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江边宿

1、壹

　　那是天光恰盛的日子。杜衡至今仍记得那日的天空是极浅极好的青色。
　　昨夜一场雨落得急，不想今日又晴了。三月的江南便是如此，雨水落落复停停，却依旧打不去树梢枝头欲放的春意。
　　他打开竹窗，日光如水泄了一地，驱走昨夜残余的冷清。闭目，鼻端萦绕着一缕似有还无的梨花香。
　　他于案前端坐抬手，琴音如水，莽莽苍苍自指尖流出，他轻轻笑了起来。
　　恰时柳芽新发，近看无趣，远瞧却似在枝上笼了一层绿雾，琴音流转之间跟着蒙蒙轻浮，窗外一缕笛声寻了个间隙响起，遥遥相和，且越来越近，须臾之间已至窗前。
　　一白色身影凌空由窗而入，却原来是个腰间别剑的少年侠客，手中握着一只长笛。站定后，笛端系的如意结还犹自飘荡。
　　杜衡的目光在对方衣角拂过的阴影边顿了一顿。
　　一室寂静。
　　一把比笛声还要清越的声音响起，还犹自带笑：“今日春光极好，乘船至君楼前，闻此琴音正称这大好春色,不由取笛相合。”稍作停顿，人已走近，“又一时兴起欲睹君容翻窗而入，唐突之处，望君莫怪。”
　　杜衡将目光抬起，缓缓掠过对方眉梢眼角的笑意，深浅明暗一寸寸。
　　以后的杜衡还会想起这个相逢。那人的脸半隐在屋内阴影间，却依旧看得清挺拔清俊的眉目，一股风流不尽之意在屋内蔓延，他挑眉开口，声音依旧是含笑的：“在下蜀中谢远，敢问兄台尊名？”
　　那是怎样年少轻狂的无尽风华啊，多年后回想起依旧让他晃神。
　　杜衡安静地笑了，日光打亮了对方的白色衣角，他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声音：“杜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