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三个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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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拨弄着水面，叶铮依靠在石头上，状似无意的懒声道：“第一个问题，你是否来自西方？”
现今武林分布着四大势力，分别是东方缥缈峰，北方武林盟，南方大道寺，西方万死城。
缥缈峰不言而喻指的自然是赫赫有名的承影教，大道寺乃是独立于江湖之外的一处寺庙，数百年历史而其威名不倒，即使是武林盟主相见也必须礼让三分，足可见其名分之贵。
而至于叶铮提到的西方便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比起魔教承影来说更为中原人所畏惧和不齿，因为西方有天地名曰“西域”，其边境有一处富可敌国的大城，可这城内却并非人人安居乐业。
传言城主出身医仙世家，却偏偏习得了一身用活人炼药的本事，城中民心惶惶人人自危纷纷想逃离，但偏偏这城市守卫森严，有异心的人更是当即斩杀。闻其恶名，江湖皆恐惧的唤作“鬼城”，而此城本身名讳却更是骇人，名曰 “万死城”。
万死不悔，虽死不休。
所以叶铮想知道的是，眼前这个看起来一脸清冷干净的人，是否来自那个万丈血海的鬼城，或者说，杀手无名，究竟是不是万死城的势力。
若是，那么眼前这个人便是做好了与整个中原为敌的准备。
也注定，要成为自己必须除掉的敌人。
叶铮心中不禁紧了紧，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是希望套出这人的真实身份然后将他押回武林盟制裁，亦或者，他更希望眼前这人，不过只是一介无名杀手而已。
但是，无论如何，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啊。
他用指尖轻点水面，静静的看着那涟漪一圈圈的泛起消失。
听到叶铮的问话，萧寂离却没有任何或惊恐或意外的神情，他的神色依旧淡淡的，仿佛刚刚听到的不过是那穿过竹林的风声而已。
其实心中是有些觉得好笑的，这个问题问的不温不火却是一针见血。没错，只要是否之间便可以猜出自己究竟来自何方势力，至少可以判断出，是不是来自远方的劲敌。
萧寂离抬头望着天边遥远稀疏的星子，心中划过浅浅的失落的滋味。
其实每个人都是一样的，都会介意一个人的出身过往，以免为自己招来无妄之灾，或者是在了解自己的身份后，想尽办法除掉自己这个们所认定的恶人。
都是一样的，又何必有所期待呢。
心中辗转几轮，萧寂离冷冷的开口：“不是。”
不知是该舒一口气还是应该提一口气，叶铮胸口一阵凝滞，却是忽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默默的点点头，手指依旧无意识的划破镜面般的潭水。
不必再去计较他的回答是真是假，他相信，这个人既然已经答应回答他三个问题，就必然不屑去说谎话。
顿了一顿，叶铮看起来像是正在凝神思考，而事实上他只是偷偷的望着萧寂离发呆。倘若问完这三个问题，他心中便有了方向和答案，当天色亮起之时，若非兵戎相见，便是从此相对无话。
无论是哪个结局，想到都觉得甚是遗憾和心酸。可是自己早在识破那人身份时便已做出了选择，此时其他都多说无益，自己算是，骑虎难下了吧。
叶铮苦笑着摇摇头，胸口似乎隐约泛起了丝丝涩意。
没有太久的思量，他继续问他：“第二个问题，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这个问题倒是让萧寂离微怔，一时竟有些摸不清对方究竟是何用意，或是，这个问题另有深意？
稍稍思量片刻实在不解其意，但是他还是如实回答：“没有，只我一人。”
自己出身未可知，也无法知晓是否还有其他同胞，而萧承影更是只收了他一个义子而已，哪有什么其他兄弟姐妹。
青山呢？萧寂离回想了一下青山总管严肃刻板的面容，感觉背上一阵阴风吹过，还是算了吧。
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叶铮不过是猜想着此人能在武林盟长老的围攻下脱身，想必如此实力绝非一般人家可培养出来的，料想当是武林世家的后人亦或是绝世奇人的传人。
然而现今武林世家生有独子的却是寥寥无几，唯剩几家略有异心的细心一想却又毫无头绪。叶铮凝眉陷入了沉思，一时竟也拿不准这人究竟来自何门何派。
不曾与之交手无法得知他的武功路数，更无法从那古朴精致的剑鞘上探查出可疑身份的证据。
似乎是过了很久，又好像叶铮只是低下头轻轻地品了一盏茶的时辰，萧寂离听到他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狠厉和冷然在其中：“江湖多风雨，你究竟为何而来？”
他心中为他想了无数种回答，为了复仇，为了扬名立万，为了称霸整个武林，他甚至有些可笑的揣测，是否是为了武林盟主这个虚名。
可是萧寂离只是抿着冷冷的唇线，似乎是在犹豫究竟该不该告知他人个中缘由。思忖良久，萧寂离心知并没有什么需要隐瞒，自己问心无愧，胸怀坦荡，仅此而已。
他微微仰起头直直的对着叶铮灼灼的眼神，目光中难得的多了一抹浓的化不开的温情，声音也染上了一丝风吹梨花的温度，他说：“为了一个人。”
莫听穿林打叶声。
夜风裹挟着缱绻的雾气渐渐的弥漫了眼际，氤氲了一个不知为何而震颤的心脏。
叶铮听见一个似乎不属于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希冀和迟疑的问道：“是......何人？”
萧寂离的睫毛轻颤，默默凝眸远望那皎洁清冷的月光，淡淡开口：“这是第四个。”
是了，这已经是第四个问题了。叶铮的瞳孔微微紧缩，这已经不是该自己再去追寻的问题了。
他所为之的那个人，情人也罢，恩人也好，都不可能，是现在和他共处一池却满心算计的与他对峙的他。
自己刚刚究竟在期待着什么呢。
明明这个人注定和自己走不得同一条路，明明这个人在江湖众人看起来十恶不赦杀人无数，明明这个人不久前才袭击了自己的武林盟，明明自己应该亲自将这个人擒住，然后带回武林盟由诸位长老前辈商讨处置。
可是就在刚刚，那个人睁着大大的眼睛对着自己说出那句“为了一个人”之时，那个隐约带着眷恋的神情，那双眼睛可能带着他本人都不自知的脉脉温情，突然就让叶铮的整个胸膛为之震颤。能让这样一个看起来清冷寡淡无欲无求的人突然有了想要去追寻的执念，那个人该是何种模样，那个人，何其有幸。
那个人啊，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原本在水面上轻点的指尖骤然握成拳，击碎了一池的清波。
叶铮藏匿了满腹的心思突然了变作了满腔的愁绪，他心中暗笑自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患得患失。
可是心中又忍不住感慨着，倘若自己还真是曾经轻狂的少年，那便不管不顾的去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吧，不计较得失不顾及世人的眼光，那该多好啊.....
可是人啊，一旦成长了，有了责任和担当，便不能再同儿时一样任性了。
如今自己的身份，喜欢的事物不可对人轻言，以免成为了自己致命的弱点，想要的东西不便让旁人知晓以免成了行贿暗访的借口。人啊，人啊，何其复杂。
什么时候，他也可以同眼前这个高洁清冷的人一般，信誓旦旦的言明自己心中所想。
真是，让人好生羡慕，无论是那个被他所顾念的人，还是眼前这个心思明澈的男子。
从水中霍然起身，惊起了一池的水珠，叶铮披上外衣，冲萧寂离温和的笑笑，转身走到岸上。忽又回头嘱咐一句：“夜深水冷，早些回来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山。”
身后的萧寂离没有回答，但是叶铮知晓他心中定也是这般打算，轻叹一口气，慢慢的沿着原路走远。
萧寂离不知为何这个人刚刚还是一副轻浮事故的模样，突然整个人的气息便沉敛下来，让人莫名的觉得有些压抑。
事实上，虽然与此人同行也有了一段时辰，但是从这人的言行举止之间竟然还是看不透这个人究竟心思如何，那些轻浮与戏弄，都隐隐的让他心中警惕起来，直觉告诉自己，眼前人这般并不是真正的样子。
思忖良久，还是抓不住一个模糊的影子，萧寂离甩了甩头，从岸上抓过衣服，从潭中起身，利落的穿上衣裳，拾起秋水握在手中。
就算此人心机深沉也罢，前路凶险诡恶也罢，手中执剑，便斩尽眼前所有浮云烟。
一夜无言，萧寂离本就不是多言之人，而叶铮也一反常态的似有思虑，并无言语交集，两个人各怀心事的捱到了天亮，谁也不曾真正的睡着。
清晨薄雾刚一散开，两人就心照不宣的起身一齐走出山洞。山间的景色渐渐明朗，估算了一下距离，运起轻功也用不上太多功夫便可以攀上山岩。
不过眨眼间，两个人便已经稳稳地立在陡崖之上了。萧寂离有些吃惊，这人的轻功比起自己也是丝毫不逊色，气息凝重，想必内功也是同样浑厚。
正心下打量着如何脱身，又防备着此人突然发难，萧寂离觉得有些头疼。正在此时，竟是叶铮眼含笑意的对萧寂离说道：“这位小兄弟，我俩就在这里分别罢。江湖之大，终有重逢之日。”
萧寂离微怔，倒是给了自己一个正当的理由，于是也冲着他直直的一拱手，道：“告辞。”叶铮一震衣袖，眼神复杂的望他一眼，同样拱手道：“就此别过，告辞。”
两人正欲分道扬镳，忽然空气中涌动起一股强大的气息，叶铮察觉到这道气息，甚是熟悉，心中暗叫不妙。萧寂离也是顿住了脚步，略一思索，还是决定继续前行。
却只听得被气流裹挟着一道雄厚内力的传音：“且慢，少侠留步。”
萧寂离蓦地紧紧握住手中秋水，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三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