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叫我大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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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这个世界上有一双眼睛可以窥见这个世间的全貌，那么它一定会叹息着世事无常，际遇流转，风云变幻。
有些事情，兜兜转转，沧海桑田，也终究逃不过宿命的轮回。
如同被虫子蛰了一下，萧寂离从短暂的迷离中骤然惊醒，才发现此时两人的姿势是何等的暧昧。
顾不得安危和礼数，他急忙将自己的身侧的男人一掌拍开，虽无注入内劲，但是也是力道不小。
没想到男人虽然直起了身子身子，但是对于他那重重的一掌似是完全没有感觉到一般，嘴角依旧噙着那抹玩味疏离的笑意，沉默的看着略有惊慌的他。
这个神韵风流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几月之前就任武林盟主之位的叶铮。
昨夜烛火未熄，叶铮原本正在风雅楼的屋顶饮酒乘凉。
风雅楼乃是城内最大的一家秦楼楚馆，虽是风月场所，但却仍然吸引了不少文人雅客前来相聚以诗会友，也算是城内一大美谈。
而叶盟主此行却并未为了吟诗作对，也无心与美人对月举杯。他在等一个人。
随着夜色渐晚，原本喧哗热闹的街市慢慢变得人烟稀少，来往的灯火一盏盏的吹灭。只要打更的更夫晃晃悠悠的走着，一派悠闲自得的样子。
而叶铮便是在这个时候，一跃而起，手中的酒壶不偏不倚的击中楼下一扇木窗。
屋内传来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下一秒，一个黑乎乎的身影鬼魅一般的从窗口跃出，飞快的向苍茫的夜色中逃去。
采花大盗孟南星，今天可算让我等到你了。
叶铮一震衣袖，运起轻功，如流星踏月之姿向那人逃离的方向追去。
孟南星不愧是采花大盗中的佼佼者，这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也是不负他在江湖之上的“盛名”。叶铮紧追不舍却仍在钻入荒郊密林之后失去了他的踪迹。
望着眼前寂静的一片苍茫，叶铮掸了掸衣襟上的灰尘，毫不在意的勾唇一笑。
正在他准备原路返回，约上三两好友一起大醉一场之时，突然隐约听到不远处有落水的声音，叶铮微微皱起眉头，心中陡然升起一丝古怪的情绪。
临近河岸不远，叶铮便从苍茫的空气中嗅到了一丝浅浅的血腥气。
走近几步，竟然在河流中看到了一个死气沉沉的黑色人形。没有任何犹豫，叶铮立刻飞身上前，抓住那人的衣服，将他拉起然后丢在岸边。
夜色变得浅薄而朦胧，叶铮心中默默地算算时间，大概应是丑时。这个伏在河岸的人仍然还有心跳，想当是子时左右落水，于是心下盘算起来，目光里有些许探寻的意味。
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拨开那人破碎的衣服，一大块狰狞的血肉露了出来，伤口外翻泛白，显然已经被河水浸泡发炎。细细凝视这个可怖的伤口，未觉得丑陋，只是心中有种怪异的熟悉感。
趴伏在砂石之上的这个人看身形明显是个精瘦的男子，从破碎的衣衫之间露出的肌肤白皙细腻，凌乱的黑发海藻一般的在水面上四散开来，露出一小段细腻如白瓷般诱人的后颈。
叶铮自问从不是一个好色之人，但是在眼前这般动人的景致诱惑下，他如同中了蛊一般，手竟不受控制的搭在那人的身上，将他的身体轻轻的翻转过来。
就在看到此人面容的时候，叶铮不得不承认心脏有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翩若惊鸿，出尘绝艳，恍若神明，饱读诗书三百卷，叶铮竟在这一刻觉得腹中无一言语可以描绘自己的所见之美。
淡雅如雾的星光之中，他望着他淡薄如春水梨花的嘴唇，细致如美瓷的肌肤，如琢如磨细腻的线条，恍然膜拜如神邸。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紧闭着，真想一窥那眼底的万种风情，是否如三月桃花一般柔软流醉。
幸好还保持着一份自持和清醒，叶铮面色一红，立刻缩回了自己差点抚上人家嘴唇的手指，刚刚几乎要忍不住去亲自试探一下那片水色的嘴唇是否如看起来那般柔软。
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叶铮在心底暗暗地嘲讽自己，难怪书册中记载汉哀帝愿为董贤拱手让江山，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果然在美色当前男人都变成了只凭原始本能的动物。
本想着将这个受伤的俊美男人抱到堤岸边上好好救治，但是当叶铮的臂膀触环到那人肩上之时，那人迷迷糊糊间发出一声略带痛苦的呻吟声，叶铮的臂弯微微一僵，思索片刻，还是将人原原本本的放在河边。
算了，这伤口一时半会也并不会恶化，还是等这人醒来之后再作打算吧。
不过一两个时辰过去，天色已经渐亮。叶铮也坐在不远处的石堆上，安静的注视着那人平静而苍白的面容，那般精致，却拥有着仿佛无法触摸的距离。
突然那人的手指轻轻地颤动起来，接着便是呛水之后的剧烈咳嗽，他用力的捂着自己的肩膀，看起来颇有一丝奄奄一息的错觉。可是叶铮知道，那个人的功夫绝对不弱，从他准备抱起那人接触到他的脉搏和骨骼之时他便心下明了，这个人恐怕来头不小。
他轻巧的起身，步履如风，一眨眼便已经走到了那人的身边，而那人不知是落水之后有些疲倦亦或是为什么事情正在出神，难道是自己的轻功已经进步到如入无人之境么。
那人始终没有注意到他的逼近，依旧有些愣愣的盯着某处，面无表情。
叶铮只得走的更近，让自己完全暴露在那人的眼睛里。正当他准备开口询问这人的伤势的的时候，居然迎面冲来了一个携着杀气的拳头，叶铮心下一惊，手上却没有半分犹豫，略一施力便抓住了那人纤细修长的手指，冰凉的如同雪中玉石。
迎上那人的目光，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苍凉如古井之下水中月，墨色瞳孔明明深沉到极致却偏生让人觉到一股千年霜雪的茫然，那双眼睛明明拥有着涉世未深的澄澈透明，却又能人不经意间瞥见一番遗世独立的淡漠。
矛盾却迷人。
就在那一瞬间，叶铮突然有些理解为何江湖上总有那些喜欢将人掳走然后取下身上的某些部位的怪人了，他自己刚刚也有那么一股抑制不住的冲动，想要把那双雪中琉璃一样的眼睛摘下，放入心口，好好收藏。
人的欲望大抵于此吧，得不到，反而更想要。
那双眼睛在他接住他的拳头之后，流露出了些许惊诧的神色，叶铮心下觉得好笑，面上却不露半分轻浮，只在那人如小鹿一般清澈的目光中，俯下身凑到他的耳边，恶意的吹一口热气，满意的看着他的耳根染上了胭脂的颜色，然后带着诱惑的意味问道:“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萧寂离自小便跟随老大一行人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从前连填饱肚子都困难，更别提读书了，后来便跟随萧承影居住在断崖之上，所见所学的大多是武功心法，至于诗书道义之流向来为萧承影所不齿，自然也没有让萧寂离深入钻研。
所以眼下这种情景，萧寂离并不清楚就是人人皆知的“调戏”，只是心里默默觉得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让人无端的有些羞恼。
他的左肩受伤连带着整只左臂都有些不灵活，只得用右臂勉力将那人推开，但是因为右手还被紧紧地握住，这一来一往之间若在旁人看起来可是一副十足的情人间的戏弄玩耍之景。
竭力想把手从那人掌中抽出来，萧寂离眉间难得的多了一抹焦躁，虽然不知现在自己是何境地，但是心底还是明白被一个男子握住手指总归是失了分寸。
而叶铮眼含笑意的看着眼前这人徒劳的挣扎着，像是在看一只撒娇的兔子，那双眼睛睁的大大的带着一丝焦急的水汽，自有一番风情。于是他便手中一用力，将那人支起的身子骤然拉进自己的怀里。
萧寂离正在挣扎间，突然整个人都被那人拉进了怀抱里，一时间又惊又怒，曲起右臂以肘顶住那人的胸膛，企图逃出此人的臂弯。可是那人像是看穿了他的意图一般，发出一声带着热气的轻笑，他的发顶都莫名感觉到了那人的暖意，然后那人的双臂收的更紧，他整个人都埋进那人的胸口。
撞击胸口的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他有力的心跳的声音。
生怕再逗弄下去，怀里的人要奋起挣扎，叶铮占尽了便宜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不着痕迹的放开怀里这句还带着河水湿气的柔软躯体，将他的身体扶正故作正经的询问：“这位兄弟，我昨晚途经此地忽见你漂在河中，于是将你救起，不知你现在身体如何？”
也许是他的语气过于正直和诚恳，萧寂离一时竟也忘记了刚才此人轻薄的行为，方才意识到自己竟是被眼前人所救，连忙对着叶铮微一躬身，口中郑重道：“多谢兄台，在下无碍。”
声音略带喑哑，感觉是不常开口言语之人，但是音色却仍然悦耳迷人。叶铮眼底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紧追不舍的问道：“那敢问这位兄弟尊姓大名？”
他是打定主意要和人家亲近关系，所以三句话离不开问人家的名字，但是显然萧寂离并没有像和这位盟主大人深入结交的意愿，只是垂下头盯着砂石缝隙沉默不语。
其实并非萧寂离有心隐瞒，只是下山之前青山嘱咐他，江湖险恶，承影教在外的名声更是为江湖人士所忌惮，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外不要轻易暴露身份，以免遭来无妄之灾。
对于青山的话，萧寂离向来深以为然，所以即使是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仍然心怀歉意的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师父总说他心思不够深远，在外闯荡太容易为人所欺，所以切记谨言慎行。想了想二位前辈的箴言，萧寂离抿紧嘴巴，只能以沉默待之。
叶铮等待了片刻却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只得苦笑一声解释道：“这位兄弟不必多心，在下只是喜欢结交朋友，并非有意打探。”
顿了一下，叶铮继续道：“若是兄弟不便相告也无妨，论皮相似是在下痴长你几岁，若是不介意可否唤我一声大哥，我姓叶，你可以叫我叶大哥。”
就这么厚着脸皮让人家叫自己大哥，叶铮的脸皮也是微微一红，似乎自己年少之时哄骗涉世未深的女孩子也是用的同样招数。心底还是有点担心眼前这个寒月一般清冷的美人会因此发怒，叶铮悄悄提起了衣襟，万一美人突然发难他也好及时撤开。
可是萧寂离只是拉了拉自己快要滑落肩头的破碎的衣服，眼睛里带着淡淡的疏离却又不同于冰冷的神色，声音如同风吹翠竹一般清越：“叶大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叫我大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