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时光里的娴》陈小锦

12、你的呼吸

　　我回到家中，全身湿透，妈妈坐在沙发上等我回家，她看着我的狼狈样，好奇地问，“俊娴，你怎么啦？是没带伞吗？淋成这个样子。”她拿起毛巾，给我擦头发。
　　“妈，不用擦了，没事的，我回房休息了，您也早点睡吧!”我有气无力地说着，使得妈妈更加担心，说完便关上房门躲在一个人的世界。
　　我无力地拖着自己浑身湿透的身体沉沉地倒在床上，泪水从一侧的眼角滴落下来，似乎要把整个被褥都沾湿。
　　夜深了，我麻木的神精开始有些知觉，慢慢地站起身来打开床边的抽屉，缓缓拿出那张泛着淡淡黄色的相片。
　　相片上两个人青春的笑容映衬着紫薇花艳丽夺目，那副逝去的容颜，和着那逝去的岁月，镌刻在一颗深深执念的心上。
　　是的，我是好想让他牵着手，慢慢把这些年要对他说的话说完。可是，我还是抽回了手，没有仔细听他讲的一句话，只知道，他已经是别人的男朋友。
　　是的，他那么优秀的一个男人，那么多年了，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他跟颜丽丽，郎才女貌，真是般配。
　　想到撕心裂肺的痛苦中，我便把相片一撕成了四片，看着友晔笑容满布的脸被我撕悔，我的手颤抖着，失魂落魄地找来透明胶，又小心翼翼地把相片粘好。
　　我在心力交瘁中睡去，又在朦胧的敲门声中醒来，似乎已神志不清。
　　妈妈神色慌张地敲门进来，“俊娴，楼下有个男人等了你一夜，你快去见见他吧！”妈妈不敢多说什么，她似乎早已知道这个男人的来历。
　　我站起身，心境异常的平静，用清水洗了把脸，穿着昨天晚上回来没脱下的衣裳，坦然地走出房间。
　　“俊娴，你不用换身衣裳打扮一下吗？”妈妈叫住了我。
　　“不用了。”我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妈妈也明白，他是我等我五年的男人，此刻，我应该穿着华丽的裙子，欢天喜地，打扮得像个出水芙蓉般的公主一样，去会见等待了多年的王子。可是，我没有，他来与不来，我就是这样的一个灰姑娘，一个平静地无欲无求的灰姑娘。
　　我走下阴暗的楼梯，打开一楼的单元门，他就坐在家门前一颗高大的樱花树下，我静静地走向他，他欣喜地朝我微笑。
　　“俊娴，你们家楼下好多樱花树啊，每年三月花开的时候一定很美吧！”他竟如此轻松愉悦地说出了一句话，就像我们这五年来，从未走散过……
　　我浅浅一笑，“是呀，花开的时候很美！”我眼角泛着淡淡的泪痕。
　　“昨晚那么大雨，衣服都淋湿了，怎么没换呢？这样会感冒的！”他摸一下我的额头。
　　我低头不语。
　　“俊娴，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头痛吗？”他焦急起来。
　　“你在楼下等了一夜？”我抬起头来追问。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不用这样的。”我语气冰冷，就像我此时的身体冰冷地没有一丝热度。
　　“因为我害怕，怕我来不及跟上你，怕我找不到你家的方向。我不知道你家住几零几，只能在楼下等你。”他抓住我冰冷的手，把我紧紧拥入怀中，“俊娴，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又一次推开他，“五年了，我们都长大了，我们还是原来的自己吗？都变了，一切都不再是从前了！”
　　“不，我的心一直没有改变。”
　　“但是，可是那个坐在传达室等邮件的小姑娘变了，她写了好多信，她没有收到一封回信。她盼了那么多年，也没有盼到心上人来看她。她的心，已经死了。”
　　“我知道，你是一直在怪我高三时没回来看你，没给你写信。那是因为我学业繁重，父母不许我谈恋爱。后来，我信也没给你写，因为他们都说你已经有新男朋友了。”
　　“是的，我已经有新男朋友了，我与他已恋爱好多年，所以，请你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顿时，他沉着脸，不再说话，许久，两个人，没有一句话，沉寂在各自的悲伤里。
　　“可是，直到高考那天，我还收到你的来信。我突然之间明白，所有流言都是假的。我跑到学校找你，再也找不到你，失去了你所有的联系方式。我想给你回信，却不知道信往哪里寄。”他神色慌张地沉寂在痛苦中。
　　“没事的，都过去了，恭喜你啊！终于考上了自己心中的大学，如今又事业有成，应该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了吧！”我坦然地笑着。
　　“你是在诅咒我吗？你知道，我一时一刻都没有停止过爱你！”他用颤抖的手紧紧抓住我冰冷的手，连嘴唇都在瑟瑟发抖。
　　我鼻尖一阵酸瑟，双眼禁不住落下泪来，我转过身去，掩藏住泪水，“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了，回去吧！”我拨开他的手，朝家门口走去，他没有追过来，只是呆滞地站在原地。
　　这时，王犇犇驾着他新买的嫩绿甲壳虫飞驶而来，“俊娴，今天去办点事，顺路送你去上班吧！”
　　我对他莞尔一笑，“好的，等我十五分钟。”说完就径直上楼，没有再多看友晔一眼，没有再多考虑一下他的感受。
　　当我再一次下楼，就只剩下王犇犇一个人在车里等我。我左顾右盼也没的看到友晔的身影。
　　“你在看什么？” 王犇犇边开车边问道。
　　“没有。”我低声说。
　　“你是不是想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
　　我仍旧低头不语。
　　“他问我，我是不是你男朋友？”
　　“你怎么说？”
　　“我说，不管是从前、现在还是未来，我都是守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的人。”王犇犇坚定地说着。
　　我又是低头深深地沉默。听到这样的话，友晔定是心情沉痛地离开了，这样也好，他会死心，他永远都不会来找我了，愿一切恢复到原有的平静。
　　“俊娴，你公司到了！”王犇犇提醒到。
　　我在惶惶不安中惊醒，“哦，公司到了吗？好的，谢谢你啊！”我动作木讷地下车。
　　“俊娴，你早饭吃了吗？这是我刚买的面包和牛奶，带着吃吧！”王犇犇下车追上来，把面包与牛奶塞到我手上便笑着离去。
　　他的所有的神态、笑容都是那么地自然、从容。他清楚地知道，站在我们家楼下那个人就是陈友晔，但是，他谈到他，还是那么地从容自在，看不出半点儿心中的郁结。
　　来到公司，同事早已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起来，似乎我已经迟到了几分钟。我便匆匆打开电脑，准备着一天的工作。
　　“叮咚”一声，一个微信，打开一看，是王犇犇，“请记得吃早餐。”
　　摸着手机，一时间又愣住。友晔，那么多年，我还是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无数次的梦中，我都是那么无助地找不到你，然而，现实也是如此，我连他的一个电话都没有。
　　“Amy，东红公司那个业务你是跟郭经理联系的吧？”王总路过顺便问道。
　　“是的，现在计划书刚承上，恐怕要等一段时间再有详细合作计划。”
　　“哦，那东红公司销售部陈经理好像与我们这次业务没有多大关系，今天一大早地，他怎么要了你的手机号码？别的话也没多说，奇怪了。”
　　“哦，这样啊！他没有联系过我，我不清楚啊！”
　　“那再说吧！人家主动联系我们总是好的。”王总笑着说。
　　我双手一颤抖，手机跌落在地上，捡起来一看，屏幕碎成蜘蛛网纹那样。嘴里却连连说着，“没事，没事。”
　　接下来的一连几天，我都拿着网纹手机发呆，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始终没有接到友晔打来的任何一个电话。就像当年，我手捧着BB机，却永远等不到友晔的一次call。
　　深夜12点多了，我在熄了灯的房间，抓着手机，难于安眠。
　　突然，一个136开头的陌生号码响起，看着号码，许久，会是友晔吗？我愣住，没有接。一遍、两遍、三遍，电话一直在响，我一直没接。泪水却早已涌出眼眶……
　　终于，我用无力的手接起电话，把手机放在耳朵边，电话那头，响起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是俊娴吗？我是友晔，你在听吗？俊娴，我好想你，你听到了吗？”
　　听着他的声音，我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不说半句话，只是痛哭……
　　“俊娴，你没事吧！俊娴，俊娴。”电话终于挂了，但我还是不能停止哭泣。
　　二十分钟后，手机声又响起，“俊娴，我在你们家楼下，让我见见你好吗？”
　　我走到楼下，他站在漆黑的夜色中，他奋力迎向我，把我紧紧抱在怀里。此时，我无力地感受着这份熟悉与陌生的温度，感受着他久违的熟悉与陌生的呼吸。
　　他用他粗大的手，抚摸我脸上的泪水，“俊娴，你一直在等我是吗？告诉我，你也爱我，是吗？”
　　我还是流着泪，没有回答他，他又奋力地抱紧我，强吻我，我没有推开他，手机再一次掉在地上，粉身碎骨……