃晃悠悠的托盘，夜白心中松下一口气，真怕她这小身板受不住托盘的重量，一下子被压倒了。
　　那小巧被面前冲出来的人吓得一个踉跄，还好阿绿急事扶住了托盘，里面盛的几样饭菜才没有倒掉。小巧抬头，看着面前的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欢喜的喊道：“阿绿姐姐，你来了。”
　　“嗯，”阿绿点头笑道，将托盘接了过去，道：“不光是我，郡主也来了呢。”露出身后站着的夜白。
　　小巧手中托盘被阿绿端走，两手空着，看见夜白更是紧张，两手悄悄搓着衣角，怯生生道：“郡。。。郡主。”
　　夜白见这小姑娘胆怯，温和的道：“你是小巧吧，这几日照顾阿碧，真是幸苦你了。”
　　“不。。。不幸苦。”小巧结结巴巴，慌忙答道：“阿碧姐姐对我很好。。”
　　“好了，外面天凉，还是快进去吧，等会饭菜就该凉了。”夜白笑笑，示意阿绿进门。
　　阿绿点点头，端着托盘便跨了进去，里面的话语声却未停，只当是小巧送来了饭菜，却无人回头来看，阿绿将盘子放在桌上，朝里屋朗声道：“众位妹妹在聊些什么呢，说的如此高兴，也让阿绿听听看嘛！”
　　身后夜白嘴角含笑，这小丫头，嘴倒是不饶人的，小巧搓着衣角，跟在夜白身后，一脸的惴惴不安。
　　屋内顿时止了声，传来阿碧有些虚弱的声音：“阿绿来了，快进来吧。”依旧是温和的样子。
　　“阿绿就不进去了，只是小巧送来了饭菜，阿碧姐姐该吃饭了，诸位妹妹既然无事，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看着是对阿碧回答，却大着嗓门，清清楚楚落在房内几人耳中。
　　床边围着的几人闻言，面色一僵，其中一人最先反应过来，扯出一丝笑容，道：“阿碧姐姐受了伤，需要人照顾，我们几人刚好留下侍候姐姐吃饭可好。”阿碧闻言，刚要推脱，却听外面传来一声冷哼，里屋的门已经砰的一声被打开。
　　阿绿看着房中围坐着的几人，冷冷道：“照顾阿碧的事情，还轮不到几位操心，郡主指派了小巧过来侍候，几位若是闲的发慌，书房就归了各位打扫可好？”
　　旁边一位看起来年纪较小的小丫鬟见阿绿冷言冷语，噌的一声，站起来，开口道：“我们来照顾阿碧姐姐是我们的一番心意，阿绿姐姐不喜欢我们，何苦来挖苦”
　　“就你们几个的心思，谁能看不出来，”阿绿一翻白眼：“整日里无所事事，就知道上赶着巴结人，阿碧姐姐脾气好，不与你计较，你们倒还蹬鼻子上脸了。赶紧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阿绿何出此言，我们来是为了照顾阿碧，恐怕你还没有权利，让我们滚出去吧。”一位年长些的丫鬟沉声开口。
　　“那么我呢，可有这个权利。。。”夜白皱着眉开口，实在不愿意与这样的人多费唇舌。几人这才看到外屋居然还站着两个人。床上的阿碧却已经认出了这个声音，开口，道：“郡主！”
　　几人一惊，忙站了起来，看着缓步进来的那个人，紫衣黑眸，乌发垂肩，神情却有些不耐烦，看着呆楞住的几人，开口道：“出去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们。”
　　几人回过神来，心中大惊，忙跪倒了一片，哭喊道：“郡主饶命。”
　　阿绿看见夜白进来，忙走到她身后，却不说话，冷眼看着面前哭天喊地的几人，倒是阿碧，看见夜白头痛的揉眉，温声开口道：“几位还是快些出去吧，郡主之说不愿看到各位，并没有说要诸位的命。”顿了顿，又说：“若是等会惹了郡主生气，可就难说了。”
　　几个人能忙止住泪水，悄悄看了眼沉着脸的夜白，忙不宜的灰溜溜走了。
　　看着几人离开，阿绿不忿开口：“阿碧姐姐就是太好说话了，她们才蹬鼻子上脸，日日过来烦你。”阿碧笑笑，艰难的想要下床给夜白行礼，道：“郡主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她们几人虽说有些势力眼，却心眼不坏，郡主不要生气。”
　　夜白见她起身，忙走过去制止了她，将她扶着做好，一屁股坐在床边，苦恼到：“今日生气也并非是为她们，只是本就心中烦恼，看见她们吵闹的样子，心中更加烦闷。说的话便重了些。”
　　看见阿碧有些虚弱，想必是日日呆在房中不出门，晒不到太阳，所以苍白了些，夜白心中愧疚，忙到：“这几日本来是要来看你的，可是染了风寒不能出门，今天得了空，才能过来，你可好些了。吃的可好，熬得药可有按时吃？”
　　“阿碧一切都好，郡主生病，阿碧未能随身服侍，实在是阿碧的不是。”阿碧低下眼，眼眶中微红。
　　夜白扶住她的肩，道：“你看你，崴了脚又不是你的错，我怎么能责怪你，着说着说着，怎么就伤心起来了。”
　　“我。。。我。。。”阿碧眼中泛红，眼泪就要滚落下来：“阿碧身份低微，值不得郡主如此厚爱。。。”
　　“阿碧姐姐这生了病，捂在房中，这倒是开始胡思乱想了。”外屋阿绿已经摆起了饭菜，进屋来叫两人，笑道。
　　身后跟着的小巧怯生生跟在后面，虽然话少，手底下却麻利，已经收拾好了碗筷，过来帮阿碧开始穿鞋子。穿好了鞋子，小巧悄悄看一眼夜白，小声道：“郡。。。郡主，可是要在这里用饭？”
　　夜白看着小巧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模样，笑道：“既然小巧都摆好了，那就一起吧。”
　　小巧闻得此言，眼睛亮亮，却又不敢看夜白，忙到：“好。”声音激动的有些颤抖。
　　倒是阿碧，稳重一些，看夜白感兴趣的看着小巧，笑道：“小巧一直都很喜欢郡主呢，上次还跟我说，这几日郡主都不在府中走动了，她在园中都没有碰到了。”
　　夜白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是吗，我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魅力。我还以为大家都很怕我呢。”
　　“没。。。没有的事，”小巧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夜白的样子，听了这话，倒是胆大了，抬头就脱口而出：“自从郡主来了南国以后，大家都说郡主变了，对下人们都很好呢。”
　　“哈。。”夜白揉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哪有那么好。。。”
　　“郡主还是等会再聊天吧，这饭菜要是再不吃啊，就该凉了。”阿绿笑说到：“小巧要是再夸下去，郡主怕是要不好意思了。”
　　小巧忙到：“好。。好的。”忙上前掺起阿碧，几人缓缓挪至桌前。
　　看着夜白坐下来，阿碧开口：“我这里饭菜不比郡主房内精致可口，郡主若是想吃，要不再让厨房做些郡主爱吃的来？”
　　“不用了，”夜白看看桌子上的菜，虽说并不是什么名贵的材料，却胜在量多，想必阿碧在丫鬟中低微算是高的，厨房也不敢怠慢，几个人吃倒也够了。招呼道：“这些看起来也不错，不用拘束，都坐下来吃吧。”这话是对着站在旁边局促不安地小巧说的。
　　小巧看看夜白，又看看坐着的两人，小心翼翼的挨着阿碧坐了下来。见夜白动筷，才小心的夹起面前的一根青菜，就着白米饭吃了起来。
　　夜白正咬着一块鸡肉，看见小巧不敢下筷，忙夹了自己面前的一块肉过去，小巧吓了一跳，刚想站起来，倒是被旁边的阿绿一把按了下去：“小巧别这么拘束，郡主给你吃就吃吧，郡主嘴里咬着东西的时候是不能说话的。”
　　“是呢，”阿碧也笑道：“你若是谢恩，郡主还要开口让你起来，上次吃饭的时候急着说话，可呛得郡主喝了好几大杯水才好。”
　　夜白嚼着肉，眼睛笑眯眯的，点点头，示意小巧不用客气。
　　咽下口中的饭菜，夜白方才想起，开口问道：“府中都没有食盒吗，我方才见小巧端了好大的托盘过来，既不保温还很难拿。”
　　“有。。。有的，”小巧忙答道：“可是厨房的李总管说，食盒是专为郡主准备的，就给了这个托盘。”
　　“哼，那个李年，就知道欺负下人，这个托盘这么大，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那得起来。”阿绿放下筷子，气愤道。
　　“不。。。不是得，”小巧急得摆手：“李总管说的没错，我用那个托盘就好，我拿的动的。”
　　“你个傻瓜，我看她们就是嫉妒你能来伺候阿碧姐姐，才处处给你使绊子。”阿绿敲敲小巧的头，恨铁不成钢。
　　夜白脑中一闪，已然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想必是底下人惹不起阿碧，便想着巴结，可阿碧却指了这个安静的小巧，便有人不高兴了，欺负不了阿碧，便来找这个小丫头的晦气。
　　阿碧见夜白低着头不说话，忙用眼神阻止阿绿的碎嘴，担心到：“郡主。。。”照顾郡主这么久，她自然了解夜白，心中必定是不好受的。“郡主千金之体，不用在意下人们的生活。。。”说的确是实话，天下不平只是如此之多，她也只能不时地接济照顾一下小巧，却能力实在有限。何况郡主如此尊贵，实在不必在意这些。
　　夜白看着阿碧关心的眼神，心中也知道阿碧的意思，她忽然笑笑：“阿碧，我以前都是这样做的吗？”什么都不用担心，反正已经含着金汤勺出生，生来便高人一等，何必理睬那些卑贱的百姓是如何苟活。这就是现在的时代啊，云端上的人理所当然的享受着最好的一切，冷眼看着底下的蝼蚁为了生存苦苦挣扎。
　　“郡主。。。”阿绿见气氛不对，上前来握住夜白的双手：“郡主不要难过，是阿绿的错，阿绿不该说这些。”
　　“不。。。”夜白拍拍她的手，道：“阿绿没有说错，阿碧也没错，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我早就知道，只是。。。”只是不愿意接受而已。
　　夜白握起筷子，笑笑道：“吃饭吧，没事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做什么。”
　　“是是，快吃饭吧，”小巧忙小声答道：“郡主吃这个。。”
　　吃完了饭，天已经黑了下来，扶着阿碧回到床上躺下，小巧自觉的去外面收拾碗筷，夜白和阿碧说了会话，也该离开了，临走，看了看忙前忙后的小巧，夜白想了想，对阿碧道：“小巧勤快懂事，我很是喜欢，等你病好，便调来我房中伺候吧。”
　　阿碧怔了怔，点点头，道：“好，郡主喜欢就好。”她的郡主啊，还是心太软。
　　小巧见两人要走，忙过来送两人出门，门外已有仆役早早掌了灯在等候夜白出来。夜白回头朝小巧笑笑：“小巧不必送了，还是回去照顾阿碧吧。”
　　夜白与阿绿离开阿碧的房间，缓缓往回走，夜白怕黑，郡主府中路上随处都点着灯笼，倒也灯火通明，路过内院，夜白下意识的看了看东院的方向。
　　阿绿顺着夜白的方向，想起今日搬过去的那个人，说到：“郡主可要过去看看？”
　　夜白眯起眼睛，那边也是一片光亮，想必还未睡，想了想，却道：“还是算了，今后要见面的日子还长，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这个白岚浮，如此煞费苦心地接近自己，究竟所为何事，夜白可不相信只是他说的那么简单。
　　莫名的，夜白突然想起了梅园中的那颗白梅树上，应该还挂着自己的那条长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