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时光里的娴》陈小锦

7、分别以后

　　两个人相隔远了，相见便成了奢侈。
　　分别以后的那个暑假，我们很少联系。唯一的联系方式是我的BB机。我家在农村，村上只有经济富足的人家才按了电话。友晔家倒算富足，有自家的电话。
　　每次BB机响起，我都会惊慌失措地去找电话打。村里有电话的人家都借遍了，经常去打因为电话费昂贵实在难为情。所以，我们的通话次数也并不多。
　　一次通话之后，友晔用低沉而颓废的语调跟我说，他高考失败了。不要说浙大医学院，就算温州医学院也没有考上。原本试想着总能稳稳当当考上重点本科，谁知现在连个像样的三本院校也没有多大选择余地。
　　“那你有何打算？”我焦虑而不安地问道。
　　“还能有什么打算呢？都没有理想的大学能录取我，所以，只能高复了。”
　　“高复？选好在哪儿高复吗？”我开始冷静下来。
　　“市区的一所有名的高复学校，禾光中学。友晔坦然地说道。
　　“好吧，高复也好，明年你定会取得好成绩的，不要太伤心了好吗？你再读一年高三，我就要与你一同毕业了，说不定我通过一年的努力会与你考上同一所大学呢！”我善意地安慰道。
　　“但是，俊娴，我高复之后估计就没时间来看你了。”友晔的话语间充满着理性。
　　我在电话中沉默了半晌，才轻轻地“嗯”了一声。电话挂断，似乎觉得，我与友晔的未来也同时挂断了。没有希望，没有憧憬，堵在眼前的是一地的失落与无助，以及对于未来的渺茫。
　　完全属于我的高三的生活开始了，第一个晚自修结束，我带着一身的疲惫走出教室，走到楼下宣传栏旁。原本守候在那儿的人消失地无影无踪，再也不会在宣传栏旁等待着我了。望着空旷而漆黑的夜，感到无比失落与孤独。而我的最好的同学方韦也因为重新分班而不在同一个班上。
　　我独自一人行走在雨后的夏夜，同学们一个个从我身旁穿梭而过，只是用怜悯而异样的眼神看看我，又大步超越我。在同学眼中，难道我只是个沉迷于早恋的坏学生吗？如今的我，是否又是个早恋的失败样本呢？在班主任眼中，我是否是个早恋的反面教材呢？总之，我与友晔走下的这段路，在老师与同学的眼中，是极为失败的，影响成绩，高考失败，前途无望，感情没有未来。这就是我们没有听戒长辈和老师的劝导酿下的苦果。
　　我在黑暗的路上徜徉着，思索着，但并没有忏悔着，突然，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叫我，“俊娴，等等我，等等我！”我转身一看，是我的新同桌：美美。
　　我转过身，一个齐耳短发的女孩，带着甜美的笑向我飞奔而来，可爱的圆圆脸蛋散发着童年般的天真与烂漫。她就是我高三的新同桌：美美。
　　“俊娴，我可以与你一起走吗？”她睁大了乌黑的大眼睛，期待着我的肯定回答。
　　“当然可以啦！”我回答得干脆利落又似乎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结识了新同学，新同桌，使我寂寞的心暂时得到了缓解。但内心深处的孤寂与失落是没有人能看得到的，只有在夜深人静时，自己才能深深感受得到。
　　我与友晔都是不擅说话之人。虽然他也会时常打我BB机，我都会立即找个公用电话给他回电，但每次却说不上几句话。是距离远了，感情淡了吗？不是的，是彼此不太会用语言来表达。我们最喜欢用写信的方式倾吐自己心中的相思。
　　所以，每个星期六的下午，我都会坐在学校的传达室门口，静静地坐着，等待着邮递员叔叔跨着军绿色的邮包骑着自行车缓缓驶入校园。那一刻，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一个少女，用尽她的下午时光，只为静候一封来自远方情郎的来信，她等候的不只是一封信，等候的是希望，是心中不灭的希望。
　　一个人如果在另一个心中的位置足够深，时间与空间终究是无法离间他们的感情的，只怕不经意间一个小小误会，便把根深蒂固的感情击得粉身碎骨，却没有给犯错之人一个解释的机会。
　　这几日，寝室里在疯传，美美喜欢上了坐在我们后面的一位男孩。坐在我们后面？我还叫不出那男孩的名字呢！也是其它班分过来的，之前不认识，开学两周来，我们没说过话，所以还是不认识。美美怎么会喜欢他呢？奇怪！
　　第二天，我转过头去，细细地打量坐在我后面的男生，他乌黑的大眼睛，闪动着活泼而俏皮的幽默，秀气的脸蛋，散发着明星般的气质。我朝他婉儿一笑，他歪着头朝我做了个鬼脸。我苦笑着摇摇头，心里低估道，“真是个可爱的小弟弟。”
　　他就是王犇犇，连名字也异常可爱的一个小男生。
　　“咦，你终于笑啦！我以为我前面坐着的是一个不会笑的冷美人呢！”他打趣道。
　　那段日子，没有友晔在身边的这段日子，我是如此地孤独与寂寞，我早已忘记，自己原来也可以大声地笑。
　　王犇犇幽默开朗，乐于助人，英俊帅气，深得女孩们的欢心。美美也就成了他的追随者之一。
　　晚自修结束，我与美美相伴回寝室，没想到，王犇犇也屁颠屁颠地跟在我们一旁。难道王犇犇与美美有戏？嗯，也许吧！
　　一连几日，王犇犇总在我与美美之间窜来窜去，说笑不停。每次回到寝室，美美总是乐得合不拢嘴，室友们也在一旁打趣道，“我们终于知道了‘少女怀春，人面桃花’的真正涵意了哦！哈哈，哈哈！”室友们齐声大笑。
　　美美的脸顿时从桃花色变成红富士色，羞得她直低下头。
　　日子过得极快，转眼又到了元旦文艺汇演。在既快又慢的五个月中，在寂寞无助，成绩却又频频下降的无奈中，挥霍如金般度过了我人生中最为宝贵的五个月。
　　元旦文艺汇演那天晚上，所以班级的晚自修全部取消，包括高三。每个班以班级为单位，搞起了文娱活动：课桌是围成一个大圈儿的；日光灯都是用彩纸裹成五颜绿色的；彩带在教室上空飘荡；课桌上摆满了同学们爱吃的零食；最吸引人眼球的就是瓜子，学校规定，在教室里是不能吃瓜子的，只有在一年一度的元旦活动中才是例外。
　　于是，同学们开开心心地围坐在一起，说着笑着吃着零食，有才艺的就表演几个才艺，没有才艺的就做个热心观众。
　　王犇犇同学真是才艺超群啊！他一出场，全班女生都尖叫起来。他那潇洒的动作，从容的姿态，深情款款的眼神，姑娘们一个个都心花怒放。
　　我在一旁乐滋滋地笑，嘴里念叨着，“这臭小子！”
　　跳完劲舞，王犇犇还要献上一首歌曲。同学们用劲鼓掌，大声喝彩。他站到“舞台”中央，拿着话筒，沉默了。
　　同学们看着这位“大明星”若有所思，有位男同学便打趣道，“王犇犇，你怎么不唱啊，是不是想趁机表白啊，好啊，赶紧啊，好机会！”
　　“大家别误会，我暂时停顿只是在想歌名。”王犇犇解释道，“今晚，我想为大家唱一首，《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噢……”顿时，全场惊讶地感叹。
　　我也是用同样惊讶的眼神看着他，想不到，平日里如此阳光、幽默的一个男生会选择唱一首如此伤心而又情深的歌曲。听着他的歌声，似乎听出了歌中真真切切的惆怅，一种原本不属于他的惆怅。
　　我是那种没有才也没有艺的乡下女孩，往年都是为人家喝彩的，但今年班主任规定，每位同学都要为班级表演节目。那没有才艺怎么办？
　　“那就为王犇犇伴舞吧！”有同学提议道。
　　“好，好……”全班轰动。
　　我们一堆没有才艺的女生都拥上了场，包括有才艺的美美也乐滋滋地混了进来。
　　“来，让我们拉起手来，一起唱《相亲相爱一家人》。”班主任建议道。
　　王犇犇过来想要拉我的手，我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他，没有伸出手去。此时，还好来了个救星，美美主动地伸出手去，让王犇犇牵上了。
　　看着王犇犇与美美手牵手的样子，我火辣辣的脸终于开始降温，扑通扑通的心终于开始平静下来。是的，只有你们在一起我才安心。
　　接下来的日子，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平静地过着。我与王犇犇仍然一前一后，我总是向他借文曲星，他总是问我这个数学白痴一些简单的数学问题。在同学眼中，我们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好同学。然而，美美不这么看，他似乎觉察出了点什么，有一日在寝室，她厥着嘴，板着脸对我说，是我阻碍了她与王犇犇的感情的发展。
　　看着美美伤心的样子，我也没有多解释，只是下定决心想帮她一把。
　　青春的情感世界像一滩巨大的沼泽地，你想拼命拉朋友一把，却误入歧途地把自己卷入其中，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