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里长亭迷迭香》百里桂花

9、9

　　或许是因为没休息好，第二天执勤的时候，李熏然眼底微微有些发红。看到他这种情形，他的搭档果断坐到了驾驶座上，把他赶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搭档朱笛是刑警队的新人，个子不高，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却是以第一名的成绩从警校毕业的。李熏然从美国回来之后，朱笛成了他的新搭档。这个年轻人总是一副对任何事都兴致勃勃的样子，倒是让李熏然觉得，和他一起执勤，的确不是一件无聊的事。
　　这一天是个小长假的第一天，恰好是他们轮值在市东的广场设卡巡逻。朱笛把车停在惯常停着的位置，拉好手刹，靠在驾驶室的椅子上活动了一下手指，扭头看着李熏然，说道：“李哥，昨晚没睡好？”
　　李熏然“嗯”了一声，没打算多说。
　　朱笛似乎也没打算多问李熏然的睡眠问题，事实上，他更想问的是另一件事。在犹豫了片刻之后，朱笛开口道：“李哥，东郊的杂货铺抢劫杀人案，成立的专案组，局长点名要你去，你怎么推了啊？”
　　李熏然身子一震，扭头看着车窗外，没有说话。
　　他能怎么说呢，难道要告诉他的搭档，他现在一摸枪，手就会莫名发抖吗？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明明，他曾是警队最好的神枪手，但自打在美国，在医院里，他拿枪打伤了好友傅子遇，又用枪口对准过心爱的女孩之后，他潜意识中，似乎就开始害怕那冰冷的杀人工具。
　　手指再放到板机上的时候，他总会想起那一天简瑶在他枪口前惊恐的脸，然后，他的手就抖了。
　　回到警队后的复健中，几次打靶，成绩都不尽如人意，最近的一次，甚至有几枪都没上靶。
　　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李熏然想尽快调整过来。
　　朱笛当然不知道这事，不过，作为李熏然的新搭档，他倒是对李熏然明显不怎么对劲的情绪有所察觉。见李熏然不搭话，他也只是耸耸肩，道：“其实挺多事也不要想太多，你得放松一下，我看啊，你就是绷得太紧了。”
　　放松？
　　朱笛说的这一大堆话，这一句倒是触动了李熏然。
　　当天下班之后，他立刻开车去了太长酒吧。昨天在那里消磨的三个多小时，是他这一年来最感觉到放松的时刻。
　　那家酒吧莫名地让他觉得舒适。
　　把车停在酒吧门口，李熏然隔着车窗看到，那个安安静静的老板正在门前照料那两盆植物。

　　听到关车门的声音，她抬头看他，眼睛里亮亮的。
　　他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她冲他笑了笑，回身打开了店门，他忙走过去，一边道谢，一边扶住了门。他们一起走进店里去。
　　然后，她站到吧台后面，眼睛弯弯的，看着他，问：“还是要黑啤吗？”
　　他也笑了笑，目光从那几排他不认识的酒瓶子上扫过，忍不住问道：“这些是什么酒？”
　　“哦，有一些是自酿的，有些是朋友送的，”她脸色变了变，“不过这些是不卖的。”
　　不是卖给人类的。她在心里说。
　　李熏然刚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那瓶照殿红，我看可以给他尝尝。”
　　李熏然没注意到店里还有旁的人，不禁暗暗责备了一下自己的疏忽，然后，他回头看到了昨天那个“隔壁家的熊孩子”。
　　“熊孩子”这回打扮得正常了，很懒散地坐在一张沙发椅上，面前放着一杯柠檬水。见李熏然回头，他咧嘴一笑，开口道：“在下石慧，幸会幸会。”
　　真是个怪人，李熏然不由得想。出于礼貌，他还是对这个石慧点了点头、却没打算自报姓名。
　　石慧显然也不怎么在意这个，只是抬起手，手指朝着架子上最右边的那瓶酒一指，对他道：“你跟老板点这个，我保准她会卖给你。”
　　长亭的脸色忍不住又一次变了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