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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第一章 前情回顾(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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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窗外的房子多了起来,宽阔而整洁的马路现入眼前,杭州的确是个整洁而舒服的城市,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的地方,才会能孕育出吴邪这样的人吧?
 车厢里的人都精神奕奕地开始准备,大声地笑,大声地聊天。坐在张起灵对面的也是一个脸带青涩的小伙子,看上去大概是个学生,那眼神也是干干净净的。他耳朵里塞着MP3,身子随着音乐摇晃,一脸的简单的陶醉。
 
 学生时代的吴邪一定也是这样的。
 可而今,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他还能保持原先的天真无邪吗?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回他原本的纯真,而不要有这么多的残酷与阴谋,使他的生命失去阳光。
 但说这些都是没用了。吴邪是倔强的,他想知道的事情,无论能力再弱,他也要去探求。
 就像在格尔木,在魔鬼城,在雨林蛇沼,他一直执着地前行着,从来没有退缩。
 
 这都是发生在云顶天宫之后的事情,原本以为,他们不会再碰到,可是老天爷似乎还要继续考验他们,命运也似乎并不想放过他们。
 那次以后,张起灵碰到了陈文锦。
 二人之间有太多的过往,太多的感慨。在这么多年后,再次重逢,陈文锦身上已经有了禁婆的香味,他知道,他的又一个朋友要失去了。
 
 这些年来,太多太多的朋友,太多太多的亲人,一个个在他眼前失去,从最初的痛苦,不忍到如今的麻木,他已经可以做到淡然漠视一切了。
 可是这一次,不知为什么,看着陈文锦那张依然年轻漂亮的脸,他的心,再一次的难过了!
 他什么时候又开始变得脆弱了?
 
 “起灵。”陈文锦对他说,“我知道小邪还在查当年的事。他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十分的倔,我的时间也不多了,所以我想要和他交待一些事,以免他步入别人的局时。所以我发了一卷录相带给他,把他引到格尔木疗养院来……”
 张起灵呆了。
 
 看着陈文锦,他不知道该怎么办,陈文锦的意思其实很明白了,等吴邪来,让吴邪看到那个笔记。
 可是……
 他真的不想再见到吴邪,不想再把吴邪卷到这一切里来,他应该就待在温润的江南,做着小古董店的老板,快乐安逸的过一生。
 
 “怎么样?”陈文锦等着他的回答。
 他没有说话。
 他向来沉默惯了,所以陈文锦认为他是答应了,反正这本来就没理由拒绝的。
 拍了拍他的肩膀,陈文锦道:“就这么办吧。我看你和小邪挺熟的,我就以你的名义把录像带寄出去。他那么聪明,一定会找到格尔木。到时候你去接应他一下,那边不太安全,我怕霍玲会吓着他。”
 他默然点头。这一点就算陈文锦不说他也会去的,格尔木那个疗养院简直比古墓里还阴森,他不会让吴邪一个人在那儿的。
 命运的齿轮终于仍然顺着已有的轨道而行,再一次将他们强拉到了一起。
 
 于是吴邪来了,想寻求真相的渴望战胜了胆怯,就在深夜里,他一个人竟然呆在格尔木的疗养院里,忘我地读着陈文锦留下的笔记。
 他像一个饥渴的孩子般,对着真相趋之若鹜,有一种不搞清楚不罢休的架势。
 张起灵心中暗叹。
 吴邪啊吴邪,你又来干什么?这一切,知道了又怎么样,除了会增添痛苦以外。
 
 他走进疗养院,因为陈文锦吩咐过,要让吴邪找到笔记本,所以也并没有上去,只是在下面等着。那口巨大的漆黑棺材就横放着,他麻木地看着,不害怕,不憎恶,什么想法也没有。
 
 突然,楼上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以及吴邪害怕的喘息声,奔跑声,很快,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并且一把关上门,便一头踢倒在那口巨大的石棺上。
 石棺的棺盖已经开了一条缝,吴邪的手碰到了那条缝,他立刻吓得不知所措。在这样极致的黑暗与阴森中,人的心灵也已脆弱到完全经不过任何的惊吓,他几乎要晕倒了过去。
 
 黑暗中张起灵一个跨步走了过去,在吴邪将要倒下的时候,再一次地抱住了他,同时捂住了他的嘴,以防他大叫起来。
 霍玲就在门外,她已完全尸化,十分的可怕,不能让吴邪的惊叫声把她引出来。
 
 吴邪仍然是十分的害怕,在他怀里死命地挣扎,喉咙口发出模糊而痛苦的喊叫,他手上用劲,仍是没让他喊住声来,同时,凑到他耳边,习惯性的,用自己声音,一如以往一般轻声,有力地道:
 “别动!”
 
 吴邪一下子全然不动了。
 他立刻听出是他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一种稳定的,蛊惑的,几乎是如神佛一般的力量,瞬间什么也不害怕的。
 但随之而来的情绪,却充满了疑惑、愤怒、惊讶、怀疑、恐惧……等等一切,全部都汇集成了一种几乎是怨念般的痛苦,这一刻,吴邪甚至想狠狠地揪住他,掐住他,大声地质问他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声不响地走掉,又为什么一声不响地出现?
 以至让他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散与聚,几乎快疯了。
 
 可是,不管吴邪想做什么,他都动不了,因为张起灵一点要放开他的意思也没有,仍是捂着他的嘴,黑暗中,他几乎连呻吟也发不出来,就别说又掐又骂了!而且明显的,感到张起灵的力气一直在持续着,加大着,他根本没有打算放手!他是想一直制着他吗?
 吴邪愤怒地挣扎了一下,可是张起灵压得更紧,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彼此的呼吸都十分粗重,呼出的气息在黑暗中交融,吴邪死命地睁大眼睛,但四周太黑了,根本看不到张起灵的脸,只能听到他的呼吸,以及不知是谁的那疯狂的心跳声,在黑暗中响彻着,持续着。
 不知怎的,吴邪突然有点虚脱了,他感到自己眼睛里似乎有了什么东西,热得难受,他睁着眼睛,仍然盯着眼前的黑暗,呼吸着对方的呼吸,他娘的张起灵这个混蛋,原来还是活的,他以为他走进青铜门里就死了呢!
 
 渐渐地他放弃了挣扎,他也不想挣扎了,所有的情绪让他全身无力,整个身子慢慢向下滑,但是随即又马上被紧紧地抱住。他的眼眶再一次发热,不由得想把头靠到对方的肩膀上。
 
 突然,原先逃下来被关掉的木门,发出了十分刺耳的吱呀一声,给什么东西顶开了。
 那东西出来了!吴邪深吸了一口气,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屏住呼吸,用力去感觉黑暗中的异动。
 张起灵感觉到怀里的人不再挣扎,按着的手稍微松了松,但是仍旧没有放手的意思。
 
 四周仍是很安静,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就听到了一声非常古怪的"噗噗"声,从门的方向传了过来。
 又隔了一会儿,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终于什么也听不到了,捂住吴邪的嘴的手才完全松了开来,然后,眼睛一亮,一只火折子被点燃了。
 
 吴邪眯起了眼睛。骤然的光亮让他无法适应,,那张熟悉的脸孔终于清晰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张起灵没有任何的变化,几个月前和现在一丝差别也没有,所不同的是脸有些脏,下巴长了些胡渣,但仔细一看,才发现只是沾了灰尘而已。
 吴邪完全傻掉了,刚刚想好的所有的恨意,所有的想打他掐他的动作都僵掉了,只是傻傻地,近乎是贪婪地看着他,那眼光中的热意却越来越强烈,几乎是模糊了起来。
 
 张起灵转开了眼睛。
 他没有办法和吴邪对视下去,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怎么会这样呢?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他不是早就平淡如水,对一切都无知无觉了吗?
 怎么会对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天真得几乎有点傻的人,产生如此复杂而痛苦的情绪呢?
 他是疯了吗?
 
 慢慢地走到门边,强作镇静地用火折子照了照门,然后把门关上了。
 禁婆刚刚其实已经出来了,一定在这个屋子里,对于怪物,他向来不会逃避,该解决一定会解决。
 吴邪渐渐恢复了起来,似乎想说话,都被他挥手制住了。
 吴邪有些生气了,他生气的时候嘴角会微微地往下弯起来,死死的抿着,那红通通湿润的眼睛恨恨地盯着他。
 
 他突然又有点想笑,再次重逢的喜悦冲淡了对宿命的悲观,吴邪的样子触动了他柔软的神经,这几个月不见,他一如既往,孩子一般,可爱而无辜。
 不过纵然心里这么想,脸上可没表现出来,用火折仔仔细细地把房间检查了一遍,仍是没有看到禁婆,有些奇怪,但还是对着门轻声道:“应该没跟出来。”
 
 吴邪张了张嘴,他自然有许多话要讲,可是这一次又没说成,因为张起灵再一次打断了他。
 他用一种极为轻描淡写的语气道:“你来干什么?”
 吴邪立刻又愤怒了,大概是气他的无动于衷吧。一下子气得满脸通红,嘴巴微张着,很明显他想爆粗口了!他和胖子相处久了,人也变得滑头了起来,一些粗俗的话也时不时会从他嘴里崩出来。
 
 可是他咬着牙,忍了很久,几乎憋到内伤,最终,却只是结结巴巴地毫无力道地问:
 "你又……怎么在这里?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你你……那个时候,不是进那个门了吗?这里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这些问题,他没法回答,也不想回答,他走近那口棺材,盖已经开了,他知道里面还有一个人。
 那个黑瞎子。
 所以他现在没法和吴邪说得更多,有外人在,他什么也不想说。
 棺材里传来响声,吴邪好奇地探过头来,果然,黑眼镜从棺材里钻了出来,对着张起灵扬扬手里的东西点点头:“到手!”
 吴邪一脸的莫名,他也来不及向他说什么,在黑眼镜飞跑出门的时候,他只来得及拍了他一下,轻声说:“我们走。”
 吴邪点点头,跟着他走出了屋子,一直跑出围墙,才看到外面有一辆依维柯早停在那里。
 
 黑眼镜早就上了车了,张起灵也跳了上去,吴邪跑得慢,落下了好大一段距离。
 那车根本没打算等他,一发动油门就要开了。
 张起灵一皱眉,扬手拦了司机一下,黑眼镜有些莫名地看了看他,他不理他,开着车门,一直等到吴邪上气不接下气地跳了上来。
 
 等他们回到阿宁的队伍后,阿宁似乎并没有打算让吴邪跟着,吴邪自然也感觉到了,不由十分的不快,阿宁指着张起灵道:
 “他带回来的,让他自己照顾他。”
 然后便出去了。
 
 黑眼镜在一旁干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点着烟对张起灵道:"我说你是自找麻烦吧。刚才不让他上车不就行了,你说现在怎么办?"
 吴邪几乎是赌气般地看着他,等他的回来。
 他抬头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不要再进那疗养院了,里面的东西太危险。"
 吴邪他紧抿着嘴,显然对这个说辞十分不满意。
 "要我回去也可以,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我的事情不是你能理解的,而且,有些事情,我也正在寻找答案。"说着也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帐篷。
 吴邪又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几乎要吐血。
 
 黑眼镜识趣地走了开去,只剩下了他们二个。
 气氛尴尬了,他向来不善于言语,以往这个时候,都是吴邪开的口,他是了解他的,知道他有多倔强,一定不肯就这么走。
 但是显然这次吴邪真的生气了,连话也不说,便径直站了起来,似乎做给他看般,走到阿宁面前,冷冷地道:
 "你有没有多余的装备?"
 "多余的装备?你想干什么?"
 "我要加入,我要加入,我也要去塔木陀!"
 阿宁笑了,指了指一边的装备车:"随便拿,十二点准时出发,过时不候。"
 吴邪回过头,看向张起灵,给了他一个挑战的眼神!
 你能做到,我也能!别他娘的小看我!
 
 那一刻,他真是矛盾。
 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再让吴邪去涉险了,绝不能了。
 于是,第一次,他终于正视彼此,与吴邪进行了一次长谈。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能再逃避,你一定要告诉我!”
 “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
 
 “吴邪,你跟来干什么?其实你不应该卷进来,你三叔已经为了你做了不少事情,这里面的水,不是你蹚的。”
 “我也不想,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知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就满足了,可是,你们所有人都要瞒着我!”
 “你有没有想过,不让你知道这个真相的原因呢?”
 “我没想过。”
 “其实,有时候对一个人说谎,是为了保护他,有些真相,也许是他无法承受的。”
 “也许别人不想你保护呢?你了解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痛苦吗?
 
 “我了解,而且比你要了解。对于我来说,我想知道的事情,远比你要多,但是,我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像你一样,抓住去问。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我做的所有的事情,就是想找到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我从哪里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看着自己的手,淡淡继续道,
 “你能想象,会有我这样的人,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有人会发现,就好比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我存在过一样,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吗?我有时候看着镜子,常常怀疑我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一个人的幻影。”
 “没有你说得这么夸张,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这一次的谈话毫无结果,只是让他的心更痛。
 “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吴邪这么说。
 吴邪,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闯入我的心里?又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
 你不知道一个人一旦有了牵挂,会比死更可怕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