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冰》紫夜无霜

10、第 10 章

　　首尔的天空，满是阴霾。
　　手伸在窗外，大滴大滴的雨点砸在手上，“啪”的一声四散开，裂成无数个小水珠。小水珠混着新落的大雨点，再裂开……再混合……最后化成条条的细流布满了整手。Red坐在窗台上，抱着膝，没有抽烟，只是呆呆的望着湿漉漉的手心。突然自言自语道，
　　“下雨了。”

　　轰……

　　闪光，照亮了Red的脸，Red抬起头想看看夜幕被撕裂的样子，想知道夜幕的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只是，夜幕早已恢复了平静，像从未被撕裂般，平整、黑暗，当Red看去的时候。有点失望，Red低下头继续望着湿漉漉的手心。巨大的轰鸣声从天际传来，像极折翼的凤凰悲怆的嘶鸣，Red低笑着自言自语道，“就说大火鸟是笨的，笼门都关上半天了，才知道叫！”
　　雷鸣后，雨越发的大了起来。
　　起了风，Red靠着窗的半边身子渐渐地湿了，被风一吹，冰寒的感觉就拢了过来。收回手，和另一只一起抱着膝，Red把身体绻缩了起来，却仍止不住的发着抖。“被你看到要笑话哥了吧？”轻叹着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David啊，为什么你不怕闪电打雷了，哥却发起抖来了呢？”

　　David讨厌雨天，因为他害怕闪电和雷鸣。很想忘记，却怎么也无法从记忆里抹去那嗜骨的恐惧。
　　总也无法忘记，那个冰凉的暴雨夜。总也无法忘记，相依为命的母亲一手撑着伞一手揽着自己，迎着狂风暴雨向着医院前行的艰难步伐。总也无法忘记，那个狂闪不停的车灯。总也无法忘记，倒在血泊中的母亲和被母亲推倒摔在暴雨中的自己。总也无法忘记，血被暴雨冲刷后的颜色和雨水中散发着的腥气。总也无法忘记，被闪电晃亮时倒在血泊中的母亲脸上的表情。总也无法忘记，雷鸣中自己呐喊到嘶哑的声音。
　　轰……

　　紧紧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David把自己藏进墙角的阴影里，绻缩着，捂着耳朵，瑟瑟地发抖。

　　哼着曲子，走下楼梯，Red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去睡觉。
　　这是Dark Elf的地下室，走廊右边有三个房间，现在分别住着Ivan、Lena、David和Red。走廊的左边是酒吧的储藏室。

　　David和Ivan、Lena兄妹是从小玩大的朋友。Ivan和Lena的父亲在Ivan6岁、Lena4岁的时候因病亡故，他们的母亲在半年后也因悲伤过度和过度劳累随着他们的父亲而去。父母亡故后，他们的叔叔收养了他们。虽然叔叔人还算不错，但是由于婶婶的吝啬，Ivan和Lena在叔叔家的境况并不好。
　　David刚好住在他们叔叔家的隔壁，三人就是在那时相识的。说来，David和Ivan特别的投缘，很快就玩儿到了一起。那时David刚开始学吉他，在知道Ivan也感兴趣后，David就用自己的零花钱给Ivan买了一把新吉他，而且每天都会把新从老师那学来的技巧手把手的交给Ivan。渐渐地，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深厚，相处的就像亲兄弟。
　　David母亲出事的那年，他14岁。一夜间成了孤儿，除了很受打击外，也让David不得不开始考虑生计的问题。刚好Ivan正在打工的酒吧里想要招驻唱歌手，Ivan就建议David和Lena三人组成乐队去试一试。试唱几天的效果非常好，S.S.A乐队正式被酒吧老板聘用。而这个酒吧就是Dark Elf。
　　原来酒吧的地下室全是做储藏室用的，在一次看到储藏室里有多一半空间是空着的后，David尝试着询问酒吧的老板能不能把地下室隔出房间来租给他使用，结果老板一口就答应了。过够了寄人篱下生活的Ivan和Lena也一并搬了过来，三人就正式开始了自力更生的生活，直到两年后遇到Red。
　　Red的家境很好，本不应该住在这里，况且房间本就只有三间。可是Red执意要一起住，说这叫“乐队的团队生活”有助于快速增加团队默契和配合。三人拗不过他也就同意了。Ivan本要David搬过来和他一起住，空出一间给Red，Red却偏要和David住在一起，在David也没有意见的情况下，Ivan只好再一次妥协。就这样，四个人开始了“乐队的团队生活”。

　　刚给一首曲子填完了词，并配上了RAP词，Red心情很愉快。吹着口哨推开门，Red有点急切的想给David看他的成果，想像着David用那清亮亮的眼望着他，咧着嘴笑，然后兴奋地喊着，“哇，哥，你好棒，好厉害啊！”的样子，Red又是一阵傻笑。
　　“David，你看我……”话没说完就猛地停住了，在看到躲在墙角不停地发着抖的人后，“David你怎么了？！”大步的抢了过去，半跪半蹲在David的面前，手扶著他的肩膀着急的問。
　　身子不停地抖瑟，David缓缓地抬起了头。David的眼里满是惊慌和恐惧，就像在深夜荒岭中独自一人行走的孩童的眼睛一样。David的嘴唇在流血，血流过的地方有种说不出的艳丽，没有沾到血的地方却是一片灰白，和那艳丽鲜明的对比着，显得那片灰白更加的灰白。
　　Red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MD！怎么比那年摔断两根肋骨还疼？Red想。Red觉得那片灰白实在太过碍眼，碍眼到严重的影响到了他的呼吸，想到没想，Red用手撑着David的下巴，分开了他的嘴，把自己的手指放了进去。
　　“傻瓜啊，咬自己！谗肉了？先啃手指吧，明天哥给你买个鸡腿汉堡。”用另一只手揉着David的头，Red轻柔的说。
　　眼里的惊慌和恐惧淡了一起，David定定地看着Red。身子还在发抖，只是抖瑟地微微小了些缓了些。没再咬，David的牙齿轻轻地压着Red的手指，把他的手指含了起来。
　　轰……
　　一个巨雷轰过。
　　David猛一缩，狠狠地咬上了Red的手指。下一秒，居然忘记了害怕，David慌忙的想把Red的手指吐出来，因为他刚才几乎用了全身的力量。Red却用手扶着他的后脑板着他不肯把手指拿出来。“唔……”吱唔着，David语意不清的表述着要Red拿出手指的意思。
　　“难道一个鸡腿汉堡不够，得两个？”轻笑着问，不顾David的挣扎把他搂进了怀里，“呼……真用力啊，看来你真是谗肉了……”逗着David，Red倚住了墙给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还好不是咬到你自己，心里想。
　　雨很急，闪电和雷鸣不停地交加着，David却发现自己满脑子都在想Red的手指伤的严不严重，居然都不太在意那闪电和雷鸣了。很奇怪的，一股腥味在嘴里扩散开，David不知道那是自己的还是Red的，一阵奇怪的感觉浮了上来，把心堵得很难受很难受。
　　“怎么哭了？”
　　Red的手蹭上他的脸的时候，David才发现自己哭了。这是怎么了？David在心里问自己。过去就算再害怕，也只会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唇不发出一点声音的自己，从母亲过世后就不曾流过一滴泪的自己，总对自己说要坚强不能落泪的自己，怎么就哭了呢？David想着，泪却不停地涌了出来，无法控制的，涌了出来。
　　Red慌了，手指拿出，两只手给David抹着眼泪，“这是怎么了？男人怎么能哭！”
　　扯着Red的袖子使劲地抹着脸，David越哭越厉害，“你……以为……我……想哭……啊……呜呜……”，索性把鼻泣也抹了上去。
　　“啊……我的衣服！你给我洗啊！”Red哀号道。
　　“洗……就洗……呜呜……”，又抹了两把，反正是自己洗，David想，不用内疚。

　　好像过了很久，David终于渐渐停止了哭泣，Red揉着他的头，“怕打雷闪电啊？”
　　“恩。”轻声应着，就这样说出了即使对Ivan也没说过的事情，母亲的事情，那些所有的不好的回忆。
　　“没关系，”轻轻拍着搂在怀里的人，“不用怕，以后有我。”
　　“恩。”仍是轻声应着，哭的累了，眼睛有些肿的睁不开了，David靠在Red的身上，沉沉的几乎快睡去。突然想到了什么，David猛地坐直了身子。
　　“怎么了？”挑眉。
　　慌张地抓过Red的手指，David仔细的看着。褐色的血块围了一圈遮盖掉了齿痕，整根手指都红红的，明显的肿了起来，比其他的手指粗了近一倍。
　　捧着Red的手指，David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发抖，“好痛吧……”几乎像蚊子的声音颤抖的发出。
　　摇了摇头，Red轻笑，“不痛。”
　　“你骗人！怎么可能不痛！”David觉得自己只是看着，心都跟着痛了起来，刚停下的泪又快流了出来。
　　“傻瓜啊，”收回了手指，用另一只手揉着David的头，“都说了，男人不哭！”
　　“都说了，你以为我愿意啊！”扯过Red的另只衣袖擦着。
　　“嘿，我突然觉得这个，”伸着红肿的手指比画着，Red笑着说，“原来你是兔子！”
　　“啊？”被Red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搞愣了。
　　“兔子喜欢吃胡萝卜啊！”晃着那个肿胀胀的手指，Red说，露着一口的白牙。
　　“……”傻了一下，没好气的说，“哥才是兔子，抱着胡萝卜的兔子！”
　　“你是！”
　　“你是！”
　　“你……”
　　“你…………”

　　窗外，暴雨仍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