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自焚》筠不涧

43、婚礼

　　第四十三章

　　找了半天在离公司两公里的地方找到一家照相馆时，林席天已经快被冻傻了，虽然出门时把戴安泽的大衣给穿上了，但军装又冷又硬地贴在身上，不管他如何裹紧大衣都冷得他牙齿都在打架，明明刚才在部队时还没那么冷，还出着太阳，现在却突然阴沉下来，寒风凛冽地刺入骨头。

　　走进照相馆，一股暖流扑面而来，林席天紧绷的身体终于松了下来，他呼出一口气，把手机里的照片拿给店员看，店员点头道：“连下蓝牙。”

　　手指都有些僵硬，林席天索性把手机递给店员让他操作，他坐在空调下面一动也不想动，机器里的相纸没有了，因此店员又多折腾了半天，林席天环视着墙上挂着的各类照片，百无聊赖，扭头看向外面，发现竟然飘起了雪，店员也注意到了，抱怨道：“今年这天气可真奇怪，都已经第二场雪了，往年雪都见不到。”

　　林席天“嗯”了一声表示赞同，店员给他倒了杯热水：“你再等会儿，马上就好了。”

　　林席天在照相馆里一坐就是半个小时，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五点了，他接过照片满意的笑了笑，给店员道了谢，店员问道：“是兄弟还是朋友？两人都长得真好啊！”

　　“是爱人。”林席天回答一句，店员愣了半天，再回过神来人已经走了。

　　林席天加快脚步往回走，好不容易热乎起来，才走了一会儿就又冷得不行，身上还落满了雪，慢慢浸湿了衣服，他只觉得肩膀开始一阵一阵地疼，钻进戴安泽的办公室时他还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正认真工作的戴安泽被他吓了一跳，随后望着他笑道：“冷到了吧？快把大衣脱下来，柜子里有一床毛毯，拿出来捂一会儿就热和了。”

　　林席天吸了吸鼻子，皱眉道：“肩膀疼。”

　　戴安泽随即就放下了手上的工作，起身把柜子里的毛毯抱了出来，放在沙发上，拿起墙上的空调遥控，调高了几度：“把你的外套也脱了吧。”

　　林席天脱了外套，戴安泽温热的手隔着衬衫在他右肩上轻轻地揉着，嘴里还低声念叨道：“过年前带你去泡泡温泉驱驱寒，杨乔家奶奶是中医，她已经帮你要了她家秘制的药酒，以后我定时给你用药酒揉揉。”

　　“嗯...”林席天闷哼一声，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他肩膀上的温度，别说三年，就是离开戴安泽三个月，他都一定会疯掉，他突然伸手握住肩上戴安泽的手，戴安泽愣了下，问道：“怎么了？”

　　林席天摇摇头，转身抱住戴安泽，闷闷道：“困了。”

　　“那你睡一会儿吧。”

　　林席天捂着毛毯躺在沙发上，很快身体热了起来，就沉沉的睡了过去，戴安泽进进出出，都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吵醒他，冬天天黑的早，七点不到，外面就黑蒙蒙一片，戴安泽又开了个小会，会议结束终于放走了员工们，回到办公室时，林席天已经醒了，他坐了起来，毛毯还裹在身上，手上拿着照片，正呆呆的看着。

　　戴安泽上前揉了揉他头上乱糟糟的头发，把钱包拿给他：“把照片放进去吧，我马上就能下班了，一会儿去吃火锅怎么样？”

　　林席天吸了吸鼻子，点着头打开他的钱包：“你的钱包可真乱，这些卡都不归类的吗？”

　　“没那闲心…”

　　于是林席天把钱包里的卡都给拿了出来，还有各类小票单子杂乱地堆在里面，林席天很有耐心一张一张地确认是否重要，又把银行卡和各类会员卡给区分开来一张张塞回去，整理可不是他爱做的事情，但此时他却哼起了歌，戴安泽仔细听了会儿，像是在哼“这个人就是娘...”

　　本来因为工作的事情而有些烦躁，此时却因为林席天而开心起来，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哼那首歌，但听着他哼的声音，心里竟然又暖又静。只是这歌声突然戛然而止，他细细密密整理卡片的声音也消失了，戴安泽抬头看看他，他脸色很难看，手里捏着一张照片，手指都用力得有些泛白。

　　“怎么不哼歌了？”戴安泽问他。

　　他抬头，目光冰冷，又充斥着怒火，戴安泽十分疑惑地正要起身过去查看，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带着一股寒气入侵而来，他们同时看向来人，空气霎时僵硬又尴尬。

　　“林...林席天也在啊…”徐筱琳干笑着抬了抬手中的保温饭盒，“听说你要加班，就来给你送晚饭了...”

　　“不必了，你回去吧。”戴安泽愁得焦头烂额，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好像说了再多徐筱琳都不懂，都那么执着的不放弃。

　　徐筱琳站在那不知所措了，只有戴安泽的话还好，现在林席天正冷冰冰地坐在那，她看也不敢看他，更不敢走进去。

　　“伯...伯母今天特地做了你爱吃的菜...”徐筱琳死撑着，“现在不想吃的话就带回去吧，我...我车子还停在下面，就先走了…”

　　徐筱琳把饭盒放在桌上，一溜烟跑了，戴安泽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林席天却突然站起来，拿起自己的衣服和帽子就往外走，戴安泽十分不解，却还是第一时间上前抓住了他：“你这是怎么了？又不是我让她来的...”

　　林席天转身抓住他的衣领，举起拳头却打不下去，最后把手心里皱巴巴的照片砸在他身上，戴安泽低头看着掉在脚边的照片，那是他和徐筱琳去海洋馆时她非要拉着自己照的拍立得，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徐筱琳整个人都贴着他，笑得十分灿烂，她头上还带着粉色的猫耳朵，戴安泽虽然笑得敷衍，可无论怎么看都像极了一对情侣的合照。

　　“你他妈去W市就是为了和她约会的吗？”林席天一把推开他，“还把她带回来！让她住在你公寓里！我他妈居然傻逼一样地相信你！”

　　“送晚饭？可以啊！这是第几次了？”林席天一字一句地逼问道，“这么偷偷摸摸的你难受吗？！你他妈要和她在一起就在一起吧！你说一句分手我也不会杀了你！这样脚踏条船很爽是吧？！”

　　“够了！”戴安泽吼道，“你懂个屁你就在这儿乱说！你以为我想陪她去玩？你以为我想把她带回来？”

　　他甩甩脑袋，让自己冷静了一些，呼出一口气，戴安泽无力道：“W市那块地，在她爸手上，她爸态度模糊，只跟我提徐筱琳，你根本不知道她爸有多宠徐筱琳这女儿，我陪她玩几天，换来一块地，没什么不划算的。我爸我妈到现在都想让我好好结婚生子，徐筱琳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所以两家人都极力的要撮合我们。”

　　林席天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戴安泽继续道：“我拒绝她很多次了，她摆明了告诉我不会放弃，那我只好不理她，我没有偷偷摸摸和她交往，也没有让她送过晚饭，就连那张照片我都不记得是怎么回事了，我就只有你一个人...”

　　显然林席天并没有听进去多少，他没有消气，却也闭上嘴巴什么都不说，还当着戴安泽的面把他们俩的合照刷刷两下给撕了，戴安泽睁大眼睛看着照片支离破碎地飘落在地上，他咬着牙无奈道：“好了，照片也撕了，消消气吧，我们走吧，去吃火锅。”

　　“没心情吃。”林席天冷冰冰丢下四个字转身就走，戴安泽拿了自己的外套匆匆地跟上去，他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反正说得再多林席天都听不进去，等他消气了他自己自然会想明白的。

　　半拖半拽把林席天哄上车，戴安泽刚才还很饿，可现在确实是没心情吃饭了，于是他只好直接回了家，林席天低着头快步走在前面，戴安泽刚锁好车门，抬头已经不见了人影，他有点儿来气，但还是忍着匆匆追了上去，追到电梯门口时，林席天已经上到五楼了，戴安泽只好搭另一台电梯，晚了两分钟到达家里，戴安泽刚进门，往里面一看，就愣在了原地。

　　“伯...伯父...”戴安泽有些猝不及防地看着沙发上端坐着的林爸爸，“您来了啊。”

　　林爸爸缓缓站起来，抬起手毫不留情地“啪！”一下打在林席天脸上，林席天板着脸，什么都不说，只是死死的盯着他爸，戴安泽冲上去制止住还要抬手打人的林爸爸，劝道：“伯父，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说，不要动气。”

　　“小戴啊，我真是错看你了！”林爸爸把茶几上的茅台递到戴安泽手里，“拿回去，也别再和我儿子来往了。我就当没认识你这个人。”

　　“伯父...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会收回，我认定的人也不会放手。”戴安泽语气坚定。

　　林爸爸气得直摇头，他一把抓起林席天，怒道：“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你就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吗？”林席天冷冰冰道，“只要你说一句同意，我就马上跟你走。”

　　抬手又是一巴掌要打下去，林席天伸手挡住了，林爸爸更是怒气冲冲地骂道：“当几年兵就长能耐了你！你睁大眼睛看看！他是个男人！你简直就是在胡闹！”

　　“你重来覆去就会说这些，没什么意思，等你想出什么新的说辞了再来吧，我不会跟你走，我喜欢男人这事也变不了。”林席天起身就进了卧室。

　　戴安泽叹气道：“伯父，性向这东西是基因决定的，确实变不了，小天他就算不和我在一起，也没办法和一个女人生活。”

　　“......”林爸爸冷冷地看着他，咬咬牙把那瓶茅台“啪”地砸在地上，“送出去的东西既然不收回就这样处理吧。”

　　随后，林爸爸就走了。

　　戴安泽呆呆的看着地上那滩酒和玻璃碎片，七八万软妹币就这么没了，虽然这点钱他很快就能赚回来，但无论如何那也是他辛辛苦苦工作挣来的，更何况那瓶酒花了他很多心思。

　　“你...”林席天听见声响从卧室出来，看见戴安泽生气又委屈的模样，对徐筱琳这事有再多的不满也放下了。

　　戴安泽扭头看看他，苦笑着摇头道：“我没事，七八万块，也不是什么大事，多加几天班也就回来了。”

　　怎么听他的话都觉得有一股讽刺的意味，林席天低声说：“我替我爸道歉…他就是这性格，我...”

　　“没什么，不用说了，”戴安泽打断了他，“我很累，想休息了。”

　　扫把拖把全拿出来整理了半天，戴安泽虽然心里怨气很深，却还是没舍得让林席天来打扫，他从衣柜里拿出浴袍，随便洗了个澡，站在卧室门口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去了客房，林席天心里一冷，问道：“你去哪？”

　　“我去客房，”戴安泽说，“我们都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

　　林席天皱着眉把他拉了回去：“不准去！”

　　戴安泽无力地看着他，林席天一肚子火，却咬着牙忍着，他一把将戴安泽扣在怀里，声音微颤却坚定不移：“戴安泽，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怀里的人没什么反应，林席天放开他，他脸上带着不明意味的苦笑，林席天正要开口说什么，就被戴安泽堵住了嘴巴，他闭着眼睛亲吻着自己，却让人感觉心不在焉，就连林席天把他扒得精光压在床上的时候，他都十分反常。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林席天撑起身子，他实在没办法和一脸性冷淡的戴安泽再做下去了。

　　戴安泽笑了笑：“想那瓶酒，心疼我的钱...”

　　林席天知道他是在敷衍自己，他不想再自讨没趣，便翻身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睡觉。他那晚睡得很浅，因此戴安泽翻身抱住他时，他就醒了过来，他听见戴安泽在低声说：“一辈子那么长...我们能守住多久？”

　　“我不管，”林席天翻身死死抱住他，他身体一僵，只听见林席天说，“除非我死了，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一辈子那么长，没有谁离不开谁，他现在可以信誓旦旦地承诺，不过是年轻气盛，他们现在才在一起一年，连父母这关都过不去，又谈什么天长地久？戴安泽因为他的一句话悲观了整整几天，林席天也因为他那副愁苦的模样而受到了影响，整天都闷闷不乐地胡思乱想。

　　一转眼就是安娜的婚礼，戴安泽觉得李歌跪在自己面前认错的画面不过还是昨天。他请了一整天的假，一大早就带着林席天回了家，倒不是他故意要气他家老爷子，他只是想要告诉他爸，林席天是自己认定的人。

　　大喜的日子，他爸看见林席天时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之后还是选择了无视。安娜早就起床画上新娘妆，穿上雪白的婚纱，坐在房间里等待着李歌。

　　戴安泽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妹妹，她长胖了一些，身姿愈加丰腴，却比她瘦得皮包骨头的时候好看了许多，他神色温柔又不舍，安娜被他看得快要哭出来了，他开口道：“从今天起，我妹妹就不再只属于我了…”

　　安娜再也忍不住泪水，扑在哥哥身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戴安泽一边安抚她一边也湿了眼眶，他那么多年来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妹妹，就要嫁人了，她撒娇耍赖的对象不再只有自己，她关心照顾的人更多时候也不是自己，走在街上她也不再只挽着自己的手臂，她的生活会被丈夫和孩子占据，戴安泽很少会被她想起。

　　“别哭了，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站在一旁的林席天说道，“一会儿李歌来了看到你这幅模样还以为你不想嫁了呢…”

　　“不嫁了！不嫁了！我不嫁了！”安娜哭着大叫，林席天无奈的把两人分开，然后硬生生把戴安泽拖了出去。

　　戴安泽红着眼眶吸吸鼻子，心情郁闷的朝阳台走去，林席天找来萧芊，无奈道：“快去哄哄安娜，再帮她补个妆。”

　　萧芊看了一眼阳台上吹着冷风吸着烟的戴安泽，疑惑道：“怎么了这是？”

　　“兄控和妹控凑一起还能怎样？安娜现在正哭着喊着不嫁了呢！”林席天耸耸肩，朝阳台走去，“我去看看他。”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暖暖的挂在天上，但气温还是很低，风吹着脸刺骨的疼，林席天把他手里的烟拿了过来，抽上两口：“今天第几根烟了？安娜是嫁人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你至于吗？”

　　“小时候爸妈工作忙，一周就见得到一两次，我从小学开始就负责送安娜上学，又去接她回家，她从小就长得好看，一堆小男孩跟在她屁股后面跑，全让我给吓走了，”戴安泽回忆起过去，笑得像个孩子，“我小时候也调皮，不让她和小男生玩，还一个劲儿地欺负她，后来上了中学懂事了，安娜挺怕我的，又乖巧又懂事，我就舍不得欺负她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林席天认真的看着他，他嘴角的笑温柔又苦涩，阳光洒在他脸上，那么美好，这画面美得他在后来的日子里一直都没能忘记，每每孤独又寒冷的时候想起这画面心里都暖洋洋的。戴安泽继续道：“我妈很少管我们，安娜有很多事情都不懂，她第一次生理期的时候哭得可厉害了，还是我给她买的卫生巾，我一个十六七岁的大男孩，为了帮她买那东西恨不得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后来买的次数多了，都不会害羞了。”

　　林席天幻想着这人脸红耳赤在超市别扭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戴安泽瞥他一眼，笑道：“笑什么呢？别说卫生巾了，就连内衣都是我带她去买的。我这哥哥做的跟妈似的，就是一直把她管得太严了，所以和李歌恋爱就出了问题，还好李歌是个值得我信任的人，不然我非得弄死他。”

　　“妹控真是可怕。”林席天啧啧地摇头，戴安泽用手肘拐了他一下，把只剩一小节的烟抢了回来：“这些可都是我和安娜的小秘密，只跟你说了。”

　　“那我还真是荣幸啊。”林席天笑着搂住戴安泽，戴安泽往他身上靠了靠，还扭头吻了他一下，温和道：“回去吧，再吹会儿冷风你肩膀又该疼了。”

　　把烟头摁进烟灰缸里，戴安泽转身和林席天一起回房间，扭头却见戴爸爸正站在透明玻璃后面望着他们，脸色黯淡，林席天放下搂住戴安泽的手，戴安泽却马上牵起他，冲他爸笑了笑：“爸，大好的日子，开心一点啊。”

　　“我说了你们不分手就别回来见我！”戴爸爸低声骂道，“还在我面前搂搂抱抱！真是有伤风化！”

　　“我在自己家，还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戴安泽说道，“我在街上和小天搂搂抱抱都不会有人说我们有伤风化，你是我爸，却说这么伤人的话…爸，我不会分手，也会回家看你们。”

　　“行，你有能耐，”戴爸爸眯起眼睛望着他们，“我倒是看看你们能撑多久！”

　　看着老爷子走了，戴安泽才拉着林席天回了自己房间，林席天在他房间里转悠一圈，看着他柜子里放的照片，笑得十分开心：“你小时候原来长这样啊…虽然还挺好看的，但是看上去傻乎乎的。”

　　“说谁傻呢，我从小就很聪明，年纪第一可不是吹的。”戴安泽笑着，随后又说道，“不过也是啊，我不傻的话怎么会看上你呢？”

　　林席天转身抱住他，反身就把他压在床上，然后屈起腿分开他的双腿，顶着他的屁股，挑眉道：“你再说一遍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