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江边宿

9、玖

　　“公子，吉时将至。请入堂内吧。”仆从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他轻轻靠在椅背上。任由对方将他推入堂中。
　　杜家与周家家主坐在堂上，观礼的人围在一旁，他被慢慢推到指定的位置。一场轮椅上的拜堂礼，宾客眼中有赤裸裸的嘲笑。
　　对面的姑娘身形纤细，安静地站着，大红盖头遮住她的面容。她手里紧紧抓着身旁喜娘的衣袖。
　　“吉时到，”司仪大喊，“一拜天地。”
　　一拜天地，苍天在上，证此良缘。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喜娘按住周小姐的头，迫使她弯腰成礼。杜衡抬起身来，他想起与谢远的相遇，那个白衣的少年，他翻窗进来问自己的名字，他腰间别剑手中持笛，他笑得那么好看。
　　“二拜高堂。”
　　二拜高堂，高堂在上，成此婚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个人笑着说，如此星辰如此夜，不如屋顶一叙，子恒觉得呢？他把他带到屋顶，给他看亿万星辰。他惊喜的地问，子恒会喝酒？那一刹那他的眼睛那么亮。
　　“夫妻对拜。”
　　夫妻对拜，是为礼成。从今往后，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好一个举案齐眉。
　　谢远与阿珠的婚礼，也是如此热闹吧。他们是真正的伉俪情深，谢远会穿上这大红的喜服，阿珠盖着红盖头，他们三拜礼成。座上高堂喜上眉梢，宾主尽欢，两人许下生生世世的约定。
　　送入洞房，饮罢合欢酒，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哈哈哈哈哈恩爱两不疑......好，太好了....”杜衡放肆地大笑着，那笑声凄厉，像是一把划破夜空的利剑。
　　宾客一片哗然，杜家公子莫非疯了。这可真是热闹，疯子和傻子，简直不能再配了。
　　“咳....咳咳咳....”杜衡大笑着，吐出一口血来。那血落在大红的礼服上，将之染更加鲜艳，一时分辨不清那是血的颜色还是礼服本来的颜色。
　　大喜之日，红灯笼高高挂着，龙凤烛将厅堂照得如此明亮。目之所及都是一片鲜红，如此刺眼，是血的颜色。
　　这样死去，也还不错。杜衡自嘲的想，看，所有人都在为他的死庆祝呢。
　　“你..你...”杜衡看到父亲从座位上站起来，捂着胸口瞪着眼睛看他，心心念念的联姻，巩固杜家地位的美梦，就这么被打破了。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做这件事还能让父亲如此生气，划算，实在是太划算了。杜衡虚弱的想。他推开前来查看他情况的下人，笑着看向大堂的屋顶，上面是龙凤呈祥图案，看来为了这场婚礼，父亲实在废了大心思。
　　他浑身发冷，鹤顶红的药效如此之快，他的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了，恍惚中他似乎看见漫天星辰，嗅到梨花酿的香气，身前是浩浩江面，身旁那人温柔地看着他，他有比月色还好看的眉眼，他说，子恒，以后你要去哪里，我都会陪你。放心，很快就不疼了。
　　混蛋，杜衡满脸泪水，可他笑了，他说，我哪也不去，我们就在这里看星星。
　　他们相遇在三月的江南，那人乘着一叶扁舟经过他的小楼，听到他的琴声取笛相合，从此他喜欢上穿白衣的人，喜欢上笛声水影乌篷船。可他不知道，原来那时他在船上，是等着另一个人啊。
　　原来，他们的相遇，不过一个错误。可笑他竟以为那是缘分。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雨月。他跌入一个无关风月的局，只能用这样决绝的方式挣脱离开。
　　念起，念落。浮生不过如此。唯有年年柳色新，与相遇那日无异，岁岁常绕堤旁。

作者有话说

　　初次写问，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