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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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雅间坐定，连杲看着沈桦小口小口地喘气，沈桦莞尔，给他倒了杯茶，推到面前。
连杲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吭哧吭哧，像是有话要说。
沈桦见此便道，“想说就说，师兄还能吃了你不成？”
连杲张张嘴，又凝眉犹豫了片刻，才抬头直视沈桦，眼中满含担忧，低着声音道，“师兄，你……你在宫里可好？太子……太子对你可好？”
沈桦一怔，他原本是看向窗外的，闻言转过头来看向这个最近才渐渐了解的小师弟。连杲虽只是小他一岁，个头却小了他一个头。此时他乖乖地坐在对面手里捧着茶，表情怯怯的，生怕自己的问题惹得他不高兴。沈桦一时哑然。
他以为，连杲是要向他求情，让他不要再这样管教他。毕竟，连夫人都没有如此。他不知别人家的孩子是怎么被长辈管教，只说自家幼弟，若是他亦每日如此盯着，只怕是会在府里闹个天翻地覆，打滚撒泼的。
他这几日如此对待连杲，虽是仗着有师兄的名分压了连杲一头，可连杲表面上乖巧，实际上最是调皮，不然也不会屡次阳奉阴违打发点小厮护卫了。却没想到，连杲对他至今竟毫无抵触，甚至，还担心他在宫里好不好……
好不好？当然好！也必须好！他先是有幸拜先生为师，已经是长安城中勋贵人家羡慕不已的了，而后没多久竟然又求着入宫做了太子伴读。虽然每日多半的时间身处宫廷，但他自重生以来便有意识地培养自己的人手，怎么不知长安城中的风言风语？现在只怕大多数人都以为他是个好高骛远急功近利之徒。
欣慰的是先生仍愿相信他，相信他必有苦衷，才没伤了师徒情分。可惜……母亲怨他强了弟弟的前程，父亲一心培养大哥，而大哥向来粗枝大叶，幼弟又顽劣不堪，所以还从未有人关心他这个太子伴读在宫中过得是否顺心。
可是不说别人，就连他自己也是未曾在意过的，他现在镇日相处的无非是些半大孩子，以及宫里一些踩低捧高的太监宫女罢了，他重活一世，知天命之年的心境又怎会计较这些？
要不是沈桦冷不丁听见连杲问他这些，只怕自己都没有注意过。
连杲看师兄久久不言，还以为自己触到师兄逆鳞，心想这下完了，本来师兄入宫这件事就来的突兀，他平日里也多是忌讳着，不敢主动提起。可是自从沈桦入宫，剩下的几个师兄弟就每天都能听到关于沈桦的流言。他们曾与沈桦朝夕相处过一段日子，如何不知那些流言多半不实，可是即便如此，大家也都担心得不得了。只怕他因为这些流言在宫中受到苛刻，担心得不得了。
前两日，他都憋着不敢说，直到今日，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果然说错话了。都怪他们，要不是师兄弟听说他这两日总是碰见师兄，就一直在学堂撺掇他，他今日怎么会问得出口。他本想着，前两日遇着师兄应是偶然，今日不一定会遇到，就松口答应了，谁知道师兄这两天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他也不是五岁稚童了，万一师兄在宫中过得不好，这不是往他的心里插刀吗！
连杲越想越慌，眼睛里也开始泪汪汪的，恨不得吃了方才那两句话，就当自己从未说过。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了，他只好着急忙慌的道歉，“师……师兄，对不起，是我不该问。你别往心里去……”说着，眼眶里的泪珠就像要掉下来。
连杲心里着急上火，又觉得冒金豆豆丢脸，脸上的表情就越发的纠结。五岁的身体怎么这么脆弱？！他都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了，再掉金豆豆多丢人！
沈桦看连杲窘得不得了，哈哈一笑，屈起手指在连杲脑门上敲了敲，莞尔一笑道，“师兄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先掉金豆豆了？”
连杲被沈桦笑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刚刚满脸愁苦（？）的师兄怎么就这么开心了，就听见沈桦又道，“你师兄才貌双全，谁敢欺负？太子殿下人很好，你不要多想。”说起自己那个小主子，沈桦抽抽眼角。
连杲怀疑的看着沈桦，觉他脸上的神情不似作伪，半信半疑，问道：“当真？”
“千真万确。”沈桦看着连杲的眼睛，语气轻柔，却坚定的很。他不愿连杲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连杲为他担心他很受用，但也不愿他这么小的孩子多费神，于是转移话题道，“你可还记得为兄昨日的话？”语气里饱含威胁。
连杲小心脏抖了抖，为师兄的翻脸无情惊愕，但他多么会审时度势啊，见状赶忙讨好道：“我一人这么久也没出过事不是？”
沈桦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道，“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就不成？镇日往外跑，西小市的街都快被你踩烂了。而且如今愈发冷了，你从府里出来还不是窝在仙客来？”
连杲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不是就快要下雪了，母亲说第一场雪后就不准我独自出府了，我才想着近日先玩个够本……”没说的是等开春了就得开始学武，这可是他最后潇洒的一段时日了。
沈桦听了他的解释脸色缓了缓，看着说完埋头喝茶还偷偷瞄他的师弟，想到他为自己费的心思，实在是舍不得师弟这么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只好长叹一声，“罢了罢了，还有哪里想去的，师兄好好陪你玩几天。”
连杲瞬间高兴起来，伸出十个手指头开始一一跟沈桦数。沈桦额头青筋跳了跳，咬着牙忍了。
几日后，午时刚过，天空就开始有雪花扑簌簌的飘了下来，不一会儿地下竟是白了一层。
沈桦刚用过午膳，在暖阁午歇。他坐在窗前，支起一点点窗子，看着窗外雪花纷纷然而下，微微勾起了唇角。
“这下你可算是满意了吧。”一个声音传来，听来年纪不大，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
“殿下说的是。”沈桦回了一句，语气虽然恭敬，却也不拘谨。原来在里面那张雕花床上，竟是还躺着太子殿下。这个大兴朝的太子殿下出生即得封储君，自小便聪慧过人，帝后甚宠，只是素来有流言称其性情乖劣不好相处。
沈桦上一世前十六年一心与先生读书，不参朝政，也曾在宫宴远远见过太子，但没曾相处过，不能评判流言正误。这一世，早早地入宫做太子伴读扶持这个太子殿下也是因为别无可选，却歪打正着，让他发现太子殿下果真是不可多得的储君，若是太子殿下在前世能活到后来，就不会有那些事情了吧，连杲也不用死，他也不用背井离乡，客死异国……
“你何时才肯带孤再次出宫去见见你那宝贝疙瘩？若是上次在护国寺孤知道那个小娃娃是你的宝贝疙瘩，孤才不会转身回宫呢。”太子殿下的声音又从纱帐中传来，语气略有不满。
自从沈桦那日按时出宫之后，他便日日如此，一到时辰就走，想让沈桦陪他多玩一会儿都不行。后来他日□□问，才问出是出宫陪兵部尚书连大人之子玩去了。自那以后，连杲就成了太子殿下口中的“宝贝疙瘩”。
想到这里，太子咬咬牙，要不是他还太小，父皇不允他出宫，他早就看看那宝贝疙瘩是长了萝卜头还是芥菜根了。等他十岁他非要日日出宫磋磨他们二人不可。
太子心中暗暗下了决定，沈桦可不知道。即便知道了，也不过一笑置之。
不说别的，就说太子殿下年纪也才和连杲差不多，五岁多不到六岁。连杲生辰在冬天，到过年的时候就满六岁了，可是太子殿下……得等到明年夏天。所以离太子殿下可以满足心愿磋磨他们两个可是有的等呢。
“殿下，不是臣不带您，是陛下不允您出宫，您的安全要紧。”连杲很无奈，前些时日他被太子殿下威逼利诱交代每日着急出宫所为何事，得知他是每日陪着连杲在长安城里玩，就称他是“喜旧厌新”，听听，听听，一国储君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呦。他也知太子殿下每日在宫中无甚乐趣，太子殿下只是发发牢骚，便耐心地温言劝解——他现在看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像是孙子——然后太子殿下就以为他是一心护着连杲，自那以后，连杲在太子殿下嘴里就变成“宝贝疙瘩”了……
不过，沈桦却没意识到，自己从未纠正过太子殿下把年糕叫成“宝贝疙瘩”，甚至心里已经坦然接受了。或许意识到了也只认为，连杲是他的救命恩人，又这么仰慕他这个大师兄，他把连杲当成是“宝贝疙瘩”倒也正常。
这日，沈桦陪着太子殿下在宫里玩了个尽兴——下雪了，连杲不会再往外溜了，他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出宫后，沈桦派小厮把太子赏给连杲的珠子送去——感谢连杲今日终于放过沈桦陪太子殿下好好打了个雪仗。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