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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未央芬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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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新进宫的小主即可侍寝了，第一夜皇上给华妃撑面子，去了华妃那儿。第二日便该是新秀们侍寝了，所以我便早早地用过晚膳，去珍选侍那儿坐了坐，这才心神不定地回了自个儿的宫室去。我问及珍选侍是如何侍寝时，饶是一向大胆的珍选侍也只是羞红了脸，小心地嘟囔：“到时候你便晓得有多痛了。”
“不过姐姐，你定是第一个侍寝的，妹妹信你。”珍选侍拉着我的手，惹得我连连唤她闺名‘涟娇’，方让我安定心神。涟娇俏皮一笑：“姐姐，这凤鸾春恩车的声音，我倒是常常听，不过都是载着别宫人的，终于可到我未央宫嫔妃扬眉吐气之时了。只是——”涟娇望了望白氏云畅阁的方向，撇了撇嘴，“那位，可不是个好主儿，单看她表面一副皮囊即可知晓了。”
我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日后我若得宠，第一个劲敌是华妃，第二个劲敌是莞贵人，第三个劲敌是沈小仪，怎么着都轮不到她。”“沈小仪与莞贵人？你排错了吧？”涟娇蹙着眉望我。
“谁知道呢，我心中估摸着罢了。”我叹一口气，也不欲多说什么。
涟娇见我如此，捡些好的给我听，见天色晚了，就推了我一把：“文小仪小主，快回去候着吧。”我脸上一红：“偏你多嘴！”涟娇微微福身：“恭送文小仪。”
我实在推不过，便回了自个儿的宫室去。
实则，也不过就是候在那儿罢了，沁人见我没趣儿，说了笑话来逗我笑，只是我总也不高兴，叫青葙掩了门，才轻声对沁人道：“沁人，你说，今日的侍寝，是该我，还是该沈小仪？”
沁人行礼：“奴婢说句犯上冒昧的话，奴婢认为，该是小主，沈小仪虽说被人传闻端庄，但奴婢看着，实则也不是位端庄的主儿，皇上不会过于宠爱，最多几月便腻味了。而小主不愧为大家教出来的姑娘，自然比沈氏这只有沈自山才撑起的沈家好了。而皇上，有事儿要用小主的大哥纵将军。”
我暗暗一惊：沁人虽然在后院之中，对朝堂中事却很了解，想来是小陈子来回我的时候，她听了去吧，心思如此缜密，真真是让我惊讶极了。但面上还是风淡云轻，说：“沁人怎么又跪下了，本主也不是那么糊涂的人，晓得你是为我好。浮沉总在本主耳边嚼舌根子，这才发落去慎刑司的，沁人如此玲珑剔透，怎会去那地方？沁人且起来就是了。”
沁人这才与我心有灵犀地一笑，起身道：“谢小主恩典。”
“小主，今日皇上翻得是您的牌子。”内务府的一个公公来宣旨，说完后便恭维地笑着说。我口中念着：“谢圣上隆恩。”心中却不由地害怕，若是做了出头鸟，那才真真是不值的。
我吩咐了丹若递给公公碎银子后，凤鸾春恩车不久便到了，那声音的的确确跟之前涟娇说的一般，好听得很。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凤鸾春恩车的声音，那声音听来是很美妙的。我不知道这车声一路而去会牵引住多少宫中女人的耳朵和目光，这小小的车上会承载多少女人的期盼、失落、眼泪和欢笑。很多个宫中的傍晚，她们静静站在庭院里，为的就是等候这凤鸾春恩车能停在宫门前载上自己前往皇帝的寝宫。我并非是那般期盼君恩，但也绝不能叫纵家因为我而满门被株连，这是我最不乐意看见的。
坐在车上，我掀起帘子来，沁人以为我是不耐烦等太久了，她压低了声音对我说：“小主且再忍忍。”我只好把帘子放下，满肚子都是不喜与无奈。到了后还要沐浴更衣，一刻不得疏忽，是个叫芳若的宫女帮着指点我的。
我撇了沁人一眼，她点点头，便递给芳若一个香囊，芳若受宠若惊：“别了，小主。”“姑姑若是空着手走出去也不好看。”我推却道，芳若只好收下了。
我被塞入了被窝中，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望着面前俊朗的容颜，这便是我要托付一生的人了……他似是察觉到了，眯起眼睛望向我，那一副迷糊的模样叫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只是用手抚了抚我鬓间那朵百合花，那是我自个儿嫌簪子俗气特地给我戴上的，如今倒派上了用场。皇上轻声道：“花亦如人。”羞得我低下头去。
一夜春宵罢，我醒来之时只觉酸痛得很。便看沁人上前一步道：“文嫔。”才侍寝就封了文嫔？皇上还真不给我清闲日子过啊。
梁才人事件和甄嬛受惊得病后，华妃的气焰已经如日中天，新晋宫嫔中以我和沈氏最为得宠，我侍寝一月后晋封芬仪，沈氏侍寝半月后晋封为嫔，赐号“惠”。其次是佩筠和良媛刘令娴，只是还未成气候。旧日妃嫔中欣贵嫔、丽贵嫔和秦芳仪也还受宠。我和沈氏入宫才一月，还不足以和华妃抗衡，所以事事忍让倒也相安无事。只是妃嫔之间争风吃醋的事情不断，人们在争斗中也渐渐淡忘了甄氏这个患病的贵人。倒是我与沈氏、淳儿、佩筠、陵容常去探望她，沈氏每每见她宫里过得不好，便是暗自落泪，弄得我与淳儿、佩筠、陵容都好不尴尬，一来二去也少去了棠梨宫，否则见到沈氏一脸泪水，不晓得的还以为我们是去欺凌甄、沈氏的呢。
我听闻甄氏那儿又闹出了事儿，说是棠梨宫掌事太监康禄海和太监小印子、端茶宫女环儿、洒扫的两个丫头走了，那日，剩下的主仆一同吃饭，当真是荒唐。一夜饭毕，人人俱醉。宫中恐怕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这样主仆不分地醉成一团。
我心中忿忿，那甄氏再不济也是个贵人，宫中真是人人都巴高踩低，幸而我看着宫中几个丫鬟太监们都倒还忠心，皇上又新赏赐了几个，虽说看不出来什么，倒也是干活麻利的。皇上在我这儿用了早膳，左右我闲着也是闲着，便去看了看甄氏，棠梨宫主仆醉成一团，成什么规矩？左右皇后也叫我学着打理公务，她怕是不想便宜沈氏一个人被皇上提了，所以也一并抬举了我，华妃是知道这个缘由的，所以只是多刁难沈氏，苛待我还是少见的。
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头定是还有点昏昏的，否则甄氏也不会两边太阳穴上都贴着两块圆圆的红绫子膏药，又拿了青盐给她搽牙。我进去的时候，沈氏正在里头坐坐，见了我，连甄嬛都起来请安，口中念道：“参见纵芬仪，纵芬仪吉祥。”
惹得我心中不快：“咱们姐妹，还估计这个虚礼？”甄氏又被我按回了榻上去，她望着沈氏头上那对碧绿通透的玉鸦钗与我手上那对用上等白玉制成的镯子，抚了抚，赞道：“果然是触手生温的白玉镯子。眉庄这个钗的样子倒大方，玉色也好。”
“可不是？纵芬仪与惠嫔两位小主如今圣眷正浓呢。”若是旁人说也就罢了，偏是甄嬛的贴身丫鬟浣碧说出来的，我明显见甄嬛蹙了蹙眉头，正欲打断，却又未言。沈氏心中更是百般无奈，只得转移话题：“等你哪日得宠了，还怕没有这些么？若非皇上听说芬仪姐姐喜欢白玉、我喜欢玉鸦钗，怎会赏赐下来？”
甄嬛听了，复又转颜一笑：“原是我多想了，姐姐们莫怪罪。”我心中则生了一起隔阂，望着沈氏那陌生的眉目，心中暗笑：再好的姐妹又如何？进了宫，有了盛宠，这不还是这个模样？幸而我与佩筠数十年如一日。
沈氏见气氛尴尬，便道：“刚给你送了几篓银炭来，你的宫室冷僻，树木又多，怕是过几天更冷了对病情不好。”
甄氏笑笑：“哪里这样娇贵呢？份例的炭已经送来了。”
我说：“可不是搁在廊下的！那是黑炭，灰气大，屋子里用不得的。咱们该去禀告皇后娘娘一声儿，那些奴才怎么这样怠慢甄妹妹！”
甄氏连忙拦下：“奴才都是这样。且因你受宠，他们也并不敢十分怠慢我，分例还是一点不少的。再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们不是给我送来了？雪中送炭，这情意最可贵，比一百篓银炭都叫我高兴。”
沈氏奇道：“刚才进来的时候怎么觉得你的宫里一下子冷清了不少，连那炭都是小允子接的，康禄海和小印子呢？”
我插嘴说：“还有茶水上的环儿和洒扫的两个丫头？”
甄氏淡淡一笑：“康禄海和小印子被丽贵嫔指名要了去，被要走了才来告诉我。其他的都被我打发走了。”
沈氏惊讶的很：“康禄海和小印子是你名下的人，丽贵嫔怎么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要了走？康禄海和小印子两个畜生竟也肯去？”又问：“那些丫头怎么又被你打发了？”
“心都不在这里了，巴不得展翅高飞呢，只怕我困住了她们。这样的人留在身边迟早是个祸患。不如早早轰走。”
可我心中不赞同，这也不合规矩，走出去也失了皇家体面，太过小家子气了，上不得台面。
沈氏沉吟：“你的意思是…”
甄氏凝声说：“奴才在精不在多。与其她们无心留在这里，不如早走。一来留着真正忠心的好奴才；二来这里人多口杂，你们常常往来，那些有异心的奴才若是被其他的人收买了利用来对付咱们可就防不胜防了。”
沈氏点点头：“还是你细心！我不曾防着这个，看来回去也要细细留心我那边的奴才，芬仪姐姐也是。”
我虽然不赞同，但也未跟甄嬛唱反调，低声说：“是。”仔细瞧着甄氏微微叹息了一声：“妹妹病中还这样操心，难怪这病长久未愈，焉知不正是因为这操心太过呢？”
沈氏也是面有忧色：“照理说温太医的医术是很好的，怎么这病就是这样不见大好呢？”
甄氏安慰她：“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最近天气寒冷就更难见好。不过，已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了。”
甄氏又问：“华妃没有对你们怎么样吧？”
沈氏与我对视一眼说：“也就这样，面子上还过得去。”
甄氏轻轻说：“我知道你敦厚谨慎，芬仪姐姐又小心翼翼。只是不该忍的还是要说话，别一味隐忍骄纵了她。”
沈氏会意，又问甄氏：“上回送来的人参吃着可还好？”
甄氏笑笑：“劳你惦记着，很好。”
坐了会儿，看看天色也不早了，沈氏笑着起身告辞：“说了半天的话，你也累了。不扰着你歇息，我们先走了。”
甄氏含笑命流朱送了我们出去。我才出去，就见到甄氏的贴身丫鬟浣碧端着一碗药过去了，朝我与眉庄福了福身子，便打帘进去了。
“嬛儿过得真清苦。”沈氏不由叹息，我也附和：“是啊……”
在宫中，没有恩宠便活不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